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茂才绷着一张脸，牛氏看他神色，就知道老头子一定觉得没面子。
不过她自有法子。
“老爷子，咱七丫回来一次不容易，她婆婆肯让她跟她男人回来，可见是个好的。”
她笑了笑，又道：“我就说他家好，才想尽办法让咱七丫嫁过去。”
沈茂才神色缓和。
虽然他儿女众多，孙子孙女也多，并不在意沈初七，但他要面子。
沈初七当初被卖出去其实说出去是不好听的。
又不是灾荒年，北方的旱灾虽然多少影响了甜水村，村边的河溪浅了，但田里的粮食还是丰收了。
一开始，沈茂才并不愿意卖孙女。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丢脸。
外人说起沈家，说沈家卖女儿，这名声多难听！
还是牛氏跟他说，那家虽说是买童养媳，但人家厚道，给一千个钱。
听人牙子说，那家人家里头殷实，并且要求高，人家能看得上七丫那就说明老沈家的丫头好。
要不是七丫生的好，勤劳能干，人家还看不上。
总之，被牛氏一顿忽悠之后，沈茂才才同意了。
因此，沈初七这次带着男人回门，沈茂才虽然有些意外，但心里其实挺高兴的。
觉得人家家里确实厚道，还让七丫带着男人回门，说明是认沈家这门亲。
卖出去的丫头还让回门，难道不是他沈茂才面子大？
因此，牛氏这些话没毛病，并且怎么听怎么顺耳。
这时，牛氏话锋一转，语气温柔道：“七丫，你婆婆是个好的，她让你带你男人回来认门还叮嘱了什么话？”
沈茂才看向沈初七，就见这孙女挺直了腰板，目光清明，看着仿佛与以前不同了。
但从妻子的话语之中，他也听出了一些别的。
对，回门礼。
宋家既然看重沈家这门亲，怎么好意思让七丫跟她男人空手上门？
就见他那那孙女点头，“我婆婆人很好，她叮嘱我说家离得远，让我别着急，慢慢走，还花钱给我们雇了驴车。”
沈茂才露出几分笑意。
他爱面子，牛氏也是个“好脾气”的后娘，当然不可能张嘴问晚辈要回门礼。
这个时候牛氏就给小牛氏使了个眼色，小牛氏立马会意。
她冷嗤笑了一声，“那你婆婆给你准备了什么回门礼？真要这么好哪能不准备回门礼？”
她又笑了一声，“你在家时是姑娘家，你娘没教你吗？姑娘家嫁了人就是夫家的人，不能管娘家的闲事，回娘家也是不能空手回的。”
小牛氏洋洋自得，“婆家对你好不好，是不是满意可不是看你婆婆一张嘴，而是她给你准备的回门礼。”
小牛氏说话阴阳怪气的，气得沈初五恨不得冲上去撕烂她的嘴。
沈初七半点不生气，她腰挺得很直，一只手挽着宋文庭的，理直气壮道：“我是童养媳，又不是新嫁娘，能给回门就不错了，”
沈茂才顿时哽住了，连牛氏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反驳，还是小牛氏泼辣，“那看来你婆家也没你说得那么好。”
这话一出，牛氏就慌了。
因为沈茂才脸色一下子就黑了，她赶紧转移话题，“丽娘，你给老大装些饭菜，让老大媳妇送进屋里去。”
小牛氏一口气哽住，上不来下不去，难受死了。
她故意夹了很多咸菜，这样落到其他菜的时候，碗就装不下了。
沈初五可不惯着她，直接道：“二婶，还是我来吧。”
她灵机一动，“我爹受了伤，阿爷和阿奶说了，必须吃好的，多吃点好的，身体才能好得快。”
说罢，夹了好几块鱼块，又夹了一大块炒鸡蛋，然后舀了一大勺豆腐汤。
豆腐汤上飘着油汪汪的葱花，加在饭里太下饭了！
沈初五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沈家人多，饭菜都是用大海碗装的，沈初五没一碗菜都挖了一大勺，小牛氏脸都黑了。
偏偏长辈们什么都没说，她也不好说什么。
还是陈氏嘀咕一句，“我的娘诶！大哥不是中毒了吗，身子虚能吃那么多吗？”
小牛氏一听，立即去夺沈初五手里的碗。
沈初七挡住了她的手，另拿了一口大碗开始夹菜，又夹了一碗。
这下，牛氏也看不过去了，“芝林他爹，老大这么吃能行吗？”
沈初七勾了勾唇，“小妹，你再夹碗菜，咱家一共七口人，夹三碗菜一点都不过分。”
沈初九看着吃的，也不含糊。
愣是大着胆子把自己那口碗里的菜夹的跟两个姐姐一样多。
小牛氏和陈氏看得眼角直抽抽。
余氏一直低着头，放在袖子下面的手却蠢蠢欲动。
唉，可惜她不敢。
余氏的女儿沈喜梅羡慕得都要哭了，一个劲儿的偷看她娘。
只可惜，她知道她娘没这个胆子。
唉！
沈初七很满意众人的表现，又对李氏道：“娘，麻烦你给我们打饭。”
小牛氏立马握紧了盛饭的勺子。
因为沈茂才喜欢吃白米饭，所以沈家都煮白米饭。
当然，吃的是陈粮，量不多。
白米饭紧着老爷子，以及家里的男丁。
剩下的女人家和女孩就吃红薯拌饭，偶尔是掺了其他粮食的杂粮饭。
今天是红薯米饭。
大铁锅的锅沿上围了整整三圈切成块的红薯，中间是雪白的米饭。
幸好李氏胆子小。
小牛氏松了一口气，她只盛了一勺白米饭，然后铲走了小半圈红薯。
长房的人都走了，沈茂才开始动筷子，其他人才陆陆续续开始动筷子。
……
回到屋里，沈初五的情绪显然很高昂，不停的说话，声音雀跃。
“太解气了阿姐，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凭什么咱们长房一年到头干最多的活，却吃最少的饭？”
“只有傻子才饿着自己肥了别人。”
“你看没看见小牛氏那肥肚腩？一看就知道平时没少偷吃！也就咱娘老实，总让咱们退一步，退一步都得饿肚子！”
沈初五的眼睛发光，“不过小牛氏他们肯定不知道，咱们都喜欢吃红薯！太好了，等咱们分了家就能天天吃红薯拌饭了！”
沈初九和沈宝根的眼睛也亮晶晶的。
李氏尴尬地一言不发。
沈初七瞥了她一眼，鼓励了妹妹一句，“咱们每顿饭都吃白米饭。”
谁知沈初九说：“不行，红薯甜。”
沈初七和沈初五同时一愣，姐妹三人笑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