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轩别走，我怕。”
顾晓的声音很小，小到她旁边的老妖都能感觉出她内心的不安。
惶恐不安，加上长时间精神处于紧绷状态，顾晓现在的情况很糟糕，声音也没有了往日里的轻灵，带着暮气。
可是在凌轩听来这却是自己听到过的最温暖，最好听的声音。
晓晓说了什么，她说了我怕？而且是对着自己说的？
一抹笑意自唇角荡漾开来，长年不变的冰山脸像是突然进入了温暖的春天，在百花齐放中傲然自我。
可以说，带着笑意的凌轩足以抹杀一切雌性生物，更何况是从来不笑的人突然笑了，那效果更是加倍。
老妖看着转身满足地看着顾晓的凌轩，这个连眼角都带着笑意的男人真的是西夏令人闻风丧胆的摄政王吗？再看对着凌轩一脸花痴的顾晓，老妖突然觉得，这些年凌轩完全是在自找苦吃，平常多对着顾晓笑笑，说不定早将其拿下了，何苦自我煎熬了这么多年。
凌轩的笑容对顾晓这样一名颜控来说，杀伤力无疑是巨大的。
顾晓遗憾地看着收回笑容的凌轩，还没来得及惋惜，陡然意识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顿时急的面红耳赤，“那个阿轩，我刚刚说的你别误会，我只是，只是怕玉清辉在这山洞里留有后手。”
“不对不对。”话刚出口，顾晓就后悔了，怎么会说出这句话，这意思不是因为危险才让凌轩留下的吗，“我是想说，我怕一会我一个人对付不了，老妖再......”
话说到这里，顾晓觉得自己都听不下去了，索性转过头装死。
凌轩也不在意，老妖接下来说的什么事他很清楚，他从未想过顾晓会这么快愿意让自己参与其中，这已经够了。
时间还长，顾晓还小，他不着急，慢慢来。
两人围绕着老妖坐下，听着老妖九死一生换来的消息。
“当初薛主子和柳主子聊天的时候，我隐约有听过她们提过这里，便想着来试试。可是到了这里才知道当初她们居住的村庄在十年前的一场瘟疫中死伤无数，没有足量的药材，合格的大夫，瘟疫根本无法控制。为了不影响自己的政绩，县令下令将这个村的人堵在里面，一把火全烧了。从那之后那个地方似乎像是被人遗忘一般，再也没人提起，也没人去。就在外围，都能感觉到里面的阴森。”
“你进去了？”
老妖点头，“不进去怎么办，那是唯一的线索，我必须得进去。将火子留在民居，我晚上偷偷潜了进去。白日里那里连只虫子都没有，但晚上去的时候我却听到了很多窸窸窣窣的声音，刚开始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一般的小毒虫。”
老妖眉头紧皱，似乎直到现在他还不能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可是那些东西并不是毒虫，而是一具具白骨。没有眼，没有肉，却能准确地辨别方向，并且攻击力极强。”
“老妖，这东西我们见过。”顾晓说道，“当初在大乾的时候到过，然后这次来万海我也碰到过一次。”
老妖拧眉，顾晓继续道，“那东西应该是被毒养出来的，火都烧不死。但我觉得，这些白骨发展并不完整，很有可能只是半成品。”
顾晓将自己研究出来的解药递给老妖，“这是当时我和阿轩在大乾的时候配出来的，对那里的白骨人可以瞬间液化，但是对上次我碰到的白骨人却没有太大作用，只能暂时延缓它们的动作。”
老妖接过，这样也行，可以事半功倍，“晓晓一会将原料写给我。”
顾晓点头，“不过，这和我娘亲有什么关系？”
白骨和柳意，看上去完全不想关。
“你说的没错，那种东西是药物造成的，但我最早见到类似的东西是在主子那里见到的。”
顾晓愕然，“我娘？”
老妖点头，神色严肃，“但是主子没有把这个东西告诉任何人，连薛主子也不知道，她说研究失败，造出来的是个失败品，如若发展到最后连她也不能确定控制这些东西。”
凌轩皱眉，他之前一直认为这东西是魅族的人弄出来的，可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他调查的方向完全错了。
“正如晓晓你所说，这些东西只是半成品，和我之前在主子手上看到的那些完全不能相提并论，所以我们必须得在那人将这些东西发展成成品之前研究出解药。既然这些东西是属于主子的，那么现在弄出这些的人一定与主子有联系，所以我们得找到这个人，那么就可以进一步找到有关主子的线索。”
柳意放弃的，他们却重新研究，那么很有可能是敌对关系，如此想要从他们口中得到消息，就必须得处在有利地位，所以弄出解药是必要的。
“您准备回暗门研究解药？”
老妖点头，“我这次伤了根本，跟着你们不仅帮不上忙反而会成为累赘，不如你们先将一些琐事解决完，到时候胜算更大。”
“那是......玉清辉伤的吗？”顾晓问，但潜意识里觉得不太可能。
玉清辉给她的感觉不是这样的人。
老妖摇头，“白骨人伤的，他是在帮我解毒，但他也只知道一点，似是而非地，最后便能弄巧成拙越发严重，只能以毒攻毒，然后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晓晓”老妖猛然反应过来，“我的毒是你解的，你怎么会解？”
“小时候我娘有和简单地提过一点，和这个很像。”
说完，顾晓猛然增大眼睛看着老妖，老妖点头，“没错，这可以同时解白骨人的毒和玉清辉的毒，那如果只是白骨人的毒也未必不行。”
“那我下次试试，可是，”顾晓又道，“那是银针扎穴，真正遇到总是太麻烦了。”
“我们先不管这么多，下次有机会你试一下，好歹也算是一个方向。”老妖道，“总有办法制成药丸的。”
“可是那他怎么会在我们进来的时候说那些话？”顾晓总觉得玉清辉透着古怪，让人看不透。
老妖笑，“他问我怎么伤的，我说为了找主子，他心急了，就那样了。”
“也就主子的事，他会在意，可惜终究是错过了。”
老妖似乎回想起了什么，微微发笑，显得十分轻松。
凌寒带着火子回来，凌轩留下了几人保护老妖，和顾晓重新回到了县城。
这两天顾晓心神俱疲，现在压在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了，顾晓终于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
而凌轩则带着人再次往城外去，直到天亮人才回来，除了凌轩一身没有什么变化之外，凌寒宜水他们衣服均不同程度地破了不少。
顾晓醒来，脸上被不正常的红晕覆盖着，使劲拍拍脸，待到感觉脸上温度正常了，方才下床开门，准备叫阿月准备水。
谁知一开门就看见凌轩站在门口，不同于昨晚的黑衣，今天他穿了一身玄色衣袍，头发用一根黑色发带绑着，腰间万年不变地挂着那枚玉佩。看着顾晓开门，先是一愣，然后自然而然地进了屋子。
顾晓挠头，“你站在那里多久了？”
“刚到。”
“哦。”顾晓叫阿月下去叫小二拿水，回来看着已经坐在那里开始泡茶的凌轩欲言又止。
顾晓想要问凌轩，他来这里做什么，不是说西夏有些事需要处理吗？还有，他怎么一点也不好奇老妖和娘亲的关系。
顾晓的表情实在是太纠结了，凌轩想笑，“晓晓，想问什么就问吧。”
“你......怎么来了？”
“来这边处理点事。”说完，又加了一句，“西夏的。”
西夏的事来万海处理？
顾晓疑惑，也不追根问底，试探道，“你是不是早知道老妖和我娘的关系。”
凌轩煮茶的手顿了一下，扭头看着顾晓的脸，似乎要从上面看出来她问这句话的用意。
此刻顾晓脸上红晕已经褪去，但见着凌轩专注的眼神，顾晓一下想到自己做的那个梦，囧了。
凌轩开始犹豫了，他和顾晓的关系刚刚进了一步，而顾晓又是一个敏感的人，本来打算的是等一切事情都解决完了再告诉她，就是怕她知道了他们的关系又回到原点。
就在顾晓以为凌轩不会开口的时候，凌轩递给顾晓一杯水，起身走到窗前，拢在袖子里的双手紧握，青筋乍现。
“老妖看你的眼神时常带着怀恋与自责，我一时好奇，就去查了一些。”
“什么时候？”
“......三年前。”
顾晓看着凌轩的背影，他不是一个有好奇心的人，对于所有事情也都总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至今为止她还不曾见过他特意关注过什么、。
可是他从三年前就开始关注自己了吗？
顾晓不确定，她现在心很慌，很乱。
她，想要抱他。
顾晓轻轻上前，从背后抱住凌轩。
凌轩有听见顾晓的脚步声，也知道她往自己这里来了，但万万没想到的是顾晓会抱住自己。
浑身僵硬，凌轩的手微微抬起，不敢放下去碰触到顾晓抱住他的手，低头，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顾晓放在自己腰上的双手，脑海里一片空白，他只有一个感觉：这双手好美。
凌轩感觉到了背上的一片湿润，微微一颤：晓晓哭了。
凌轩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哭，怎么能让她哭？凌轩此时十分厌恶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顾晓死死地抱住凌轩，像是抱着救命稻草一般依赖。
时间过了很久很久，久到阿月进来又出去，久到街上从空无一人到人山人海，久到凌轩快要以未顾晓是不是被暗算了，顾晓才缓缓开口。
“阿轩，我怕。”
凌轩听着顾晓带着哽咽的声音，心里一颤，一股闷闷的情绪在心头挥之不去。
“我喜欢琛哥哥，娘亲告诉我不可以；我喜欢爹爹，爹爹从未正眼看过我；我喜欢娘亲，喜欢薛姨，可是她们抛下我走了。我喜欢的所有人，他们都在离我而去，所以我不敢喜欢任何人，我怕，我怕再次失去。”
顾晓将脸埋在凌轩的背心处，一个劲的摇头，“可是我不想失去你，所以阿轩，我们，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阿轩，我不要喜欢你，不想你离开我。”
凌轩听完顾晓的话沉默很久，等到感觉抱着自己的人情绪稍微有些稳定下来了，方才松开她的手转身，“晓晓怎么突然开始说这些？”
顾晓满脸的泪水，睫毛上挂着泪珠，被泪水浸润过的眼睛更显水润，配上漆黑的瞳孔，茫然的表情，以及微张的小嘴，凌轩很想将这个可人儿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再也不要分离。
“回答我。”
凌轩的话很轻，可其中夹带着的强势却不容顾晓忽视。
顾晓低头，她总不能说昨晚自己做了一个梦，然后今天早上听到凌轩对自己的在意，一颗心就沸腾了。
突然而来的感觉，顾晓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知道你一直在帮我，我.......”
“晓晓。”
凌轩打断顾晓的话，迫使她抬头望着自己，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我只声明两点：一、我帮你不是因为我喜欢你，仅仅因为你是顾晓。二、我凌轩，从五年前开始，就注定与你一生相依，无论怎样也不可能离开你。”
可是，也不会允许你离开我。
顾晓愣愣地看着顾晓，她记得上次他这般和她说话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从那以后他几乎没对顾晓黑过脸，但话也很少。
等着顾晓在桌前坐下，凌轩帮助她净了脸，看着她还是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将手覆在顾晓的手上，看着顾晓的眼睛，认真道，“我不会离你而去，除非你让我走。”
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晓晓，相信我，试着喜欢我，可以吗？”
然后我会让你爱上我，我绝不会放手。
顾晓看着一本正经的凌轩，突然感觉眼前这个人卑微地有些可怜了，却丝毫不知道凌轩心里怎样地霸道将她圈养。
凌轩看着久久不做反应的顾晓，猛然想起了什么，裂开嘴巴微微一笑。
春暖花开，百花齐放，潋滟群芳。
顾晓在这笑容下已经无意识地点了头，完全不知今夕是何夕。
凌轩想，这算不算是区瑜微说的骗到手了？
顾晓想，以前怎么不知道凌轩笑起来这么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