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氏又看了沈茂才一眼,嗔道:“好了,孩子还小,不懂事,你怪孩子干什么?”
轻轻一句话,就把沈传根的无礼,不把沈初七这个长姐放在眼里揭了过去。
只是还小,不懂事,而不是因为他身体里流得不是沈家的血,跟沈家不亲,所以不认沈初七这个长姐。
沈初七饶有兴趣地看着沈家众人,特别是这个牛氏。
虽然就沈初七在沈家的身份地位而言,有些微妙,跟个反派似的。
但牛氏本身是有几分运道的。
当然,她们婆媳二人把持沈家多年,也没少干缺德事。
沈初五愤愤不平,对牛氏避重就轻的说辞十分不满。
但她知道,在这个家里,阿爷只在乎他自己和五叔。
因为五叔是读书人。
阿奶总哄着阿爷说,五叔头脑聪明,将来能考个状元回来,改换老沈家的门庭。
阿爷做梦都想重现老沈家早年的荣光。
而五叔是阿奶亲生的,她爹不是。
她只得小声对阿姐和看上去有些吓人的姐夫道:“她们每次都这样,所以刘传根才越来越不像话,刚才就是他带头把沙子扔我盆里的,他就是故意的!”
沈初七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沈初五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很听姐姐的话,立即闭上嘴巴低下头。
沈初七安抚完妹妹,才抬头道:“阿奶,你别生气,别因为传根不认我生气,或许传根更愿意认他自己的亲长姐。”
沈初七笑得比牛氏更真诚,“毕竟血脉这东西,不是改个姓就能变的。”
沈茂才抽了一口旱烟,垂下眼眸,牛氏一看,脸色立即变了。
不过沈初七这个死丫头说得没错,不管她说什么都没法改变有福一家的血脉。
这个死丫头以前在家也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性子,没想到嫁了人就厉害了。
她赶紧转移话题,“你跟你夫婿第一次上门,家里也不知道,真是失礼了。”
“余氏,你去地里看看,让老大两口子赶紧回家。”
余氏是个老实本分的妇人,听了婆婆的话,就把怀里五岁的沈宝水塞给长女沈喜梅,让她看着点弟弟,扭头就出去了。
牛氏看着余氏出门,语气熟稔地抱怨,“咱家地多,地里的粮食不抢着收完,怕烂在地里,多亏了有你爹娘。”
沈初五性子泼辣,又有姐姐姐夫撑腰,立即就道:“咱家的地说多也不多,咱家人多,就算五叔要考取功名不能下地,二叔,三叔,四叔还有刘…沈传根也满十三岁了,怎么就我爹娘两个人下地?”
“十四岁成丁,沈传根不干活咱家也要为他缴成丁税,还不如让刘家自己缴。”
大周有成丁税,男子十四成丁,成丁后朝廷要征收身丁税。
也就是人头税。
沈初五也是个聪明人,知道打蛇打七寸。
这次不等牛氏使眼色,沈有福就领着小牛氏以及他们的三个孩子“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沈有福赶紧道:“爹,我真不是偷懒,我前几天割稻子闪了腰,晚上睡觉还腰疼呢!”
小牛氏也委屈道:“不过是小孩子不懂事,是我们传根的错,不小心得罪了七丫,怎么就要赶我们一家走呢?”
“我们在这住了这么多年,这里就是我们家,让我们去哪儿呢?”
小牛氏一边说,一边掐了一把二女儿沈秋桂,沈秋桂“哇”地一声哭了。
沈秋桂一哭,三房四房几个小的也跟着哭。
陈氏的孩子最小,两个一起哭,哄得她不耐烦,就在屁股上各打了一下,两个小的立即就不哭了。
唯有三房最小的哄不住,沈喜梅也烦,但不敢打。
沈宝水是她最小的弟弟。
她是三房的长女,既不像长房女孩多,父母一视同仁,一样疼爱,也不像二房,明明亲娘帮着阿奶管家却委屈地跟个小丫鬟似的。
她娘虽不像二婶那么厉害,但沈宝水如果告状,私底下娘就会唠叨她,她最烦他娘唠叨。
沈喜梅低着头,默默把弟弟抱出去哄。
沈初七看着沈家这一大家子,觉得很有意思。
这一屋子男男女女跟唱大戏似的,怪不得原主父母玩不过他们。
沈初五像个刺头,“你们去哪儿?我都听见了,你们想要回刘家的房子和地,刘家要求你们改姓才肯把房子和地还给你们。”
“又想要刘家的房子和地,还要赖在沈家,天底下的好处你们都占尽了!”
全家人都愣住了,沈茂才的脸黑得跟抹了锅底灰似的,他沉声质问。
“怎么回事?”
沈茂才一辈子顺风顺水,就算家里没落了,还有几十亩地,饿不死他。
但就因为沈家从地主成了普通富农,有一些曾经是他家佃农的如今也跟他沈茂才平起平坐了,所以他最恨别人吃里扒外,落井下石。
牛氏神色一慌,恨不得拿针把沈初五的嘴巴缝上。
她早就知道,大房的生来就是克她的!
她想了想,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软声道:“芝林他爹!”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她在最短的时间内就想好了对策,给跪在面前的小牛氏使了个眼色,语气威严道:“有福,丽娘,有这么回事吗?”
小牛氏就干嚎了一声,“娘啊,没有!绝对没有!我们跟那边从来都没有联络过!我男人姓沈,跟刘家人能有啥联络?”
牛氏看到小牛氏使的眼色,故意严肃道:“有福,你说!”
沈有福几下爬到沈茂才身前,磕了一个头,“爹,自儿子懂事起,就只知道有您这一个爹。”
他顿了顿,“但我娘从来没有瞒过我,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晚投胎两年,如果我晚投胎两年,我身体里就能流您的血了。”
牛氏又抹了一把眼泪,样子看着有些辣眼睛,但沈茂才神色明显缓和了。
牛氏把他的脾气,喜恶拿捏地死死的。
单从容貌来说,牛氏就是再年轻个几十岁,也不出挑。
她的五官单独拎出来都还不错,但凑在一起就有些勉强。
她的肤色略黑,颧骨高,嘴唇薄,是刻薄之相。
眉眼间还带着风流,可见在跟沈茂才的婚姻中有不忠的行为。
沈初七一眼看去,就看到这个家里不止二房跟沈茂才没有血缘关系。
所以才说她这个便宜爷爷头顶不是一点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