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之下,江子昂只能仓促爬上一棵榕树,紧捂着嘴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吕家家兵们列队路过,交谈声毫不掩饰——
“听说那书生在这条街出没过,咱们多巡几回。”
“要是能够抓到,升职加薪喝酒去!”
“还有,一旦看到姓江的,立即开弓射击。吕少托人将他的户籍注销了,如今这家伙就是黑户一个!”
“难怪吕少的命令是将其擒住,死活不论。”
……
吕家家丁的目光来回扫视,江子昂心跳加速,身子绷得笔直,紧抱着一根粗壮树枝,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江子昂大气都不敢喘,耳朵竖起,倾听四周动静。
就在这时候,一阵明显的脚步声突兀传来。
他远眺前方,远远看到许芊棠等人率队离去,脑袋里嗡嗡作响,陷入两难。
“如果现在暴露自己与青竹寨的关系,势必会害了他们!”
“如果不暴露,等这些家兵们抬头,自己也没活路……”
江子昂面色凝重,就这么看着那道倩影逐渐远去,最后还是没有高呼救命。
青竹寨正值百废俱兴之际,可别惹上士族、官兵!
一旦许芊棠等人过来营救,那势必会掀起混战,到时候她们肯定会被列入通缉名单……
又过了一段时间后。
街头有位吕家家兵大呼出声:
“隔壁街有匹马长嘶而过,有可能在那边!”
“弟兄们,走!”
江子昂屏息凝神地躲在枝叶间,眼看着一排人影走远,才小心翼翼从树上滑落。
然后转移到旁边一处房屋顶端,藏身于黑暗之中。
他暗松一口气,“幸亏提前做了一点布置,不然今晚怕是要在树上过夜了!”
不过这里也并不是久留之地,江子昂眼睛一转,朝县衙的方向摸索而去。
虽然不知道莫鸿元的身份,但只要找到与之相识的县尉黄芪光,或许自己能够躲过一劫,逃出阳永县!
……
与此同时。
县衙内,鸦雀无声。
阳永县的大小官员全都聚集在大堂,他们像个犯错的学生般低着头,眼角的余光不时瞟向那个坐于上首的老伯。
“咳……”
随着一道干涩而又略显沉重的咳嗽声传出,众人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他们小心翼翼抬眼朝上首看去。
只见莫鸿元起身,神色淡然问道:
“说吧!这些积压的案卷都是怎么回事?”
“匪祸横行,豪绅夺地,官商相护,民不聊生……这就是阳永县的现状?”
莫鸿元脸色阴沉,怒斥出声:
“你们对得起屁股底下的这个位置吗?”
莫鸿元目光如电扫视全场,让原本已经忐忑不安的众人更加紧张起来。
“知簿何在?”
“卑职就是……就是知簿吕力!”吕力站起身,毕恭毕敬答道。
虽然对方没有明说自己什么罪行,但他知道,今天肯定免不了一顿责罚了。
“那好,从这些卷宗上的盖印来看……你在县衙中的话事权最大是吗?”
莫鸿元再次问道,语气平淡而冷冽,听得周围人心惊肉跳。
“不敢,只是老县令去世后,卑职暂代县令一职而已。”
吕力吞吞吐吐回答道:“往后凡事以莫大人为准……”
“别转移话题,请解释一下——”
莫鸿元厉声喝问:
“为何昨日李老汉状告罗家抢占民地,罗家不仅无罪释放,反而李老汉以及他家两个儿子被打成重伤,昏迷至今未醒?”
听完此言,吕力顿感脑袋嗡鸣作响,仿佛被晴天霹雳劈中了似的,整个人愣住了半晌,才结巴着说道:
“李老汉控告无据,而且……”
“你放屁!”
莫鸿元怒瞪道:
“你审案全凭心意,不管证据、情况,武断定论,如此滥用权势,怎么可能做到公允?!”
“我知错了,请大人责罚!”
吕力扑通跪倒在地,连声求饶:
“请大人给属下戴罪立功的机会!”
莫鸿元接连点出数位捕快,逐一道出他们的失职之处。
就连黄芪光也被点名出列,他负责县内治安,却存在县兵、门吏乱收路费的现象,存在着严重的失职之罪!
霎时间,大堂内的官员们全都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他们没想到莫鸿元不过翻阅了半个时辰的案卷,居然查出那么多错漏,真不愧连中五元、闻名大夏的南山先生!
莫鸿元目光森然盯着众人,语气严肃地质问道:
“尔等可知罪?”
“知罪,属下知罪……”
众人身躯颤抖,连忙承认了罪过,纷纷哀求出声:
“还望大人看在小的为官数年兢兢业业份上,宽恕小的一次。”
“求莫大人恕罪,往后我一定改正!”
……
莫鸿元徘徊几步,轻飘飘地说道:
“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不少人都存在着贪污现象,甚至连一位最普通的捕快都有钱购买几套家宅……”
“既然你们想要机会,那本官给了!”
“一个时辰后,各自召集府内家兵于县衙集合,没有家兵的就给我砸钱请人,你们能喊来的人数代表着各自的诚意!”
“待到凌晨,本官将带你们干一件大事!”
话音落下,众人纷纷呼兵唤马,生怕比同僚慢上一拍。
莫鸿元眼神闪过一丝深意,以贪官治山匪,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他远望着天际彻底按下去,忍不住呢喃出声:
“若江先生在此,他会如何处理这个烂摊子呢?”
……
街道上。
江子昂提心吊胆地躲在墙角,心脏怦怦直跳。
他眉头紧蹙,疑惑地嘀咕道:
“为什么短短片刻时间内,人员调动如此密集?”
“吕家有那么多的家兵吗?”
“怎么仿佛知道我在哪似的,一窝蜂地往县衙的方向赶来!”
他默默地观察了一会,彻底放弃了前往县衙求救的想法。
去县衙本就是剑走偏锋的险路,吕高杰的父亲担任着阳永县知簿的职位呢!
万一没有找到县尉黄芪光,反而先撞见吕力就糟了!
“哒!”
马蹄声响起,江子昂连忙缩回脖子。
在几步之遥外,两辆载满书籍的马车缓缓驶过。
车上正好坐着春燕和许芊欢两人,她们手里都捧着一本书,笑得合不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