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仙山下的一只小狐狸，经清风仙君点化成人形，从此我便一直跟在他身边。
他常常在深夜抱着我呢喃：“岁岁，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妻。”
直到那天，我看到他抱着浑身是血的灵穗仙子，哭着喊：
“穗穗，我一直在等你……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
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存在仅仅只是宛宛类卿。
可他不知道，我是天地间最后一只神狐，只要我愿意，他的穗穗立马就能活过来。
后来，清风仙君死了，魂飞魄散，我却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1
第一次见到灵穗仙子的时候，她正浑身是血地躺在清风仙君怀中。
彼时，我正满心欢喜跑进清风仙君房中，给他尝他最爱吃的梨花糕，是我学了很久才做出来的。
可当我看到灵穗仙子那张和我有八分相似的脸时，我下意识怔在了原地。
想起过去无数个日日夜夜，清风仙君总爱看着我的脸，眼神复杂又隐忍。
以前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笑着打趣道：“仙君这样看我，莫不是被我的美貌给摄了心神？”
他都会笑着摇摇头，然后移开视线，一句话也不说。
我以为他是害羞。
如今看来，他那时看着我时，脑海中想到的究竟是我还是她？
我有点不敢去想。
我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刚转过身，我却听到了房间内低沉的啜泣。
我转头看过去，看到了清风仙君湿润的双眸，是在过去一千年内我从未见过的失态。
他搂紧怀中的仙子，轻轻唤道：
“穗穗，穗穗……”
岁岁？
听到这里，我的心像被什么狠狠攥了起来，然后狠狠击打。
想起过去无数个日日夜夜，清风仙君把我抱在怀里呢喃：
“岁岁，你是我唯一的妻。”
那时的他，叫的究竟是谁？
我有些喘不上来气。
“穗穗，我一直在等你……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
或许在这之前，我可以安慰自己，这一切只是误会，只是我的猜想，清风仙君他明明那么爱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
可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后，支撑我的信念骤然间被击垮。
我几乎落荒而逃。
2
经过一晚上的思想斗争，我打算暂时忘记这件不愉快的事情。
毕竟仙君他……对我恩重如山。
自从上次在清风仙君房门前逃走以后，我一连四十九天没有见到他。
他提前给我留了信件，说要闭关一阵子，让我不要担心。
竟连最后一面都不愿意和我见到。
我心里有些难受，原本想等他出关的时候问问他，可等再次见到他时，他却满脸憔悴。
似乎损失了一半的修为。
尽管狼狈，然而我却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无比的明亮。
是过去我和他朝夕相处的一千年来，从未见过的样子。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他吧。
那个在心上人面前真实的他。
我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口。
只是比起以往不同的是，他的腰间多了一个葫芦挂坠，走起路来叮咚响。
不知为何，看到这个吊坠的第一眼，我便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与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于是我满眼亮晶晶地向他讨要：
“这个葫芦看起来好好看，仙君可以送我嘛～仙君～”
以往每当我露出这个表情，他一定会满脸无奈地用手指点一点我的额头，然后满足我的一切无理取闹的愿望。
可是这次，他只是愣了下，然后暗暗把吊坠藏在了袖子里，笑了笑，对我说：
“下次吧，下次见到好看的吊坠我一定买给你。”
我的眼睛逐渐暗了下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渐渐从我身边溜走。
就像他对我的爱一样。
或许，我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我决定不再自讨苦吃了。
3
说起我和清风仙君的初见，是在清风仙山山脚下的森林里。
彼时，我还只是一只还未化形的小狐狸。
那时我正在捉蝴蝶，蝴蝶翩跹，我奋起一跃，两只爪子往前扑，正当我满脸自信想要打开双爪看看手中的蝴蝶时，一个黑影骤然飞来遮挡了我的视线。
我有些尴尬，真是大意了，还好周围没有别的狐狸。
我刚费劲把我眼睛上的蝴蝶扒拉走，就有一个捕猎网从下面圈着把我提了起来。
我拼命挣扎，却只吸引了两个粗犷大汉过来。
其中一个打量我半晌，开口道：
“今天这只狐狸看起来品相不错。回头把它扒了皮我们一人一半做成狐裘。”
另一个哈哈大笑应和。
我拼命挣扎，却不小心受了伤，疼得龇牙咧嘴。
我抬头发出叫声想要求救，却始终没有人应我。
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两个大汉，我几乎是陷入了绝望。
我慌忙向远处眺望，却突然和姗姗而来的一个仙君对上了视线，刹那间便乱了我心神。
看着我歪着嘴怔愣的表情，他嘴角上扬，轻轻笑出了声：
“我竟不知，我这小灵宠也才一会儿的工夫，竟要变成别人的狐裘了。”
笑声宛若清风拂过我心弦。
带起了一片涟漪。
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忘。
4
我打算最后为仙君做一件事，以报答他当年对我的救命之恩。
从此以后，他和他的灵穗仙子大概就与我无关了。
尽管我再不舍，他也不再是我记忆里那个如沐春风的仙君了……
我盯了他好多天，终于发现了一件事情，自从他闭关结束到现在，每日亥时他都会从我身旁起身，轻手轻脚地出去。
再回来时都会带些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尽管他回来前一定会先沐浴更衣。
可谁让我是狐狸呢？
他身上的味道，不管怎么掩饰，我都一定能感觉到。
我有些担心，于是打算偷偷跟着他。
于是这天晚上，他出门不久，我也跟了出来。
跟着他穿过山脚下的森林，进了一个山洞。
他把腰间的葫芦拿了出来，把盖子打开，放在身前的石桌上。
盖子打开的一瞬间，我便感知到了瓶中极为浅淡的魂魄之力。
随后掏出一把小刀，毫不犹豫地刺向了自己的心口。
取心头血，喂养灵魂。
我骤然睁大双眼，难怪最近清风仙君的状态越来越憔悴。
他这打算是以命换命？！
担忧和苦涩浓郁地在我心口化开，最后还是担忧更胜一筹。
我想冲出去制止，可是理智还是拦住了我。
记得以前仙君说过古熔岩山洞里有一味药，可以滋补灵魂。
无论灵魂再破碎，都可以救回来。
只要我去寻来，他是不是就可以不用……
我顾不得思考，转身便冲了出去。
只留下一张纸条，说要去寻找好友叙旧，让他不要担心，便离开了。
却丝毫没有注意到，清风仙君眼中闪过的那抹意味不明。
5
古熔岩山洞素来以凶险而闻名。
更以其一万年结一株的传闻中可使灵魂复生的熔岩草而闻名。
多少几千几万年的大妖都不敢来此处，更何况我这只只有一千年的小狐狸精呢？
和守护山洞的大妖熔岩巨龙大战了不到三回合，我便直直地倒了下去。
身下便是万丈熔岩坑。
倒下的那一刻，清风仙君的那张脸好像出现在了我眼前。
他着急地伸手想要抓到我，却怎么都抓不到……
果然我还是没用啊……
他救了我的命，又照顾了我一千年，我却连这点小事都为他做不了……
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吧……
明明我已经打算要离开了……可为什么心还是会痛？
也好，这样……他就能和他的心上人……
意识彻底消散的那一刻，我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叫我岁岁……
好像听到了有人在说：岁岁……平安……
6
我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我和清风仙君过去一千年来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还记得他刚把我带回时，总爱一脸落寞地坐在仙山角落里喝酒。
一句话也不说。
又或者是呆呆地望向我。
起初我还一直以为是我脸上有东西。
现在却觉得，他或许是在透过我的脸看别人吧……
我睁开双眼时，神色有些落寞，却也有些疑惑。
我……不是死了吗？
看着周围的熔岩山洞，以及我身下的石床，我陷入了沉思。
或许是刚刚受了惊吓的原因，我的脑海里突然多了一段记忆。
我原是世上最后一个神狐。
只要我愿意，只要那人灵魂还存于世间，我便能将他救回。
包括灵穗仙子。
只是这个过程极其耗修为。
就在这时，一道芝兰玉树般的身影出现在我身旁，看到我醒了，他立马阴阳怪气地开口：
“哟哟哟～终于醒啦？”
我被吓了一跳。
看到我一脸警惕的表情，他不紧不慢道：
“灵岁，不是我说你，不就是几千年没见，你怎么变得这么拉了？连我都打不过了？？你不是神狐吗？我不就是跟你开了个玩笑，你就要去寻死吗？”
男人一脸嫌弃地看向我，喋喋不休道：
“还好我反应快给你捞了上来。”
而我却只听到了前面半句，只一脸落寞地说道：
“我不是灵穗，你认错人了。”
他情绪激动了起来：
“诶你这？你看看我，我是炎燚啊？！你在这儿装失忆呢？你化成灰我都不会认错！”
听他说完，我终于有了些反应，抬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满脸疑惑地问道：
“炎燚？你是刚刚那头龙吗？”
这时他总算发现了不对劲，沉默了半晌，皱着眉头快步走到我身旁仔细端详了起来：
“不对劲，十分有十一分的不对劲。”
看了半晌后喃喃自语道：
“所以刚刚神君过来是……”
“什么神君？”
我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眼睛紧盯着炎燚，神色有些紧张。
是清风仙君吗？
刚刚真的是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