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其他人都走光，柳工凑过来压低声问：“二老板，于老板是不是因为什么事被抓了？”
诸欢一愣，然后有些哭笑不得：原来老板被抓的梗不止流传在物效组啊？！
数效组有不少是编程建模的，有不少是工科生，相比物效组的众多艺术生来说确实比较理性，可能反射弧也长了一些。
“没有啦。为什么这么问？”
对于这个协调项目进程，需要和两组员工打交道的中流砥柱，他觉得没什么好瞒的。
“于老板出了严重的意外正在医院养伤，你跟大家说别担心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那就好，那就好……”
柳工点点头，转身离开却又踌躇，走两步停在原地。
诸欢静静地看着他，不明白这个年近四十的高级工程师到底在为难什么。
“二老板，有个事不知当不当讲？关于于老板的。”
柳工抓了足足一分钟的脑门，才转身问诸欢。
诸欢抱臂，淡然表示：“当不当讲，就看你是否愿意信任我了。”
柳工低下头，压低了声音：“那个跳楼的刘老板，恐怕不是死于自杀。”
这话让诸欢愣了愣，但没有太惊讶，这点他早就坚信不疑。
“你突然这么说……有什么证据吗？”
柳工谨慎地瞄了眼诸欢，继续压声：“数效组常接的一个零活就是为一些剧情制作假的监控视频。现在的电视剧网络剧什么的，要求都挺高的，特别是一些恐怖和刑侦类型的，这些东西用的频率较高，我们基本上能仿真得如假包换。”
诸欢蓦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忍不住摇头：“不可能，监控视频是物业向警方提供的，外面的人根本接触不到。”
“这片儿用的监控还是以前国有毛巾厂留下来的老设备，联的是最简单粗糙的局域网，防君子不防小人的，要作侵入替改太容易，无需多厉害的技术操作。”柳工言之咄咄。
“所以？”诸欢的心脏开始狂跳。
“刘老板跳楼的前天，于老板一个人在数码组机房里忙活了大半夜。我查过服务器上的登录时间，起码有六七个小时的样子。据说期间他还打电话给柯美的男朋友杜小鱼问过几个技术问题，小鱼在数效组负责就是这块。”
柳工继续冷静述说。
诸欢的声音有些抖了：“小鱼现在人呢？”
“他从刘老板跳楼的第三天就请年假了，至今未到岗。”
柳工倒已镇静。可能对他来说，说出来就是甩包袱。
诸欢点头，又警觉：“柳工，你为什么要关心这些事？”
柳工稍许沉默：“二老板，我都快四十了，在‘博欢’干得再久估计也就这样了，当初加入完全是因为有你在。不过，我一直听数码组里的老员工说于老板志不在此，‘博欢’迟早会被转手，而我不想你被他的事涉及进去。‘博欢’在不在对像我这样的老员工来说无所谓，只要你继续在这行当里干下去，我们还是有希望能跟着你混口饭吃，对吧？”
诸欢再点头，走过去拍拍这老哥们的肩：“还有其他人知道这些事吗？”
“小鱼是刘老板跳楼后的第二天告诉我这些的，那他必定也跟女朋友柯美说过。”柳工想了想。
柯美也是个年轻单纯的姑娘，心里藏不住这种糟心事，多半就让闺蜜一起分担了。
这其中还是颇多疑点，譬如杜小鱼察觉顶头上司跟跳楼事件可能有关，不会是当即反应过来的。但在刘晸宇跳楼不久后运送大魔龙的那会儿，柯美和吉塔的反应已显诡异。
或说，那时她们已被牵及？
这个问题恐怕得等张队救回了人，才能问明白。
诸欢搭住柳工的肩，劝得很认真：“柳工，请你别对其他人透露这些事，但你要告诉警方，我是不能阻止。要劝你的是，这事很复杂，结果可能不是我们所认为的，就看你愿不愿意把自己卷进去了。”
柳工连忙摇头：“哪会愿意啊？我就图个安稳。如果不是这次‘博欢’突然要散你要离开，我也不会跟你提这事。说出来只想让二老板您注意着别被牵进去，这可是命案呢！”
诸欢颇有几分感动：“谢了，柳工，我会注意的。你也别把这事太放心上。我相信于博，他不是一个……坏人。”
柳工握了握诸欢的手，转身就走，脚步轻快。
留下他的二老板久久伫立原地，脑中一片惊悚的白茫茫。
柳工终究谨慎，话都说到这份上，也不敢挑明杜小鱼到底发现了什么。
但诸欢知道，要是没有可以肯定的信息，仅凭登录时间和几通求教电话，不足以让杜小鱼将这些细节联想到客户的自杀上去，更不会让一个善于明哲保身的中年工程师贸然跑过来跟决定饭碗的老板提技及这样的事。
现在前途未卜，柳工的含糊其辞算是给自己留了退路，合情合理，所以诸欢识相地没有再多问一句。
或许直接问杜小鱼更方便一些。
他拐去了机房，找的是数效组的代理组长。
“杜小鱼应该在什么时候回公司的？”
“不清楚，他的休假单是于老板签的，按理说是早该回来了。年假算算不过七天，这都过去三个七天了吧？旷工这么久，打电话也不接，我正想找人事发通知呢！”代理组长满腔不爽。
心惊肉跳之余，诸欢只能拍拍组长的肩，让他别管这事了。
杜小鱼除了制作视频外还兼职整个工作室的网管，不在岗时就得由柳工和另位陈姓设计师轮班。
柳工是不能找了，而陈设计除了基本维护外，懂得不太多也完全不知情，合适帮着查事。
陈设计果然二话不说地按吩咐把于博工位上的计算机给解了权限，又把刘晸宇自杀前后近半月时间的操作日志都调了出来。
量倒不多，但查得诸欢的手直发抖。
柳工所说的“无需多高的技术操作”是针对专业人士而言，按理说于博只擅长数码特效这块，IT技术顶多是初级水平，绝对不可能达到利用网络攻破监控的水平，哪怕让杜小鱼手把手地教。
所以柳工说的操作，不可能是他单独在七八小时内完成，必定受人协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