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除了沈有福是牛氏带来的，后面三个儿子可都是她跟沈茂才婚内生的。
这个牛氏可真是牛气！
沈初七心里啧啧称奇。
可姿容不出色，还是个寡妇的牛氏凭什么能在众多寡妇，甚至大龄黄花大闺女中脱颖而出，成为沈茂才的继室？
自然是因为她知情识趣，能屈能伸。
沈有福见继父神色缓和，立即又道：“我娘说了，几个兄弟之中，我最没福气，我不是爹亲生的，我要敬着青山哥，爱护几个弟弟。”
“大概两个月前，儿子跟丽娘去镇上赶集，碰到了小榆树村的村民，那人替儿子不平，说儿子亲爹的田地还有宅子都便宜了别人。”
沈有福一边说一边看沈茂才的脸色，“儿子有爹疼爱，本来也不稀罕那些东西。可儿子有两个儿子，儿子跟丽娘还年轻，也想以后能跟爹一样，子孙满堂，那刘家的那点田地再少不也是儿子应得的吗？”
沈茂才一想也是。
他再疼爱沈有福，他也的确不是他的种。
家里一共就几十亩地，但他有四个亲儿子。
沈有福这个继子将来分的地肯定不能越过他的亲儿子。
沈有福两口子还年轻，以后肯定也想跟他一样有福气，生很多儿子。
儿子一多，刘家那边的地不拿回来肯定是不甘心的。
沈茂才平时在家不管琐事，可不代表他心里不算计。
牛氏这个女人识趣，当初一进门就给儿子改了姓，把家里管的井井有条，不用他操心，还给他生了那么多儿子。
所以，沈茂才才能容得下沈有福这个便宜儿子。
他如今最看重老五，老五是这个便宜儿子的同胞兄弟。
将来当弟弟的考取了功名，就是看在亲娘的份上也不会不管亲兄弟。
这样一来，不让他拿刘家的田地似乎有点不近人情。
于是沈茂才又敲了敲烟杆子，“嗯，是这个道理。”
见沈茂才松口，牛氏和沈有福夫妇俩都松了一口气。
牛氏停止了啜泣，看向沈有福，“你这孩子，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你早告诉我，我也能早点跟你爹说一声，你爹就不会这么生你的气。”
她瞥了小牛氏一眼，“还有传根这个孩子，一定是跟他爹一起的时候听到了别人的话，小孩子不懂事才瞎说，害得大家误会。”
小牛氏顺势捂住了儿子的嘴巴，“是，都怪我不好，小孩子不懂事，是我这个当娘的没教好。”
沈初七和两个妹妹对视一眼，沈初五十分应景的翻了个白眼，沈初九则吸了一下鼻涕。
沈初七笑道：“阿爷，咱二叔的心向着咱家是好事，可他生的越多，咱家要交的丁税就越高，二房又不干活，光我爹娘干哪够？还不得阿爷您贴进去？”
沈茂才沉默片刻，“老大家的大丫头，你话太多了。”
牛氏立即道：“大丫头，按理说你今天回门我不该当你夫婿的面说你。”
她瞥了沈茂才一眼，“可你带着你夫婿回来就跟找你二叔麻烦，是不是太过分了。”
沈初五气得差点跳脚，沈初七再次按住她。
沈初五：“……”
沈初七依然不恼，“我是出嫁女，可我是我爷的亲孙女，我爹是阿爷的亲生儿子。我这个当女儿的见不得爹娘受委屈有什么错？”
“我听说五叔马上就要考秀才了？”
牛氏立即警惕，“你想干什么？”
沈初七笑了，“阿奶怎么了？”
她笑着解释，“我这夫君原本也是个读书人，只是一个意外破相了，只好断了念想。”
她的语速不快不慢，甚至有些清脆，
“但五叔不一样，他的前程太重要了。咱家里可不能给他拖后腿是不是？”
牛氏只是个乡下无知妇孺，但因为最疼爱的小儿子是读书人，她自诩生养了个“文曲星”，那当然跟一般乡下妇人不同。
她心里咯噔一声，脸上的伪善都差点无法维持，“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初七挑了挑眉，“没什么，就是觉得如果五叔在，也不希望家里就我爹娘劳作，其他人站在边上看着。说出去对他名声不好。”
听到这，牛氏唇角扯了扯，语气略带鄙夷和得意。
“你懂什么？”
她是芝林的亲娘，她儿子争气，还说给她挣诰命，所以她知道，读书人是要名声，可又不是她芝林让沈老大干活的，是他们夫妻俩自己老实。
至于她另外几个儿子偷懒，不，是他们聪明。
这跟她的心肝老幺沈芝林有什么关系？
不过是一家子兄弟脾气性格不同，还能影响老幺名声？
简直扯淡！
沈初七勾起唇角，“纵容亲娘亲兄弟欺压同父异母长兄，家风不正，是非不分，读书人之耻……”
沈初七越说，牛氏的脸越黑。
她恼羞成怒，“你一个乡下野丫头知道什么？”
沈初七眨眼，“我是野丫头没错，但我夫君不是。”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宋文庭点头，他声音低沉，听着十分老成，“单是个读书人，没人在意家风如何，可将来入仕，联姻便要讲究。”
“官宦人家更讲究家风门第，家风不好，影响甚大！”
牛氏微微瞪大眼睛，听到联姻，心里还微微有些得意。
她儿说了，将来至少考个举人回来，举人可谋官，将来地主小姐，乡绅小姐，便是官宦千金也娶得。
在牛氏心里，她那小儿子就是文曲星下凡，别说什么乡绅地主家的千金，一般官宦人家的小姐也配不上他。
非得是那宰相千金，皇家公主才行。
不过实在是牛氏母子见识有限，牛氏理所当然觉得是自家文曲星挑剔别人，而不是自家儿子被人家挑选。
结果被宋文庭这么一说，牛氏就懵了。
她心里其实非常清楚，自家就是个农户，将来儿子就算出息了，也是遭人挑剔的。
这么说，这么点小事还真影响儿子的前途？
这可不行！
不仅牛氏觉得不行，沈茂才的反应也大。
“老大两口子老实，干活多，这也能影响家风？”
宋文庭眸光清明，“所谓家风，乃一家行为处事。”
沈茂才的脸面顿时有些挂不住，他干咳两声，对沈有福道：“让你媳妇弄点药酒抹抹，好了就去地里给你大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