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着吧。”
男人淡然回一声,依旧举镜眺望不止,头也不回。
“你下去让他们准备准备,一刻钟后就要登陆‘往生狱’,别再出岔子了。”
“大人,我带了点好东西,你不想看看吗?这几个可是连淼焱那小子都没搞定的哦。”
手抓三条“鱼”,“钓鱼达人”雅丽哪里肯走,语藏窃喜地又问。
听闻这话,男人终于肯放下手里的望远镜,略带诧异地回过头。
亓官屠羽也是一愣,他倒是没想到这位“杜森”竟会是位洋人。五官深邃皮肤奶白,高加索种无疑……却也不算太纯,瞳仁墨黑下巴收窄,至少混血了四分之一的蒙古种。而且瞧着这张不丑不俊混血得非常中庸的脸,总觉有几分不合理的眼熟。死前死后,亓官屠羽都在海外“飘”不算短的时间,但在印象里并没有这样一位混血旧人的存在。
可这种眼熟感盘踞在视线里,让他有点烦躁。
“哟,居然将这仨个大佬一网打尽?雅丽,你让我觉得自己是个不识抬举的笨蛋,尽干些大材小用的蠢事。”
这位洋大人的赞扬有着西方人特有的浮夸,半真半假得让人牙酸,但雅丽却听得非常开心,娇俏的小脸都兴奋地快要发光。
最让亓官屠羽吃惊的绝不是杜森,而是这位不是人的雅丽小姐,称得上是和诸欢一样的奇迹。
“本以为他们不可能走得到这里,我们对付冥差大人已经吃力。这下倒好,一来仨个硬头仔……”
杜森边抱怨,边接过雅丽递给他的冥生玉,顺手从办公桌上拿起一柄放大镜,反复地检察这枚莹白油润带着瑰丽光泽的泪状石子,眉头不渐渐地高挑。
“淼焱为什么想要它,看起来并不见稀奇之处啊?”
杜森看来很是惊异,“他的收藏室里不是有满瓶的冥生玉?”
“我也不太懂,只听淼焱说过,这颗能抵得上他满屋的收藏。”
雅丽又耸肩,“那小子整天神神叨叨,颠三倒四的说什么都不得个准。大人你也不必太在意,就当个好东西收着吧,说不定下次能放到集市去卖个价钱。”
“呵呵,你以为还有‘财运’还会有下次吗?”
杜森冷笑数声,将冥生玉随手扔进一只水晶烟灰缸里,然后饶有兴趣地看向杜丽还拖着的曨螭子。
老阴煞“死”得很彻底,所有的嘴巴都半启开了并吐出半截舌头,再加上散形得厉害,整个缩小版的本体看着就像一只奇怪的绣球。
“不错,这才是好东西。千年难见的魔属阴煞,炼傀的顶级阴材,可遇不可求。我们太得上苍厚爱,实在受之有愧!”
听这位不中不洋的装逼男掺着塑料味的陈腔陈调,亓官屠羽忍不住要翻白眼了,但他不敢。只见洋大人蹲下身,伸手摸了摸老阴煞软乎乎的魔体,又弹了弹吐出嘴的几根舌头,一幅挑下锅菜的样子,让他再膈应但不敢表露一分。
雅丽的身手实在太让人震惊了。百年来,亓官屠羽还第一次被一个不是人的女生随随便便地用咒符就困住灵体并完全挣脱不得。因此按常理来说,这个能把雅丽当丫头使唤的男人,更不能小觑。
这些也罢,更让亓官屠羽心惊的是,拿魔属阴煞炼傀的说法仅是传说罢了,从古至今都不曾有人真正实践过,包括曾经无所不为的亓官家,而这位“老外”说得云淡风清,仿佛这事就跟烧烤派对一样的普通。
“拖去给小七吧,准得乐坏他。”
杜森挥了挥手,就像随手打赏下属一只美味的大龙虾。
“是是是,七爷跟着您真是好福气,一堆本事尽得所有,可不得乐死他啊。”
马屁精雅丽掩嘴媚笑,又伸纤纤玉手指向亓官屠羽,“大人,这位帅哥呢,要怎么处置?”
杜森也伸手,指向的是门:“你把缚咒取下后就走吧,这位少爷可是我们的贵客,而我正好要找他聊聊。”
“哦……”
这话似乎说得雅丽有些不爽,但她也没发作什么,只是听话地撕下了亓官屠羽额上的红符,一扭一回头地启门退出,倒也十分干脆利索。
亓官屠羽将被咒符捆成柴禾状的灵体恢复了下,就直截了当地问。
“说吧,想干什么或想让我干什么,船长大人?”
杜森从餐车上端过汤盆放在办公桌上,他坐得优雅,还高高地翘起二郎腿,一手托脸一手执起盆中的汤勺敲了敲。
“亓官九少爷快人快语,我喜欢。你我见面也算缘分,何不互相坦陈点,或许有共同利益可谋?”
他舀起一勺汤,似乎要往嘴里送去却又停在唇下,一双墨瞳直愣愣地瞧着亓官屠羽。
亓官屠羽被他这举动搞得神经要崩,不知道该提醒有毒还是顺其自哼然。
被盯着,只能无奈地点头:“这样吧。说事之前,能不能把那颗冥生玉还给我?它被炼汲过,对一般人没什么用。”
杜森放下汤勺,从烟灰缸里捡出冥生玉,夹在指尖反复把玩:“它对你很重要?”
“人人都有心头爱物,鬼也不例外。”
怕被威胁,亓官屠羽只能含糊其辞。
杜森倒也不计较,点点头就随手抛过来。
“行吧,君子不夺人所好,”
亓官屠羽立马把冥生玉含嘴里,但现在他无法使用化身咒,只能把它当个单纯的“充灵宝”用,无法与诸欢搭上话。
但杜森的这个举动,让他做了一个小小的选择。
“别喝这碗汤,里面有料。刚才那只魔属阴煞就是被这汤给毒倒的。”
杜森的汤勺果然停顿在唇边,他笑开,露出保养良好的牙。
“谢谢提醒,但‘彼之砒霜,吾之蜜糖’。”汤勺还是被优雅地伸进了嘴里。
亓官屠羽愣了愣,似乎突然想明白了:“下毒的不是那个瘦厨师,他是在救你?”
“算不上救,听令罢了。”
杜森喝汤的礼节非常到位,一勺勺地送嘴里没半点吸溜声,甚至连唇上都不湿半点,贵族得非常地道。
“看来……你们的日子过得很复杂啊。”亓官屠羽不由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