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跑了没几分钟,付和安就被追得越来越近,他还时不时扭头去看那些追来的人,最后在一处橱窗前放缓脚步,冲着那些人比了个挑衅的手势。那些追来的混混眼看距离接近,再被挑衅刺激,几乎不经思考的就近寻找可以攻击的物品,一眼便看到放在垃圾箱上面的大板砖,随后不假思索地扬手朝付和安丢过去。
付和安闪身避开板砖的同时,只听得哗啦一声巨响,玻璃炸碎的声音响彻街道。
就是那只养着鱼的橱窗,被砖头一击即碎,玻璃碎渣伴着流水倾泄而下,迅速涌到街上,里面的两条鱼顺流流至街心挣扎翻跳着,偏小的那只很快滑进了下水道,而大的那只则因被玻璃锐角划伤不断流血,渐渐不再有响动。
水与玻璃所到之处行人纷纷闪避,车辆们也是又一阵喇叭齐呜,整条街都似瞬间被炒到要爆炸。店内的人员闻声挤到门口围观,一个头顶白发的胖大叔从人群后挤出,见到店外与街上的场景便重重一拍大腿,惊呼一声“哎哟”,满脸又急又愤的模样,之后似一口气没上来的朝后仰去,好在旁边的宋书瑶及时搀扶住才没让他跌坐到地上。
胖大叔穿着西装,胸口处还扣着名牌,宋书瑶从上面的文字认出他是这家店的经理。见他跌坐下来后就一直摸索着口袋,嘴里嘟囔着“药”,她意识到对方是有病在身,就赶紧帮忙在他口袋寻找。
摸到一只小瓶药后,胖大叔将药瓶的呼吸口放进嘴里猛然吸了一口才缓过气,有了力气后就又连连拍着大腿,顾不得其他就招呼店里的人赶紧报警,随后上前抓住了刚才丢砖的混混,让他不许走。
“两条鱼而已,赔给你就是,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混混不以为意地白了大叔一眼。
“两条鱼而已?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鱼,那是大红龙鱼。”
“什么红鱼绿鱼的,给你一百块,去菜市场再买两条,再补个鱼缸就行了……”混混并不在意大叔说什么,掏出钱夹抽出一百块塞给大叔。
大叔闻言没接钱,反而更加愤怒,扭头催促店里的人询问报警的情况,店里的员工扯着嗓子称已经报警了。付和安在旁边看了会儿戏,再出现时已经换了副得意模样,拿起地上已经死去的鱼展示给旁边围观的人看,并做起解释。
“金龙鱼,那可是顶尖的名贵鱼种,其中又以金头过背最为稀少。这种品相的大红龙鱼少说也值个几十万吧,就这么没了,真是可惜。”说到这里,付和安笑看向那几个混混轻挑下巴,说:“唉,你们在这条街上收了这么多年保护费,应该是赔得起的吧。”
听到鱼的价格,混混们就愣了,瞬间脸色死灰一片。依稀听到警笛声音靠近,混混们全都急了,急于甩开手臂要走人,奈何经理怎么都不肯撒手,那混混最终猛力一推将人挣脱开,推开围观的人群朝巷子里跑去。
后来店里的经理作为报案人,声情并貌地讲述了自己店铺被砸的经历后前去派所做登记,付和安与宋书瑶则一起作为见证人去派出所配合取证调查,不久后那家店真正的老板也接到消息赶到所里。
通过对话可以知道那老板姓李,当时还穿着一身野外钓鱼的装备,头上戴着渔夫帽。再三确认自己店里那两条名贵的金龙鱼已经一死一失踪后,李姓老板肉眼可见的心疼,可面对经理的连连自责,他又拍着对方的手臂表示理解,只说鱼再贵也没人贵,人都没事就好,让回头安排换上更好的鱼缸。
在得知当天经理险些发病,是宋书瑶帮了忙后,那个姓李的老板还特意走过来向宋书瑶道了谢,宋书瑶这才知道,原来那不起眼的店居然是家做珠宝首饰的老铺,已经在这条街上开了近百年,平时接些珠宝首饰的定制或修改工作,如今传到这一代老板的手里。
因为店里都是做熟客或是懂行的人,想来的人都自然就会找到,加上做这行要提防盗贼眼红会去下手,所以店面外做的极尽低调,不显山露水,不知道的人还真就只当是个生意不好的杂货铺而已。但奈何老板实在是爱鱼,得了两条金龙后怎么想都觉得养在家里太委屈,便想挪到店里想摆上一阵儿,尽管大多数路人经过时并不认识那鱼的价值,可老板心里高兴得很,却没想如今闹成这样。
宋书瑶看着老板心疼自己的鱼一时不好讲什么,她倒是明白了一大清早付和安在那儿放块砖的目的,更明白了付和安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用沟通解决矛盾,他就是打定主意要用一招祸水东引,让那些小混混惹上大麻烦而自顾不暇,从而没精力再去理会他们。
看到付和安冲自己使眼色,宋书瑶礼貌地作别那位老板,跟着付和安一起离开派出所。
在回去的路上,付和安颇为得意地复述着自己的计划,他一早看出那家店不简单,做的是价值昂贵的生意,并算准店里的防盗系统连有自动报警装置,混混那一砖头砸下去就算没鱼死缸裂那么严重的后果,也都会惊动警方。
“为了解决自己的麻烦,就把更大的麻烦损失转架到别人身上,那店里多无辜。”宋书瑶问。
“又不是圣父圣母,哪儿来那么多光辉无私的人性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不狠心一点对别人,咱俩就得喝西北风啦。你放心,那店养起那么贵重的鱼,老板就不是种连两条鱼都赔不起的人。今天的事对现在的我们是顶头的大事,对那些人不过是九牛一毛,所处位置不同价值也不同,你别用自己那套价值观去套别人的,瞎操心。退一万步讲,那些混混砸玻璃是自愿的,我又没逼他们,我可啥事都没干呀。”付和安毫不避讳谈及自己让那家店蒙受的损失,只高兴于他们接下来可以放心出入人才市场再没人碍事。
“那砖头你摆在那儿,就是故意引导,不是吗?你没你说的那么无辜。”
“这事儿除了你,还有谁知道?你总不会去告发出卖我吧。”付和安算准了一切缝隙,将宋书瑶的话堵得死死的,这令宋书瑶尽管心里有一万个不认可,但明面儿上却找不到可以立足的理由再去反驳,一时只能干瞪眼儿。
见此,付和安又开始软言相劝,搭上宋书瑶的肩膀劝说:“其实警方从前也接过到关于那些小混混的报案,这条街上受他们欺负的人可不少,但因为事情都不大,都没怎么深究。如今造成了几十万损失,就绝对不能再大事化小,我这也算是为民除害,还街道清静。好啦,你就别多想了,这事儿我付和安一人做一人当,跟你没半点干系。就算不道德,要受良心谴责,那也全是我的事,你呢就安安心心做自己的事情就好。”
宋书瑶没有被付和安的道理说服,但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再继续辩驳,这件事情就这样暂时按下不表。在生存需求面前,她首要的任务依旧是找到一份工作,其他都成为次要。
宋书瑶又在人才市场待了小半天,依旧没有收获,倒是眼睁睁看着对面店铺费力地收拾残骸,修补墙面,那位老板则为了寻找爱鱼而沿着下水道反复来回,最后无果作罢。
像是一根叫作良心的针扎在胸口里作痛,宋书瑶越发觉得付和安的为人处事方法令她不喜欢,加上又浪费一天毫无收获,最后她决定放弃付和安设下的高大上目标,退而求其次的转身反主为客,去了旁边的招聘摊位求职,投入了发传单临时工的行业。
五元一小时去街边发传单,宋书瑶一发就是五个小时,从下午一直到晚上。当工作结束脱下又闷又重的玩偶服后,从商场经理那里接过现金,宋书瑶几乎要感动得流出泪来。这是她来到A市后得到的第一笔现金收入,如此低廉辛苦,但却是切实的开端。
“很辛苦吧,来,喝支饮料。”商场经理是个中年人,似乎是有些心疼她辛苦了几个小时嗓子都哑了,便递过来一支进口饮料。
“不了,谢谢经理,我不渴。”
“怎么会不辛苦呢,之前我们找的兼职人员,站两三个小时就喊累,又是要加钱又是报怨服装厚重。你从头到尾一个字没报怨,不容易呀,这个我请客,快拿着吧。”
经理笑说着再将饮料塞给宋书瑶,告诉她明天可以再过来继续干,宋书瑶这才接过饮料道谢。
揣着赚到的钱,宋书瑶去街边的小卖部打了一通电话给老家,想将自己能在这个城市开始自立更生的消息传回家中分享喜悦,也是为让家人安心。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是老家镇上的小卖部老板刘叔。听到宋书瑶的声音刘叔有些意外,打着哈欠问宋书瑶怎么这么晚还打电话,把他吵醒。宋书瑶这才意识到老家大家都睡得早,不像城市这样到凌晨还灯火通明,便忙说不好意思,又拖请刘叔明天一早到自己家报个平安,转告母亲自己明天晚上六点会打电话,让他们等着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