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屠羽跟在他身后，自然也瞧见了。
“那是不是……修念？”
修念虽和其他五个僧一模一样的装束，但还是略有不同，修念静静站立时，能让亓官屠羽这种对灵力尤其敏感的煞类觉察到一些人息的波动。而且以他俩能化来的身形可知道，六个僧人里有两个人类是真的挂了，但高僧修念应不在此列。
诸欢疑惑地叫了声，背对他们而站的僧人未作反应，他不由提高嗓门。
“修念大师？！”
僧人蓦然转身，乍眼看到他们却是高高举起执于手中的佛杖，然后顿地三下，一手举掌抵于唇边喃喃念起。
亓官屠羽对和尚的攻击姿势很有经验，立马奋力将诸欢拉至身后，齐齐扑倒在旁边一只类同于蒸汽机的装置后面。幸好这机器足够大也足够牢固，哐哐数声火星飞溅却不见任何损伤。
“这和尚是不是有病啊，不问青红皂白就动手？！”诸欢轻声抱怨。
亓官屠羽也有些惊讶。
据他跟修念打过的那次交道来看，高僧身上的戾气近乎于无，而且修为不低涵养也够，不至于二话不说就行咒揍人。
他转头瞧了眼诸欢如同卤蛋似的光头，立马明白过来。
“修念大师，是我们，上次你见过的阴煞。我们现在披的是化身，是用化身咒符招来的，并非是真身，你千万误会！”
“贫僧那次跟你说一句话，再复述一遍。”修念依旧警惕，佛杖一直高举于头顶。
“心属佛祖，生死由命。哪怕修罗门开，也视天道有为。”亓官屠羽敲着脑门，勉勉强强地想起。
“出来吧。”修念终于放下佛杖，叹了口气，“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大师为什么也在这里？你带的那些和尚到底出什么事了？”诸欢连连反问，“你知道这又是什么鬼地方吗？”
“贫僧来找两个失控的灵傀。”修念朝他们扬了扬另只手里的绿符，“把你们当作是它们了，抱歉。”
“我们也是来找同伴，三个人类。”亓官屠羽叹气，又看手表，“时间不多，这地方近船底，空间特别大且地形复杂。大师不如和我们同行，能少担些风险。”
诸欢无语窃笑。
亓官屠羽其实知道现在他俩都是菜鸟，魔宠老阴煞又没护在身边，一旦发生什么情况只有抱头鼠窜的份儿，既然遇见这位身手不凡的“保镖”，自然先拉进队伍为妙。
“既然你们都能用化身咒符化出他们的形，贫僧就知道没必要继续做无用功了。”
修念却不上道，“你们要找人就请万望小心。这里是船的机要位置，他们敢于把你们放进来，只能说明已不在乎这条船将出什么事了，自然也不在乎你们在这里会发生什么了。”
亓官屠羽只得承认：“确实如此。不过大师你要原路返回恐怕也不容易，何况十五分钟后这条船要被清空。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不如随我们同行，或许能为这船上所有人杀出一条生路，也不负胜造七级浮屠。”
“阿弥陀佛。”修念似有些纠结，不过很快就放弃坚持，将佛杖一指。
“你们要找的人类应该就在前面，贫僧感知到人息浮动。”
“多谢。”亓官屠羽护着诸欢往前就跑，回头看到修念依旧站在原地却也没有离开，遂觉放心。
“这个和尚到底有什么厉害的地方，上次就见你对他特别客气。”
诸欢奇怪地问。
“上次我们见到他的脸很怪，虽说的的确确是人类没错，但脸盘子假得像傀类，对不？”
亓官屠羽叹气，“那是因为他已修得不生不死身，人称‘半佛’。佛理参悟最深的修行僧能达到‘人身佛灵’的境界，就如他一般，很不好惹。不过这些‘半佛’一般也不会惹是生非。像我们这种非自然造物，见到‘人身佛灵’先礼让三分总没错的，省得被当孽障清除。”
诸欢打了个寒颤，又觉这会儿被惊吓得没道理。
“那我算不算是孽障的一种？”他别扭地问。
亓官屠羽不由笑开，摸摸他的光脑袋：“当然不算。你是人类智慧的结晶，三界最抢手的宠儿，所以在外一定要记得保护好自己。”
夸进心窝里，诸欢顿时心花怒放，不再嫌弃和尚嘴，难得主动凑上去对亓官屠羽的脸颊嘬了口。
真好哄啊，比百年前好哄得太多，“妻管严”少爷莫名有种苦尽甘来的幸福感。
但俩货没跑多久就开心不起来，他们没有再遇到任何人类。
脚底下全是各种不知道用来干嘛的巨大机械装置轰隆隆地响着，支撑着这艘巨轮在海洋上能安稳得破浪前行。他们俩个假人类蹿走在连接这些机械的钢丝网通道之间，如同走行在蛛网上蚁虫，渺小而脆弱也不知哪里是通向正确的路径。
“这个瞎跑没用。”
亓官屠羽拉住了诸欢，举起雅丽给的智能表仔细地看。他们现在正停步在“蛛网”的中央，倒也是个好位置。
“这东西能打电话吗？”诸欢突发奇想。
亓官屠羽一愣，然后拍脑袋。
“应该能吧。”
他对着英文UI研究了会儿，终于调出一个拨号盘，然后依次拨了霍星辰白尧和老怪的手机号。
前两者要么是关机音要么是提示不在服务区内，倒是老怪的老人机能响铃，而且就在他们脚底下弱弱地响起来。
“怎么会在下面？”诸欢惊讶。
一眼看下去全是一排排密集紧挨的机械，几乎没有可以落下去藏身的空隙。
但随着拨号的持续，他们分明听到一阵阵熟悉而单调的铃声从脚下方传来，只有老怪的老人机还会发生这种几十年以前才流行过的和弦电子铃声。
手机是被拨响了，就是没人接起。
“要不要跳下去看看？”
诸欢伸手看着黑压压的机械群，心底里产生些许畏惧。
虽然按理说，他俩都没有被摔死的可能性。
“来吧。”
别无选择，亓官屠羽朝诸欢伸手，“别怕，我抱着你跳。”
诸欢哭笑不得，拍开他的手：“靠，你哄姑娘呢？！拿什么姿态跳也就是跳，俩大男人别搞这些矫情的，我只要闭上眼就有胆子了，来吧来吧，别浪费时间了。”
亓官屠羽又笑，心想果然是不同的。
要是百年前的阿羿，早就主动跳到他怀里求抱了。
哪像这位童子鸡，完全不解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