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杨大富领着一群人闯进她家后院时,黄氏正拎着那换下来的袋子左看右看。
她不管怎么看都觉得,这个袋子还不错,挺结实的,烧了怪可惜的。
就是这上面有点脏,好像是什么人用炭笔在上面画了什么似的。
不能怪黄氏没想到记号。
主要是宋守平是读书人,家里的物品都是直接写上一家之主“宋守平”名字的。
黄氏自己的亲爹黄老秀才也是识字的,家里的物件也是写字,并不是做什么记号。
杨大富本来就很生气,结果看到黄氏一只手拎着一个很眼熟的袋子,在她身边还有一袋明显是用新袋子装的粮食,他大怒,“黄氏,把你手上的粮食放下!”
黄氏:“?”
她手上没有粮食啊!
哦,她手上只有一个旧的袋子。
在这一瞬间,黄氏根本就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就把旧袋子递给了杨大富。
杨大富一看,差点没气死。
那上面的记号是他家的。
他是读过书认过字的,只是自己没有念书的天赋和毅力,所以就只读了几年没读了。
学业荒芜了之后,也就比大字不识一个的普通农人强。
不过因为他读过书,在他长成之后,他爹曾非常高兴的让他给家里的物件换个记号。
以后老杨家不用什么乱七八糟的符号,也写上家主的名字。
可是杨大富的爹叫啥名字来着?
杨大富想了好一会儿,哦,杨添。
但学业不精的杨大富一时之间忘了“添”字怎么写,就忽悠着老父亲写了一个“杨”字。
这个“杨”还写成了“木”和“昜”。
因为比划不整齐,而且写的也不熟练,愣是像是一个奇怪的符号。
杨大富他爹杨添当然不满意。
但杨大富言之凿凿……
总之,他家的记号是非常有来历的,是他年轻的时候第一次努力让自己不挨揍的结果。
所以他的印象格外深刻。
“黄氏!”
杨大富大怒,可恶啊!那上面有着他智慧的结晶的记号的袋子竟然到了黄氏的手里!
而且黄氏竟然一点都不争气!
这就很过分。
“你手里拿着的是我杨家的袋子,你说,你怎么会有我家的袋子?”
黄氏这才反应过来。
因为杨大富带来的人一个个脸色都非常不好看。
黄氏有点慌了。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数步,“杨大富,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没天理王法了吗?你竟然敢私闯民宅!”
要说黄氏这个人还真有意思。
面对目不识丁的农民,她可以胡搅蛮缠,拒绝归还人家的束脩。
但面对杨大富这个村长,她就开始玩道德绑架这一套。
玩得还很溜。
杨大富大怒 ,“黄氏,你不要转移话题,我问你,你怎么会有我家装粮食的袋子?你身边那袋粮食是不是从我家偷走的?”
黄氏吓了一跳,立即就跳起来,“污蔑,这绝对是污蔑!”
“杨大富,我是秀才的女儿,我夫君是童生,你敢污蔑我!”
杨大富都被气笑了,“人赃俱获,你跟我说是污蔑?”
“如果你没偷我家的粮食,难不成这袋子还是我送给你的?”
黄氏开始口不择言,“没错,就是你送给我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很精彩。
黄氏这是多不要脸啊,才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她自己跟杨大富私下有来往。
果然,刚过来看出了什么事的宋守平脸都绿了。
“黄氏,你给我滚回房间里去!”
黄氏吓了一跳,碎碎念了一会儿,又盯着宋守平看了一会儿,最终不甘心的回房去了。
宋守平立即板起脸,“请问你们闯进我家后院做什么?”
宋守平完全就是明知故问。
可他就是这样的人,非常喜欢端着。
一天不端着就不舒服。
他看到了宋文庭和沈初七,还看到了宋云秀,立即把背脊挺得更直了。
宋云秀悄悄跟沈初七吐槽,“三嫂,你说宋守平是不是又胖了?”
沈初七:“?”
宋云秀道:“你看他,肚子挺得都上天了。”
沈初七“噗嗤”一声,觉得自己总有一天要被这个小姑子给笑死。
她好心给小姑子解释,“不是,他虽然胖了,但肚子那么大肯定不完全是因为胖,还因为他想端着。”
宋云秀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他觉得自己是一个读书人,就算做了什么腌臜的事情也要抬头挺胸吗?”
宋云秀的声音一点都不轻,宋守平都听见了,差点没把他给气死。
“云秀,不要胡说八道!”
宋云秀听他用这种语气,还不带姓氏叫自己的名字,顿时觉得有被冒犯了。
“麻烦你叫我的全名,我跟你不熟。”
宋守平:“……”
他不想跟小辈纠缠,这样显得没面子,只好看向杨大富,语气客气道:“村长,有什么事你跟我说,黄氏那个女人脑子不清楚。”
他看了一眼杨大富手里的袋子,脑子飞快地转动着。
“或许是尊夫人增加把这袋子借给内子?”
杨大富可不是好糊弄的,直接道:“你放屁!”
宋守平的脸是绿的。
“村长,咱们都是斯文人。”
杨大富:“老子跟你不一样,老子不是斯文人,老子是俗人,老子不吃饭会饿死,不吃饭拉不出屎,反正我家丢失的粮食在你家,你就必须给我说清楚!”
宋守平的脸跟吃了屎一样难看。
他完全没想到,杨大富那完全就不按常理出牌,也不给他这个读书人一点面子。
其实是因为他家倒霉,正好分到的粮食是杨家的。
杨大富本来就因为村里丢失粮食的事情着急上火。
有一个陈家掺和进去也就算了,你一个读书人,教书育人的先生还掺和进去?
往大了说,不是他这个村长管理无方?
这可不行!
宋守平其实很聪明,只是他的聪明是小聪明,并且向来不用在正途上。
“这件事没什么可说的,这粮食是内子买来的,或许真是赃物,但那伙贼人把赃物拿出去卖了呢?”
他想了想,又道:“我去叫黄氏来问问,她是在哪个市集买的粮食。”
宋守平想的很明白,反正这件事肯定得黄氏背锅,要把他自己和儿子摘出去。
读书人要名声,可不能让人以为他们父子俩偷东西。
宋守平心里已经把黄氏骂了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