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闹剧在玉清辉的调解下落下帷幕。
县太爷表示不再追究昨日的事,但唯一条件是顾晓他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并不得再回来。
玉清辉并不认为这个条件顾晓会不同意,索性直接应承了下来。若他没猜错,如若不是费成翔昨日里的阻拦,他们这一行人或许已经离开了县城,所以离开这里应该正和他们心意。
最主要的是她看上去也不是多事的人。
可惜,天不随人愿,待玉清辉将费老爷的要求说了之后,却是被顾晓给拒绝了。
“顾小姐,我能知道理由吗?”
玉清辉仍旧是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与顾晓昨晚看到的样子完全不同。
“只是觉得这里风景不错,想要再在这里休息几天。”
挑眉,微笑,恬静,温和。
玉清辉揉了揉眉,突然觉得不愧是母女。
“那在下就不打扰小姐了。”
顾晓颔首,“那我就不送师爷了。”
顾晓笑意盈盈地看着玉清辉出了客栈往县衙走去,脸上的笑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凝重,“沈七沈九跟上去,阿月跟我走。”
玉清辉回到县衙,抬眉看着守在书房外的衙役,“老爷不在?”
这话很明显是多问的,费成翔若是不在怎会有这么多人守在外面,可若是在......
玉清辉心里有了计较,看着恭敬行礼的衙役,手轻轻摇了摇,“不必多礼,去告诉老爷,我有事求见。”
衙役也很为难,平常师爷是被允许直接进入书房的,可今天老爷说里面有贵客,说不准任何人进入,那师爷算是任何人吗?
守门的衙役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玉清辉,心里琢磨不定。
县衙虽说是费成翔的县太爷,可整个县城谁不知道,师爷才是背后的那个人,可以说除了自己的妻儿,县太爷是将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了玉清辉。
玉清辉看着衙役纠结的神色,“到底怎么了。”
一咬牙一狠心,衙役决定站在师爷这边,实在是县太爷的脑子,“师、师爷,老爷在里面和一个贵客商量事情,属下也是......”
“贵客?”玉清辉拧眉。
“奴才听见,似乎,是西、西夏的。”
听完衙役的话,玉清辉静静地在门外站了片刻,方才离去。
屋内
黑衣男子冷漠地看着费成翔,带着一丝嘲讽,“你确定有能力完成那件事?”
费成翔被挤兑地脸红脖子粗,不甘道,“我能不能似乎不需要和你交代吧?你算什么东西?”
上上下下不屑地打量了一番男子,费成翔似乎找回了成就感,“本老爷不和你这些小喽喽说,叫你主子来谈。”
黑衣男子拔剑,架在费成翔的脖子上,嘲讽味十足,“昨晚主子肯出面救已经给了你面子,不要给脸不要脸。”
“你、你们不要太嚣张。”
费老爷怕了。
黑衣男子不明白,主子怎么会找这么一个人做事,欺软怕硬的东西。
“不要忘了你的家人。”
费成翔看着男人走了,气势瞬间又上来了,跳骂道,“什么东西,狗仗人势。”
可是,那个人自己真的惹不起。
缩缩脖子,费老爷想起了外面告密的衙役,眼神一狠:我奈何不了他们还收拾不了你们了不成?
“来人。”
“老爷,有何吩咐?”
“去,给老爷去宛香居给夫人买盒胭脂。”
宛香居?衙役不解,“老爷,属下是衙役,不是......”小厮
“怎么,我使唤不动你了?”
“不不,我这就去。”
衙役暗自唾弃,不是因为攒钱娶媳妇,谁稀得在这里做衙役。
“主子,交代清楚了。”黑衣男子单膝跪地,恭敬道。
凌轩没说话,他也不敢有动作。
“下去吧。”
良久,凌轩才开口,嗓音带着一抹喑哑。
“主子,奴才看那人......属下逾越。”
接收到凌轩漠然的眼神,尚未说出口的话就这么卡在喉咙里,丝毫吐不出来。
“下去。”
这次的声音,已然已经有了杀气。
就在这时,屋顶出现响声,男子本往外走的身影陡然一折,飞身过去。
而他不知道的是,凌轩此时看着他的身影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屋顶,断断续续传来打斗声,凌轩站在窗前脸色越发难看,垂在腰间的手微微颤抖,脸色苍白一片,更显得一张红唇妖冶。
“主子?”
凌寒进门,就看见凌轩的模样,吓了一跳,急忙过去扶住凌轩,“主子?”
凌轩一把推开凌寒,声音仿若是从九尺寒池出来一般,没有丝毫温度,“叫他给我滚下来。”
凌寒刚被凌轩吸引了全被心神,此时分神才发现屋顶的打斗声,正要出去,却被凌轩一把拉住,“站住。”
凌寒回头,就看见凌轩似被血浸染的唇一字一句吐出,“本王说,叫他滚下来。”
嗜血的红唇,苍白的脸色,嘶哑的声音,凌寒知道此时的凌轩处于崩溃边缘。
“小姐?”
屋顶突然传来一声呼喊,凌寒听声见着凌轩身体一晃,瞬间明白了凌轩反常的原因。
飞出一把匕首,凌寒安静地站在凌轩身后,不管动手的是谁,只希望他没真正伤着人。
而房顶上,本来即将将刺客抓住的男子见着匕首,紧蹙着眉,这是水宫的规矩,见匕首不论再干什么,必须马上回返。
阿月见着那人突然停手,也来不及想为什么,上前抱住受伤的顾晓就走。
皱眉看着逃走的两人,他有信心自己现在追上去能解决两人,但是......
看着手中的匕首,男子最终还是放弃了追踪。
进屋,男子单膝下跪,“主子,奴才无能,让刺客逃了。”
男子说完,竟感觉凌寒松了一口气,不解但继续道,“不过伤了一人。”
屋内瞬间冷凝的气息让男人不知所措,凌寒深吸一口气,瞧了瞧凌轩的脸色,硬着头皮上前,“伤得重吗?”
声音里,带着忐忑,与小心翼翼。
“不重,只是被内力震飞了。”说到这里,他也奇怪,“老大,那人没内力竟然也敢来当刺客,我......唔”
话未说完,便被踹飞在地。
连忙起身端正跪好,男人一头雾水却不敢发一言,主子那般冷静的人竟然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他不明白为什么,但却不敢好奇。
“主子息怒。”
“主子息怒。”凌寒跪下,急切道,“小姐应该没事的。”
这次是暗中行动,跟出来的人本就不多,要是再少几个万一遇上什么事就麻烦了。
“名字。”
“奴才,宜水。”
凌寒直觉不好,果然见凌轩问,“宜岸是你什么人?”
“表哥。”
“呵。”
凌轩这声呵,听得凌寒胆战心惊,硬着头皮道,“主子。”
话,刚出口,凌寒突然不敢继续了。
凌轩此时的表情太过可怕。
“无视命令,以下犯上。”
这是要按水宫规矩办了,凌寒有些可怜他了,但是,“主子,我们现在在外面,有些刑具......”
“记着。”
凌寒松了口气,宜水在恐惧中被凌寒拉出了房间。
一出门,凌寒觉得再不出来自己恐怕都要缺氧而死了。
“老大。”宜水挠头,“无视命令我认,可是以下犯上?”
宜水睁着眼睛看着凌寒,就主子那全身的寒气,谁不要命敢以下犯上。
凌寒叹了口气,拍肩道,“你是替你哥挨了罚。”
宜水伤了顾晓,根本来说还是本职工作,可坏就坏在刚巧是那人,而刚巧某人不高兴,又刚巧与宜岸有关。
说来,水宫的人都是凌姓,唯独这两兄弟是以前的姓氏。
“我哥?”宜水感觉自己还是一头雾水,“还是不懂。还有,老大你刚刚说小姐?”
“刚被你伤了的人记住了吗?”
宜水点头,“嗯。”
“以后碰着了,绕着走。”凌寒也不指望他为顾晓办事了。
“为什么?”
因为很有可能那是你未来主母。
凌寒暗自肺腑一句,却道,“这两天别出现在主子面前。”
留下一头雾水的宜水,凌寒进屋,向凌轩复命。
“主子,老妖已经找到了,就在三百米外落霞山,至今昏迷不醒。”
“原因。”
“之前他到过这里,但不知为何得罪了县令,被关进大牢。再出来就被扔去了落霞山,一直没醒过,不过倒是有人在伺候他,大约有二十人,全是高手。”
“高手?”凌轩抬头。
“是。”凌寒一脸肃穆,“没有内力,但伤害力极大。”
没有内力,却很厉害,那就是和他和顾晓差不多了,“试过路数吗?”
“没,人太多,且一直聚在一起,奴才怕打草惊蛇,不敢轻举妄动。”
“看来,这个县城挺不简单。”
凌轩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咚咚咚的声音在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咚”的一声,凌轩收回手指,凌寒垂首听令。
惊讶,疑惑,担忧,最后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是。”
凌寒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主子,要去看看小姐吗?”
顾晓今天的行为,很明显是误会了,凌寒直觉认为这种误会最好不要有。
话落半晌,凌寒才听到凌轩开口,“暂且不用。”
挥手,示意凌寒下去。
凌轩知道凌寒的担心,但是没人比他更了解顾晓,如果不是在意,顾晓不会偷偷跑来,她会直接问。
因为在意,才会怀疑。
客栈
“小姐,这里怎么会有武功这么厉害的人?”
阿月为顾晓揉着脚踝的淤青,本以为自己的武功对待那人绰绰有余,谁曾想竟然会不敌,若不是突如其来的那把匕首,阿月觉得今天恐怕凶多吉少。
“会不会是凌爷带来的人?”
想来想去,阿月也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了。
顾晓却是一愣,“你知道阿轩来了?”
“啊?”阿月一脸不解地看着顾晓,“昨天我追着那人出去的时候,看见凌寒了。”
凌寒在,凌轩肯定就在,就如她和顾晓,“小姐我不是告诉你了吗?”
阿轩,你到底来干什么?
顾晓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陷入沉思。
沈七回来,顾晓正打算出门去找凌轩,她不想猜疑,她要去问个清楚。
“小姐,那师爷去了一趟县衙后,便带人出城确立,沈九追上去盯着了。”
“出城?”
顾晓想了片刻,最终三人往城外去,沿着沈九留下的标记追去。
而县城,此时县太爷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师爷府去。
多年积压下来的憋屈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抒发,“去,将师爷给我请出来,本老爷有事要请教。”
这阵势的请教?
衙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就是没有一个人肯动。
“反了你们,还不快去?”
本来,费老爷对是否动手还有些忐忑,见着衙役们的这个表现,瞬间便暴怒了。
他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所以当时才会招揽玉清辉,刚开始还没怎么,可他不是笨蛋,越到后来他越发现自己的权利已经被架空了。
但他却无计可施,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玉清辉手里,他一旦露出丝毫不满,很有可能被取而代之。
小县城,死一个人太简单了。
而他通过科举做成的小县令,背后无人,加上山高皇帝远的,他丝毫不怀疑玉清辉会杀了自己。
可现在不同,西夏大的那位来了,一旦如了他的眼,自己还至于困在这个小县城吗?
呵,别说什么他是万海,这样做是叛国。
先不说自己就是个九品芝麻官,什么也不知道,根本就不可能向西夏透露什么。
二十岁科考,现在他五十岁,自己被朝廷扔在这个穷乡僻壤三十年,别说升职,就连月俸自己都没拿全过。
若不是玉清辉,他一家人可能早就饿死了。
既如此,为什么还会对玉清辉出手?
呵呵,一山不容二虎。
听见衙役的回复,费成辉的笑容僵在脸上,“跑了?”
宜水在远处听见是这个结果,冷哼一声废物,回去复命去了。
费成辉双眼无神地看着空无一人的府邸,低垂着眼的衙役,此刻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主子,县令没抓着人,费成辉应该往落霞山去了。”
凌轩点头,“跟上去。”
宜水领命,刚要退出,便被赶来的凌寒拦住。
“主子,小姐走了。”
宜水就见刚刚还假寐的主子抬头,“走了?”
“是,看方向是落霞山那里。”
“走。”
宜水在前面带路,更加好奇凌寒嘴里的小姐了。
三路人,朝着同一个方向出发。
今夜,注定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