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芝林是老俩口的底线，这件事沈初五一直知道。
因为他是读书人，是家里唯一改换门楣的希望。
可她没想到能利用这件事让其他几个叔叔干活。
她忍不住看了姐姐一眼，姐姐离开这个家不过几天，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她又看向宋文庭，想到姐姐说的话，不免觉得可惜。
“姐夫以后真不读书了？”
沈初五声音不高，但宋文庭站的不远，他眸色微暗。
沈初七却道：“骗他们的，你姐夫才高八斗，文曲星下凡，不考状元怎么行？”
宋文庭：“嗐！”
他差点被口水呛到，耳根也跟着红了。
他没想到沈初七对他有这么高的期待，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疤，但手指还没触碰到疤，就放下了。
他的右腿微微用力，感受到右腿传来的无力感，他的眸子愈发暗淡。
就在这时，手指被沈初七捏了捏，原本的失落绝望瞬间消失了。
他垂下眸子，眸底逐渐亮起来。
沈初五没看见姐姐和姐夫私底下的交流，但还是松了一口气。
她年纪小，没见过世面，不知道破相是不能再参加科举的。
时下读书人如果不是为了科举入仕，大多也就读几年认得几个字。
家里坚持供下来的哪个不想将来出人头地，改换门庭？
所以破相者并不是不能读书，只是不能参加科举入仕。
既然失去了科举入仕的资格，那继续读书也就失去了意义。
但沈初五不知道这些。
她还很高兴，“那太好了，姐夫的学问肯定比那边那个强！”
沈初七理所当然，“那当然。”
这时，又听沈茂才道：“这个家以后都是你们兄弟几个的，地里的收成也不能全赖你们大哥两口子。”
沈青川没有意见，他是真的扭到了脚。
但他总觉得他二哥说腰疼这件事是唬人的。
谁家每到下地就腰疼的？
不过他跟大哥一样，从小不爱说话，也不得亲娘偏爱，所以很少说话。
四房的陈氏忙不迭道：“是，爹说得对，可我当家的要去镇上卖豆腐。”
沈茂才皱眉，牛氏立即道：“老四家的，豆腐摊的生意重要，咱家水田里的收成也重要。”
“这样吧，家里地里收粮食这几天，你一个人去摆摊，让老四在家帮你大哥割稻子。”
沈初五撇嘴，家里没分家，稻子割回来除去交的租子，剩下的都在家里的粮仓里。
只因曾是地主，沈家有数个粮仓，明面上那个掌握在牛氏手里，剩下的都在老爷子手里。
平时他们长房吃地都是最少的。
所以凭什么说是帮她爹娘的忙？
长房干得最多，吃得最少，粮食还拿不到手。
可没人觉得牛氏的话有问题。
包括沈茂才。
他满意地点头，“就按照你们娘说的做。”
几个儿子哪敢不应？
沈有福和沈有田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沈青川的声音最响，因而被亲娘牛氏瞪了一眼。
沈青川早就习惯了，直接低下头。
小牛氏的脸则瞬间垮了下来。
甜溪村在小池村北边，隔着两座山，因为靠北边，虽然也是种水稻，但秋收比小池村要晚上半个多月。
小池村的谷子早就已经收完了，甜溪村才刚开始。
甜溪村属于南方，水稻种两季。
据说有更南方的鱼米之乡，有的水稻还能种三季。
沈家的地都是自己的，几十亩，对沈老大两口子两个劳力而言，确实太多了。
劳力少，水稻多，所以每每到了收获的季节，都是沈家老大两口子最疲惫的时候。
小牛氏当然也知道秋收辛苦。
自己男人自己心疼，她就不愿意沈有福去吃这个苦。
反正家里有钱有粮食，她男人还不是亲生的，就算再卖力，以后分家也只能分到很少的一部分。
这一点，不管是小牛氏还是牛氏其实心里都清楚。
反正分不到多少，干脆不努力了。
不过，婆婆牛氏跟她透过底儿，据说老头子手里还藏着一笔不菲的私房，他们两口子卖力讨好，为的也是这个。
想想也是，沈家虽然没落了，但老头子以前可是地主少爷，她那个太婆婆手里哪能没点私房传给他？
不过她当家的被逼着下地，小牛氏心里不痛快，当即阴阳怪气道：“现在你满意了？也不知道李氏是怎么教的你们姐妹仨，出嫁女怎么还管到娘家头上来了？”
沈茂才的眸光微微一变，他总觉得哪里不对，现在回过神来了。
沈初七这个死丫头确实管得太宽了。
一个出嫁女，怎配回娘家指手画脚？
他不高兴了。
牛氏看他神色，心里微动，假惺惺道：“奶知道你是为你爹娘不平，可咱家有咱家的规矩，因为一点小事惹你阿爷不高兴太不懂事了。”
“快跟你阿爷道歉！”
牛氏看似帮沈初七，实际上拐弯抹角地骂沈初七破坏家里的规矩，惹老爷子不高兴。
这些话糊弄糊弄原主也就算了，可糊弄不了沈初七。
“阿奶这话说错了，我没有为我爹娘不平，他们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为家里出力是应该的，叔叔婶子们难道不是这个家里的人吗？”
沈初七微微瞪大眼睛，“哦，二叔二婶不是。”
小牛氏气得一个趔趄，“你！”
沈初五也是个聪明的丫头，她回过神来了，立即道：“大姐怎么能这么说呢？二叔二婶怎么不是咱家人？”
“阿奶进门后就给二叔改了姓，二叔还有二房的弟弟妹妹们都姓沈，姓沈的不种沈家的地不是让人笑话吗？”
姐妹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唱双簧，把沈家众人说得一愣一愣。
连沈初九也不哭了，瞪着一双眼睛看看大姐，又看看二姐。
她脑子没有大姐二姐的好，胆子又小，一遇到事，眼泪就先下来了。
沈茂才知道两个孙女说的没错，但他还是觉得没面子。
这个家家风不好，丢的是谁的脸？
还不是他沈茂才？
因此他黑着脸道：“好了，都别说了。”
“有福，刘家的地，能拿回来就尽力拿回来。”
沈有福立即精神了，“是，爹。”
牛氏和小牛氏使了个眼色，小牛氏立即道：“爹，刘家的意思，要想把地要回去就必须让俩孩子中的一个改回刘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