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仅仅是我们容儿比赛的日子,更是容儿订婚的日子,感谢各位亲朋好友的莅临。”
艺术画廊内有高端私宴厅,赵大海在这里办了席,处处张扬一种喜气洋洋的氛围。
有人同他道喜:“恭喜恭喜啊,先不说比赛怎么样,就是得了江家这么个孙女婿,也是够乐一辈子的了。”
赵大海笑得开心:“谢谢谢谢,是啊,小江确实有心,今天这个会场都是他一手操办的。”
几人正说话,突然一个头发花白气质挺拔的老太太进来,一看到宴会厅旁挂着的会客牌上的“赵”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江宴迟呢?那小子躲哪里去了?叫他出来见我!”
旁边几位工作人员没见过她,一脸茫然。
赵大海朝工作人员指了指,示意把这个老太太请出去,他甚至招呼也不想同她打,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普通人,也敢进来大呼小叫的。
这时精心打扮后的赵容马上走过来同他说:“爷爷,那是江宴迟的奶奶,江氏董事长。”
赵大海马上换了副嘴脸:“哎呦是江奶奶啊,您看您来也不说一声,我叫……”
“别说了,”江奶奶抬手打断他,“今天不是我孙子孙媳妇的庆功宴吗?你们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赵大海茫然地看了赵容一眼,是她说今天是她和江宴迟订婚宴他才布置这里的。
但赵容胸有成竹:“奶奶,你放心好啦,温蔓不会过来了,今晚是我和宴迟的订婚宴,以后我会好好孝敬您的。”
“啊!你这丫头你乱说什么呢你!什么温蔓不会来了!”江奶奶大惊失色,一扭头看到走过来的江宴迟,马上找他确认,“你小子赶紧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儿?”江宴迟皱眉,同样看向本不该在这里的赵容。
他本打算好等温蔓比赛一结束,就在旁边办庆功宴,把一切都告诉她。
告诉她他和赵容没有任何关系,告诉她他们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没想到在这里看到的却是赵容!
“宴迟,温蔓说她不想过来了,所以……”
江宴迟打断赵容:“你怎么知道这里的?谁透露给你的?”
他的声音冷酷无情,赵容有几分急了:“我为什么不能知道这里呀?你不是要和她离婚吗?为什么不能告诉她?”
“离婚!”江奶奶瞪大了眼睛,“你要和蔓蔓离婚?这是真的?为什么奶奶不知道?你现在连奶奶都耍了吗?”
“奶奶,冷静一点,离婚那只是……”那只是他骗赵容的话术。
但他没想过这些话竟然能把自己都套在里面!
他话还没说完,身前闪过一道人影,紧接着,下巴处挨了重重一拳!
“啊——”有几个女人看到了尖叫。
江宴迟挨了一拳,扭头看到了苏若白。
苏若白早没有了平日的温柔和煦,他怒气冲冲,平静的五官都扭曲起来:“江宴迟!你到底对温蔓做了什么!”
“你说什么?温蔓她怎么了?”江宴迟顾不上抹掉唇角的血,开口问。
“她神情恍惚,我和她说话她都听不见,根本就不像一个正常人!”苏若白急了,“我原以为她留在你身边,你能看到她的好!为什么!为什么你始终对她视而不见!”
“你在哪里看到她的?我去找她……”
江宴迟抬腿出门,赵容却紧紧地拉住了他:“宴迟宴迟,她不会回来了,她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你看。”
赵容指了指角落里一个不大的行李箱。
结婚三年半,她就这么一点点东西,好像随时就要走一样。
苏若白看到了什么,他走过去,拿走了行李箱内一个笔记本,泛黄的笔记本,被撕得破破烂烂,又小心翼翼地粘贴好,可见主人有多宝贝它。
他把笔记本甩给江宴迟。
“那天我要带她去三亚的时候,她一边哭一边撕,后来又粘好,这个本子从来不让任何人碰,大概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的爱永远见不了天日吧。”
江宴迟接过笔记本,手指颤抖地打开。
【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他人很好,好到能偷偷看他一眼我就好开心。】
日期是十年前,他高一。
往后翻。
【放孔明灯许愿,我的愿望都是他,他不知道,只有神知道。】
【他和温晴晴在一起了,为什么,为什么我求而不得,别人却可以轻易得到?】
【我不要再喜欢他了,因为不可以喜欢。】
后面,这句话重复了好多好多页,就像是一个含情少女掉着眼泪一遍遍催眠自己。
不可以喜欢。
不能喜欢。
再后面,少女的笔风成熟了些,笔劲秀气,写道:
【他们都说嫁给JYC是我吃亏了,其实我还有点小开心的,那是JYC,是我喜欢了好久的人。】
江宴迟像是不认识英文一样一遍遍看着那三个字母的缩写。
JYC,江宴迟。
第一次,她敢写出自己喜欢的人的名字,还是小心翼翼的缩写。
【他一直不回来,好像有点讨厌我。】
再后面是一张两人的照片,江宴迟笑得不大自然,但也是这么多年两人唯一的一张照片,被她塑封好夹在笔记本里。
【我好像更喜欢他了,希望他永远不要知道。】
【我相信他,我相信他不会骗我,不会害我的。】
江宴迟看不下去了,他的手抖得厉害,心像是被什么钝器戳着,又痛又沉。
“宴迟啊,奶奶一直以为你良心发现,可到现在奶奶发现你根本没有良心那东西!蔓蔓性子温柔,她做了好多事从来不说!可你为什么从来看不见她啊!她一个学服装设计的小姑娘,你不在的那三年,她学中医按摩,就是为了你的腿!但她什么都没和你说过!”江奶奶气得跺脚。
苏若白走到江宴迟面前,把但是旗袍店让大家写心愿纸条,他偷偷拿走了温蔓的心愿纸条,但他现在把纸条还给江宴迟。
“我原以为我拿走了,她的愿望就不会实现,她就能和我在一起,可是没有,我不是输给了你,我是输给了她,”他把纸条放在江宴迟手上,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还有,我第一次见她,是九月份,以前我们从、未、见、过。”
意思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都是她说的气话,那个孩子是江宴迟的。
江宴迟垂头,看到手上的纸条,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江宴迟”三个字,字迹秀气干净。
她的愿望一直都只有他一个!
脑海里,江宴迟一次次浮现两人相处的画面,她一向温柔乖巧,处处让着他,无论她提什么样的要求,她都尽量满足他。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习惯了她的好,却根本忘了自己也会伤害她?
江宴迟把纸条紧紧攥在手心里,揉成一个团,他快步冲向门口:“我去找她,我一定把她找回来!”
“宴迟,江宴迟!”赵容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她性子一向要强,这是唯一一次掉眼泪,“你,求求你别去了,你去找她,那我呢?我呢?”
江宴迟回头冷眼看她:“为什么你会知道这里私宴厅的事情?为什么偏偏温蔓不在?我给你留了命,你别逼我调查。”
事实已经很明显,赵容慌乱地跪下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是温晴晴,是她让我这么做的,求求你……”
“温蔓人呢?你骗她去哪了?”江宴迟边说话边拿出手机打电话。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看到她出去了但我真的不知道她去哪了,”赵容跪在地上,几乎哀求地抓着江宴迟的袖口,“求求你,别离开我!我错了,你别离开我!”
江宴迟猛地㩐开她的手,毫不留情。
他在艺术画廊的长廊快步奔跑,那头比赛展厅,主持人大声地宣布:“本届旗袍大赛一等奖获得者!温蔓!”
“有请温蔓女士上台领奖!”
“是掌声不够热烈吗!有请温蔓女士上台领奖!”
扩音器的声音在整个艺术画廊回荡,没有人响应,江宴迟只能听到耳边奔跑的风声。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找到温蔓,把自己的想法都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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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阴天,没有一丝阳光,空气湿冷阴凉,温蔓抱着那个文件袋漫无目的地走,她的眼神失去了焦点,自己都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是一家幼儿园门口,人已经走空,一个小女孩坐在地上哭鼻子,而旁边,是站着的爸爸。
“哭!哭什么你哭!我让你在门口等我,你非要买那根糖葫芦,找不到你怎么办!”
女孩坐在地上,只会嚎啕大哭。
爸爸踢她两脚,皮鞋尖顶得女孩摔在地上:“还买不买了!说!还买不买了!”
“不买了不买了呜呜呜——再也不敢了——”小女孩撑着地坐起来,手上都是泥,小脏手抹了把脸上的泪水。
温蔓盯着好半晌,心念牵动,跑过去把小女孩抱起来:“不哭不哭——她不过就是想要根糖葫芦,她这么小,你怎么这么凶她?”
“嘿——”爸爸一把把女孩从温蔓怀里抢过去,“我自己的闺女我想怎么骂怎么骂!关你什么事!”
说完骂骂咧咧地拽着女孩走了,温蔓还半蹲在地上,愣愣地看着那个小女孩的背影。
“是妈妈对不起你,如果你能来这个世界上,大概也会像她那么可爱,妈妈给你买漂亮衣服和好吃的,不会凶你的。”
突然,温蔓口袋里的手机剧烈震动起来,她拿出来一看,像是扔什么毒蛇一样害怕地扔掉。
手机屏幕上显示“江宴迟”三个字。
她很害怕,她不想见他,她想带着自己的孩子逃跑,逃到一个他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她快速起身,手机都顾不上拿,跌跌撞撞地小跑,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迎面撞上飞奔过来的江宴迟。
“温蔓!”江宴迟找了人给她的手机做定位,没想到能在半路上抓到她。
而她的神色显得很慌张,害怕见他,左右看了看跑上了一旁的高架桥。
“温蔓!别跑了!我们说清楚!”江宴迟跑得很快,几乎能追上对面的温蔓,此时温蔓爬上了高架桥的护栏,下面是苍茫的大海。
“你别过来!”温蔓抱着电线杆尖叫,一条腿已经撑在了护栏外。
“好好我不过去,你冷静!冷静一点!”江宴迟在原地站定,极力安抚她的情绪,“你听我说,我不管赵容说了什么,温晴晴说了什么,她们都是骗你的!你相信我,她们说的都是假的!”
温蔓摇头,掉眼泪:“江宴迟,和她们没关系,是你!”
“是你的忽冷忽热,你的摇摆不定,你一次又一次地伤害我却想给个甜枣就叫我回来!江宴迟,我也是人,我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狗!”
江宴迟紧紧攥住手里因为刚刚奔跑脱掉的西装外套,他从没想过,温蔓是这样想的。
她竟然是这么想他们这段感情的。
一直持续的痛感终于贯穿心脏,江宴迟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捅了一刀。
“江宴迟,是你让我不确定,让我胆战心惊,让我害怕你每一次的温柔都是一场梦,我受够了!我受够这样的生活了!江宴迟,我希望以后再也不见你!”
温蔓扭头看向下面冰冷的海水,就像是江宴迟冰冷的心。
她厌倦了,她永远都捂不热他的心。
他一直喜欢的都是温晴晴那种,她和赵容不过是卑微的替身罢了!
她不想再爱江宴迟了,像个傻子一样。
江宴迟慌了:“别动!医生说你妈妈最近就能出院了,你不想看看她吗?机票我都买好了!”
他慌乱地从口袋里摸出两张机票,高高举起:“你妈妈恢复得很不错,你们见面的时候她就可以像以前一样!”
“妈妈……”温蔓喃喃出口。
这是她在世上唯一的牵挂,老公没有了,孩子没有了,爸爸没有了,她对生活已经失去了希望。
但她还有妈妈,她妈妈也只有她了,如果她不坚强妈妈怎么办?
江宴迟看出她有松动的意思,缓步朝她走去:“来,乖,把手给我。”
温蔓犹豫着伸出了手,就在她要往回迈的时候,脚下一滑,整个人摔下了护栏!
“温蔓!”江宴迟急忙抓她的手,指尖只碰到了她的衣摆。
抓了个空。
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冰冷海水,他飞快迈上护栏就要跳下去,但此时后面等着的一群人急忙上来拉住他。
“江总!我们联系警方去找,你再下去出什么事也找不到人!”艾瑞克紧紧攥着他的手臂。
那是他第一次见江总裁哭。
江宴迟浑身发抖:“报警!无论怎么样把人捞上来!”
那一天高架桥上一片混乱,哭喊声、尖叫声、车鸣声四下混杂。
这一年,江氏 集团吞并了SELLN港城分公司,在整个港城屹立不倒之位,成了港城商界新一个神话。
而江宴迟,永远地失去了最爱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