扶苏是个好孩子，赵高看得出，那双漂亮黑亮的眸子充满渴望的看着赵高的笔，那一刻，赵高不介意再多个小跟屁虫。
扶苏比静贤聪明，小手艰难的握着笔，认真而努力的一笔一画的小心翼翼写下自己的名字，扶苏。
赵高好奇取过来，登时愣住，扶苏仅仅只是学了两天，已经将他的字模仿了个七成，几乎就是天才一般的存在。
看着扶苏脸上黑色的墨迹，赵高伸手替他擦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有徒如此，真是他最大的狗屎运。
秦政不管不顾这个儿子，赵高却将他当个宝，每天尽心教授，赵高每每让他回去背诵，总是能一字不落的背出来。
静贤实在不好意思，干脆不学，每天陪着扶苏，面对这个侄子也是心疼的要命。
——
夜，很安静，赵高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又是那个梦。
这次他又看到了自己，镜子里的他很是自信，赵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镜子中的人却没有同步，而是笑着看着他。
那一刻，赵高的后背升腾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人看了看赵高，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脸，赵高忽然感觉到脸痛，那人似乎知道这样赵高会痛，又笑着捏了一下，又是一阵痛楚，赵高心中有些害怕。
“你别动了！”
赵高终于开口阻止那人，那人也是颇为听话，抬起的手慢慢放了下去。
冷声道：“你就这么没本事的么？”
那人问的莫名其妙，赵高一怔。
“你就这么忘记了你的任务，你还记得什么？”
赵高觉得可笑，他的记忆已经全部恢复，谈何忘记？
镜子中的人能够感应到赵高赵高的想法，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你看到的都是真像吗？傻子，你该醒醒了，你就甘心当个太监？你就甘心你被人利用？毁了秦国，毁了秦政，你才能得到慰藉，他本就不该活着，你不这样，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师傅和师弟？”
最后一句话生生刺痛了赵高的耳朵，他兀的抬起头，一拳砸向镜子，碎片四散，赵高的拳头还在滴血，落在地上的镜子虽然映着赵子高的脸，他低头望着，镜子中的脸起初还是他的，忽然变成了另一副模样，一个短发的男人。
紧接着又变成了女人，美的让人心惊，端庄雍容的模样让赵高觉得熟悉，紧接着，模样又变了变成了赵瑜的模样，穿着百年前的宫装，神态却和她不同。
最后，镜子里变成了表情扭曲的他，镜子中的人哈哈大笑，“看傻了吧！这些全部都是你！你该醒了，继续你自己的任务，白萧然！”
最后三个字，赵高下意识睁开眼睛，脑门已经全部都是冷汗，坐起身，中衣后面也全部浸透，他实在搞不懂能力的一切。
什么叫该醒了，什么叫任务，亦或是，白萧然是谁。
抬起头，窗外的一切生机盎然，他住进了静贤这里，居住的比普通的奴才好点，静贤完全就是崇拜他，赵高伸手按着额头，左手传来的疼痛让赵高下意识看过去，上面还有伤痕，像是锤到了什么，赵高伸手捏下上面的碎片，忽然想起了梦里的铜镜。
在梦里，他就是用左手锤破了那镜子！
赵高只感觉脑袋胀痛，他到底应该怎么办？
——
这天，对于年幼的扶苏来说，是个很重要的一天。
手中捧着一张帕子，上面题了一首诗，他小心翼翼的捧着爬上百层楼梯，用手叩开秦政书房的大门。
守门的太监认识扶苏，不敢怠慢，恭着身将他请进门。
秦政正在翻阅大臣投递上来的奏章，无意于扶苏，瞥了一眼来人后，打发道：“你先回去，等父王有时间便去看你。”
扶苏小小的身躯依旧跪在那里，手中捧着母亲的帕子，诚心递过去：“请父王看看儿臣的字！”
扶苏虽然小，但是脾气倔强，认定的事情一定会做到，不论付出多难的代价。
明明已经预见了结果，还是想要试试。
秦政不耐烦抬起头，瞥了一眼地上倔强的儿子，起身走至他面前，伸手拿过帕子，“回去吧，寡人有时间就去看你和你的母亲。”
秦政依旧是这个态度，扶苏依旧不动弹，“父王很喜欢玉娘娘，但是请父王可以多多看看我的母亲，她病了很严重。”
扶苏的眼神写满了不属于他的成熟，秦政愣了愣，似乎这个儿子今年多少岁他都不太清楚，至于他的生母，也是很久没见了。
低头顺势看帕子，上面的字很漂亮，写了四句，秦政越来越熟，猛然想起某人的字，帕子上的字迹和某人的字迹重叠在了一起，秦政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扶苏见秦政表情有变，也意识到了哪里不对，“父王别生气，儿臣这就离开！”
这是赵高教他的，面对秦政，哪里不对必须离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已经来不及，秦政伸手将正欲逃离的扶苏抓了回来，紧盯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这字，你跟谁学的？”
仿佛在审问一个犯人，扶苏水汪汪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绝望，赵高曾经说过，身为一个男人不该落泪，而他真的承受不住了。
扶苏面对亲生父亲无法做到说谎，将自己如何认识赵高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秦政脑子里不断运转，赵高，赵子高，文采很好，武功很高，居住在静贤的宫里。
秦政觉得可笑，当初居然是自己将赵高丢给静贤，难怪那厮不愿意抬起头看他，竟然是因为害怕身份败露。
他紧紧抓着帕子，派人将扶苏看住避免他出去通风报信，自己则定定望着帕子上的字。
当初赵子高学字，还是他帮忙寻的夫子，如今他又成了自己儿子的老师，这一切如此巧合，秦政坐在那里，庆幸自己没有错过这张手帕。
很难想象错过以后，他下一次找到他的机会还能有几次？
“赵子高，寡人寻你这么久，你居然主动出现，这次，寡人再也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