曨螭子似乎并无觉察,继续光着屁股蛋欢快蹦哒,还把手里的海螺壳砸向白尧,而白孙子也非常直男地操起一只长相感人的海蜗牛大力拍在他脸上。俩二货拳打脚踢地扭成一团,在水里滚来滚去闹得不亦乐乎。
亓官屠羽对白孙子如黑洞般的心眼实在佩服,他抽了抽嘴角,侧头眺目。
天水交界处的一线天光正寸寸变灰,随它一起阴沉的还有当头的碧海晴天。
起风了,风挟裹来一种诡异而阴森的声音。
咔嘞咔嘞,咔嘞咔嘞,沉闷单调却恢宏得摄人心魄。
就像有不计其数的尸骨激烈地碰撞在一起,合奏出这曲噬魂的死亡行令。
“什么鬼声音?!”
白孙子忍不住捂耳朵,东张西望的,分心的下场是又被曨螭子摁在海水里摩擦。
亓官屠羽明白了,曨螭子不是没察觉,而是根本不在乎。
好吧,或许应该找个安全的位置坐下来,舒服地围观一场“千年老阴煞大战冥差”的精彩戏码。
于是他转身又冲老怪招手,老怪却还以手势,意思是“别管我了,你最好赶快找地方躲起来”。
想想也是,冥差不会找俩人类的麻烦。
亓官屠羽连忙找所谓“多木近水”的地方,可并不容易,这岛有点秃,仅有的一小撮海椰林远在数千米之外的高丘处,以肉壳之身根本不可能赶过去,何况就算过去,多半也会发现不近水,也就是说根本就不存在“多木近水”的位置,老怪只给了理论答案却……他惊悚地看向天,看来只能祈求冥差干公务时不会想到顺带加个班什么的。
万里无云的青空像被墨泅染,一缕缕一层层然后大片地泛起了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黑灰,海深处蒸腾起浓稠的灰雾,雾色越来越深,直到与泛黑的天色溶为一体,天地间不时有绿和紫,红和白的刺目雷纹划过。
度假天堂般的海域俨然突变成炼狱般的风景,烈烈阴风刮在身上如同刀刃刮骨。
白孙子刚好反招制胜,正揽紧曨螭子的脖颈啪啪啪地扇脸。他耸了耸鼻翼,忽觉吹来的海风不再带着愉悦的温暖芬芳,而是抽筋扒皮似地阴寒和刺鼻的腐腥。二货如他也终觉得不太对劲了,连忙松开曨螭子,抬头看天几秒就往沙滩上直奔而去,一边哇啦大叫起来:“台风了,暴雨了,赶快回家收衣服啦!”
其余被他吓到的货衷心感叹:无知果然也是一种福……
“曨螭子!”
亓官屠羽瞪天数秒,转头叫了声,“小心,是冥差!”
老怪惊异地朝他瞪去,没明白这个提醒到底是基于什么立场。
曨螭子倒不没见惊慌,他孤零零地杵在水里,四下巡视后拍手大笑。
“不错不错,吾想这么大动静的到底是哪方神圣搞出来的,原来是冥差啊!也好也好,竟能惊动冥差跨界缉拿,吾这老不死的也算没有枉废了此生!”
亓官屠羽一时无语,他不知道在这种时候玩装逼的意义何在。
“此岛噬阴汲灵,你要小心!”
再提醒一声后,他就撒腿疯狂冲海里跑去,一个猛扎就直接没进水中。
白孙子看得懵逼,问老怪:“亓官恶鬼就这么怕冥差吗,居然选择跳海自尽?!”
老怪叹气,操起肾机无情地拍他脑门:“不学无术还整天胡说八道?!这岛中五行布局有诈,对阴煞极为不利,能帮着敛阴吸灵的地方必得‘多木近水’。要按正常人的目光来看,这岛中根本没有这样地方,有木不近水,近水却无木,岂不要等死?!所以你自己想想,为什么那只老阴煞和亓官少爷都往海里钻?!”
白孙子虽有点二,但家传基因还是起点作用的,稍作思索就想明白。
“海里其实也有木,譬如海藻海带海草之类。何况我们看到的‘岛’其实也只是这岛屿浮在水面上的一部分,所以要找‘多木近水’的地方,其实唯有扎进这岛附近的海里。”
“嗯,孺子可教也。”老怪赞许,然后叹喟,“还是那老阴煞有眼力,看来他把这岛看得很是透彻。”
“所以当我们一降落到这岛上,他马上拖着亓官恶鬼往海水里跑……”白尧恍然大悟状。
老怪的脸上状似平静,心里却有点慌。
他对那只老阴煞了解得不多,就怕心里所想的及跟亓官屠羽所说都被悉数听了去,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曨螭子是个脾气古怪阴晴不定的非人形阴煞,这种鬼东西跟人形阴煞截然不同,人形的会让自己努力像人,久而久之连三观和脾性都会获得生前的人性,但非人形的阴煞却截然不同,修炼时间越长它们的脾性就越像本体。
说话间,天地间换了幅更恐怖的风景。
天色墨墨黑,但却又光彩轮翻闪亮,因有无数碧绿雷芒从天而降,打在海面上掀起轰轰巨涛,海水跟煮沸了似地泛起了浓密的泡沫,海面上伸出密密麻麻的森白头骨,瞪着黑洞洞眼窟窿朝四下扫视,似在急切地搜寻着什么。
这俨然是十八层炼狱的风景,唯一还未被雷芒波及的是老怪和白尧所站的沙滩方圆百米处。
“啊啊啊!!!”白尧受不住这种如同渡劫般的画面,忍不住嘶声尖叫起来。
老怪被惊吓到,以瘦小的身体奋力把人撞倒在地,紧紧捂住他的嘴。
“别叫,冥差不会对付人类,但也不能妨碍他们。无论看到什么都当没看见。别出声放轻呼吸,就做一场噩梦。”
“唔唔唔!”白孙子抓着老怪的手捂住自己的眼,疯狂地点头不止。
“咦,他呢?”听老怪惊疑地问了声,然后又“啊”了下。
杵在海水中的曨螭子盘着双腿突然浮起了身,但又没有浮得太高,保持着屁股底下一直有海水舔着。
“别造势了……出来吧。”
只听他朗声一句,然后合掌抵额低声喃喃,周身慢慢浸进更黑和浓雾中。
海水里的头骨如肥皂泡一样突然一只只地爆裂,天地间全是卟卟卟的细碎声。
随后,一只黑鬃飘逸气宇轩昂的巨型装甲战马就在曨螭子前面的海水中破水升起,而骑着它的是……一具破破烂烂的白骨骷髅?其实说这具白骨“破破烂烂”还算客气,正确的描述……嗯,就是名词“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