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站台下车作别时，燕知秋将伞留给宋书瑶，宋书瑶礼貌的道谢离开，走几步后扭头见燕知秋还停在原地没有离开，她就折返回去附身凑近轻扣车窗。
“我觉得，我不想做你的学生。燕老师，我们还是做朋友更好。”宋书瑶在车窗摇下后给出早先没有回答过的答案。
闻言燕知秋稍愣，似乎是没料到她特意去而复反是为了回答一个已经过去很久的问题，不过因为这也无关紧要，便简洁的回复了一个“好”字。直到见到宋书瑶得到答应后脸上露出笑容，一扫之前颓废姿态，兴致颇佳地撑着雨伞向前离开，他才后知后觉地是意识到些什么，有点意外之后又暗自笑了笑才发动车子离开。
宋书瑶从那之后和燕知秋加了QQ好友，时不时闲聊上几句，不温不火，不咸不淡，无非就是天气或是时政新闻之类的，私下却再没见面，也是的确找不到见面的理由。付和安依旧做着自己的二道贩子，同时和宋书瑶置着气，即便是在教室遇上也都没多说话。
倒是刘月琳的家教之路做的异常顺利，转眼间已经去上了几回课，结了第一笔费用后，她好说歹说也要拉上宋书瑶去校外的小馆子吃碗拉面以示感谢。
“老板，加双份肉，加蛋！”刘月琳大方的叫了店里最贵的面，笑眯眯地讲起自己去家教的那家情况。
那家人住在带院子的大宅子里，从外面看着很欧式，里面假山溪水上种着各种花，还养了几只猫，一看就是家底很不错的家庭。家里的男主人从来没见过，就是女主人每天来来回回的张罗事情，还有个阿姨专门做打扫。家里的小孩也就是刘月琳要教的主角儿，实际上才五岁不到而已，给这种小孩子讲课学习那根本不现实，这份工作其实就是大家相互糊弄。
“女主人觉得，小孩儿要早早开始学外语，就指望我教。可天晓得，他才四岁多呀，能让他坐在那儿超过五分钟不动弹都不错了，还指望学会啥。不过呢，收了人家的钱，事情我还是要做的，就一张字母表，拢共26个，一天教两个听说读写，每周两节课，这一两个月就混过去了。”
“这也太敷衍了吧。”
“我也不想敷衍，可现实不允许呀。唉，我跟你说，你还别觉得我差，那女主人觉得我好极了呢，昨天还留我吃了晚饭，跟我说我可是她找到最好的家教，说我又负责又机灵，希望我长期固定到他们家去给孩子做补习，还给我包了个红包。”说话间，刘月琳掏出一只红包递给宋书瑶，弄得宋书瑶一愣没反应过来。
“这什么意思？”
“红包我抽一半出来，分你一半当是感谢费。要不是你推荐我去，我哪儿有这机会。”
“不用了吧，你都请我吃面了。”
“让你拿着就拿着，跟我客气什么，而且……你应该手头挺紧的吧，眼看着要降温入冬了，你得给自己张罗张罗。”刘月琳是个实在人，见宋书瑶不想收就自己拉过她的包打开，将红包硬塞了进去。
宋书瑶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重新穿着的那双已再次沾粘过的旧鞋，也就不再多推辞，毕竟她是真的需要有些闲钱添置生活用品，现实需求，无关面子与品德。
傍晚时，宋书瑶破天荒地接到了她进入大学后第一通来自家人的电话，电话是母亲打来的，语气中透着不可抑止的兴奋惊讶。
母亲询问宋书瑶是不是打了两百块钱到自己账上，她今天收到了汇单，要不是汇款备注上写了给大哥的结婚礼金，母亲都不敢相信。
“你干啥了？你哪儿来的钱汇给我？你是不是干啥不正经的事情了……”母亲在那头连珠炮似的一通询问，宋书瑶听在耳中忍不住笑了，她其实挺喜欢看母亲吃惊的反应，几乎能想像到她此时一定拉着电话线紧张地绕动手指的模样。
“妈，没有做不好的事，是我自己兼职赚钱存下来的。我回不去，就当给大哥封个红包，尽个心意。”
“真是你老实赚的？”
“真的。”
“那真好，看来你在那边已经过得不错，有学上又有钱赚，真好。唉呀，早知道能这样当初就不担心你去上学没着落了，白着急了。要说，早知道也该就让你二哥一定去上大学，这多好……”母亲由两百块钱衍生联想了许多，絮絮叨叨地感叹着，已然将大学这里的生活想得轻易又如意，殊不知宋书瑶其实依旧在为生活费用而发愁，入冬后的一切都还没有着落。
不过宋书瑶不想破坏这份美好的想像，解释实际的情况诉苦，她自信总会想到办法解决困境的，便说了几句话后结束了来电。
燕晓晓在一个午后来了学校，一路打听后找到在图书馆里正蹲在地上，边整理着书籍边念念有词地背词汇的宋书瑶。
燕晓晓穿一身米黄白色连衣裙，外面套着一件绿色的针织薄衫，披一头长发，因为是逆光走近，以至于宋书瑶在闻声抬头时不得不眯眼打量她，感觉到一种不真实的视觉感，纤细，柔弱，冷清。
后来过了几年，网络上流行一个叫“破碎美感”的词，宋书瑶当即觉得那便是燕晓晓的贴切写照，她像是件薄透如蝉翼的白瓷，任万事万物在时间中更迭她都有着自己的颜色不改，但她也绝不坚韧，有着欲碎的怅然。
“我是来向你道谢，并还给你东西的。”燕晓晓说。
在图书馆外的树下，燕晓晓掏出那只遗失许久的手表，宋书瑶才知道原来这表不是在半途丢了，而是落在医院的输液区。
燕晓晓保留着手表一直想寻找机会送还，只是因为她从那天起就一直病着，不是在医院就是在家，况且她并不知道宋书瑶他们在哪儿。直到燕知秋找到宋书瑶后，燕晓晓才得知她的位置，趁着今天她身体情况不错便过来物归原主。
“谢谢。你身体好了吗？”宋书瑶收回手表后，出于人际之间的常规关怀流程般反问。
“知道薛定谔的猫吗，我的病就像那只猫。”燕晓晓笑了笑，回了句意味不明的话令宋书瑶一愣。
缓了一秒，宋书瑶才明白的意思，是说自己的病介于好与坏之间没有绝对之分。同时宋书瑶也不禁在心中暗叹，这小姑娘可真是有些文艺青年精神上头，说话做事不走寻常路，高深得很。
“能陪我散步一会儿吗？”燕晓晓忽然问到，丝毫没有见外的意思。
“嗯？哦，当然，我带你参观一下我们学校。”来者是客，尽管觉得燕晓晓有种过份自来熟的嫌疑，宋书瑶还是没拒绝。
“不参观，只是想在阳光下走走，像个正常人那样走走。”燕晓晓缓缓站起身。
宋书瑶陪着燕晓晓在学校溜达，为了避免尴尬沉默，就有一搭没一搭地介绍学校的历史和一些特点，燕晓晓听着偶尔应两声，但都看不出有多少兴趣，她看起来更像是在放空思想神游。
忽然，冷不丁的宋书瑶想到一件不合理事情，就问燕晓晓今天这种工作日怎么不用去学校。燕晓晓不以为意地哦了一声，解释说家里给办了暂时休学的手续。
“她们说我精神状态不稳定，暂时不方便自由行动，建议先调整状态。”燕晓晓一边攀着朵路边花坛的菊花嗅了嗅 ，边笑着不以为意地解释。
“那……你今天一个人来找我，家里知道吗？”
“没有人在乎我想什么，又何必知道呢。”燕晓晓松开菊花，扭头冲宋书瑶笑得灿烂。
好嘛，不用推测思考，十之八九这小姑娘又是偷跑出来了。宋书瑶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暗自长长叹出一口气，想着今天要被动的再次见义勇为了。
“你不用为难，我不会给你添麻烦，我一会儿就走。你不是我的什么人，对我没有责任。我来只是想还给你东西，你陪我散步，我已经很开心了。”
“你要去哪儿？”
“不知道。不过都没关系。”
“你不是闲得无聊吗，来都来了，看个热闹再走吧。”宋书瑶一指不远处的体育场说。
当天学校正好在举行校运动会的排球赛初选，本来初选赛因为水平很不稳定向来没多少人在意，但今天因为对战的两个队里有以长得好看而闻名的校草在列，看台上几乎满坐，而且十之七八都是女生，叽叽喳喳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宋书瑶带着燕晓晓去体育场，远远地就找到正眉飞色舞和人说笑的刘月琳及扯着嗓子为校草尖叫的柳月月，然后便拉着燕晓晓挤过人群到她们身边，简单的介绍之后让刘月琳照应着燕晓晓坐下。
“早先叫你来你不来，这会儿倒是自己来了，还好我多占了位置。”刘月琳兴奋地说着，顺手将用来加油的手花塞给每个人，并指着场上的男生一个个介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