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继续监看，要是有人躺倒就直接打电话请求支援！”
扔下一句，张队就带俩手下蹿出了车，徒留老陈瞪着监视屏，一脸三观已化云烟的茫然。
他怔怔地凝望监控屏，稍作思索后又噼哩啪啦地敲键盘。
屏幕上的画面又换了幅模样，不同于热成像，这回将对红外反射不同的物体用色谱标出来。
画面更加姹紫嫣红，几乎无法辨清其中的物体。
老陈却看得非常仔细，还不断让程序记录下电脑反馈出来的数值，并根据这些数值模拟出合成图像。
模拟图很快就生成了出来，呈现在屏幕上，让他惊得后退了一大步，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数据一行行地模拟出六个正在移动的人形，其中一个人形正用棍子类的物件挑着诸老板的尸体，缓缓而行。
人形包括其所用的棍状物，都是用一个趋向于零的数据模拟出来的，也就是说这些物体没有任何红外反馈。
理论上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说，被数据模拟的那些“人”，不可能是正常的生物。
老陈稍作踌躇，就举起对讲机：“张队，你们要小心，他们可能真的不是人！我没开玩笑，他们可能真的不是人！！”
而瓶中的被子包内，亓官少爷从莫名的焦虑中惊坐起，顺手向身边一抓，空空如也。
“啧……”
睡个觉都不肯安分。
他不满地拧眉。
瓶中虚境以他的记忆为景，应灵力而生，像诸欢这种“入侵者”无论藏身何处，都能被他灵念一动召至身边，除非遇上白守那种共存的灵体且再次被拽进他的记忆虚境中。
这个可能性本是微乎其微的。
至于白守到底是怎么回事，亓官屠羽已琢磨过太多次，实在找不出一个能说服得了自己的解释。
白守是个相当了不起的灵士，要是真想藏灵于返尘瓶瞒天过海以此逃过轮回劫，未必没有丁点的可能性，古怪就在于他发现白守当时处在灵懵状态，对自己修成灵体这事一无所知，看来其中必有蹊跷。
不过眼下不是浪费时间分析这些破事的时候。
亓官屠羽腾地起身，幻化的被褥霎间散尽。
他不太开心地四下打量，觉察出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在记忆里早就模糊不清的某些屋景，现竟清晰犹常，而且他立即能觉察出，眼前的不是依据他的记忆所幻化的“雀语居”。
可除了曾经的另位主人，还有谁能知道这个“雀语居”本该是什么样的呢？
当然不可能是梅姐她们。
这里是两个男人过私生活的内室，他和阿羿从来不好意思让女孩们踏足，所有家务包括清洁打扫都亲力亲为。
所以是……阿羿？
亓官屠羽往书房方向踱走几步，不停用意念召回诸欢，身边却依旧空空如也。
“诸欢？”
呼唤在瓶壁上来回震荡，最后湮灭于死寂中。
当乱糟糟的书架出现在眼前，亓官屠羽更能确定这已不是自己能记得起来的“雀语居”。
对书房区的记忆早就支离破碎得无法拼凑，他也一直困惑于此，就算动用过“溯回术”，就算眼下能清晰地看到实景，依旧勾不起与之相关的任何回忆。
就像某些区域与他这个屋主丝毫无关，极其的不合理。
“阿羿？”
亓官屠羽略作犹豫，决定换一个人来唤，可惜还是没谁回应。
书桌上摊着一本书，一眼就能认出来，挥手指凭空翻过几页，果然是《阴阳诸奴志》。
这惊喜或能让自家暴躁的小封器高兴点儿。
为此，他只能勉为其难地在艰涩难懂的符咒和复杂繁琐的局阵画法之间挣扎了会儿，试图记下点有用的。
跟天才诸羿不同，亓官屠羽知道自己天生不是修阴玄术的料，哪怕被族人寄于厚望，他这个看似天赋异禀的九少爷始终是捧不起的刘阿斗。儿童时被逼着修了点儿灵术，直至成年始终在三脚猫与真狸猫之间摇摆，留洋学医后更是一落千丈形同摆设，只能靠阿羿在族人面前撑住一份薄面。
想起这些往事，亓官少爷还是不以为耻。
他看着《阴阳诸奴志》，露出一丝不以为然的痞笑，正如百年前求人给面子的怂模样。
离开书桌再向前几步，就能看到溯回术中所见的墙中裂缝。
反绑双手的诸奴雕像被拦腰斩断，面目狰狞地摔在地板上，连下巴都已不见。
这下，亓官少爷有点笑不出来了。
和所有傲世巨贾一样，为让家族利益得到千秋万代的延续，每代亓官家主都会立下一条不可撼动的铁律。
亓官屠羽还记得自己也曾经立过一条：镇宅诸奴等同列祖列宗，不可失敬不允损毁，并将被亓官子孙永世供奉。
镇宅诸奴来得极其精贵，必得选取身强力壮且身手不凡的年轻壮男为祭器，用他们阳刚且忠诚的魂和灵阴祭，施以通灵禁咒，用灵术炼化，耗费亓官家的高阶灵士们十年之久的宝贵光阴，终为亓官阴宅成功炼制出八具。
它们是亓官阴宅第一道也是最重要的防御系统，要是能轻易地被破，亓官阴宅离变成阖家欢的地方博物馆就不远了。
为告慰被祭者们的牺牲，在接位的当天，亓官屠羽就宣布了这条铁律。
祖上几代家主为保护家族利益所做过的一切血腥暴戾的勾当，他没有置喙的权力更无力去阻止，只能以忏悔之心安抚天怒，显然没起到什么作用。
更没想到违逆所定铁律的第一人，却也是自己。
作为嫡孙，亓官屠羽难以摆脱家族基因对脾性和三观的影响，大到行事作风小到禀性品味等枝末细节。
所以看到诸奴的碎片，哪怕知道劈碎它的可能是自己曾经的所爱，也会让他有种被严重侵犯的不适感。
他知道，要是不将诸奴灵化后击碎，擅闯石门将会遭遇更难缠的咒杀阵。
记得“溯回术”那回，阿羿在不曾灵化诸奴的情况下进了秘道，却还是没敢进石门，只把封器小诸欢扔了进去，可见强大如诸羿也相当忌讳擅闯阴宅，妄图让小诸欢用不闭的双眼，记下石门后的情景。
想明白这些，让亓官屠羽又黯淡了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