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没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在这里部署‘阴阳境生阵’，看到玉雕像和陈渊这货，再加上他说的，方才明白过来……老怪不愧为当世玄阴术的高手，弄不到尸体就打算另辟蹊径，把脑筋动到这两棵树的力量上了。”
亓官屠羽仰头欣赏美景，一边兀自叹喟。
“没明白，我也不想听什么其中奥义，”诸欢幽幽叹气，“就想知道你把他砸成一堆烂石头，能让我们知道潭制片现在哪里吗？”
“不能，不过……”
亓官屠羽冷不丁地问，“诸欢，那个重身傀对你真的重要？”
诸欢有些不解：“这问题咱俩好像讨论过好几遍了吧？潭制片现在是我工作上的重要伙伴，他人也不坏。力所能及的救自己的朋友是正常人都会干的事吧？再说了，他好歹也是阿羿所制，你就不想爱乌及乌怜惜着点吗？”
“呵，怜惜？”
亓官屠羽冷笑出声，“每当我思考起阿羿为什么要造出他，就心如刀割。你让我怎么怜惜？”
诸欢赶紧闭嘴，跟鬼少爷讨论这个话题简直就找架吵。诸羿就是一个驱之不散的幽灵，不管在瓶内还是瓶外，始终顽固地盘踞在他们之间。现在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讨厌“ex”这种生物了，二手货就是麻烦！
诸欢嫌弃地琢磨着，又恨不得把自己的脑子揪下来敲一顿。
“阿羿到底是什么动机，你也只是一直在猜而已，说不定全是自寻烦恼。”他嘀咕着，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安慰。
“我猜？呵。”鬼少爷笑得阴冷，“阿羿被收养时才五岁，六岁就显露惊人的玄阴术天赋。他不屑于和其他族中子弟一起研习普通的玄阴术，为了得到亓官家最珍贵的玄阴术秘籍《阴阳诸奴志》，他跪在祠堂七天七夜以命相博，求亓官家历代祖宗能恩准他一个外姓子弟获得研习资格。其实当时家中族人包括本姓子弟，无一能研习此书的，因为书中诸多炼傀术深奥难解，而且违逆三道法则会招致天惩。可家父折服于他的才华，不顾族长反对，将《阴阳诸奴志》偷偷传给了他，本以为他是小孩子性情，最终还是会知难而退。可不曾想到他瞒着家中所有的人……包括我，将书中所有的傀术都练遍，或者只为有朝一日，将亓官家全毁了。”
鬼少爷的声音淡淡的，却暗涌着难以排解的愤怒。
诸欢听得心惊肉跳，又说不出的难受。
“说不定是你误会。阿羿他可能并没有什么阴暗的动机，他就是一个孩子，年轻气盛而且身负奇才，只是想证明书中所记那些炼傀术是否有可行性。凭什么一定要把他跟你家被屠的事联系起来，你不觉得这样想也过于武断了吗？”
他苍白地辩解，又觉自己可笑得要命。百年前亓官家到底发生过什么事，现在除了亓官屠羽，谁还会更清楚？
但是，谁会乐意听一个朋友去质疑他曾经的爱人呢。
亓官屠羽突然闭上了眼，大口吸着清新冰凉的空气又慢吞吞地吐气，似在平抚难熬的情绪。
目不睹物的黑暗加重了诸欢的不安，随着胸膛的剧烈起伏，他能察觉到一股阴郁而焦躁的强大气流在体内疯狂流蹿。
这股难以控制的气流并非第一次出现，诸欢一直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所谓的“煞”以灵聚体，以气生能。灵有多厚体有多实，气有多戾能有多强。
诸欢不知道“戾”是个什么样的形容级别，也不知道鬼少爷的“气”到底是不是在普通鬼灵的级别。他只觉得不好，还有点害怕，更多的是担心。
“终有一天，我会亲口问他‘为什么’的。”好半晌，鬼少爷终于睁开眼，平静地说了这么句。
随之那股汹涌的气被慢慢地压住，深藏于丹田之下。
“那……我们还找潭制片吗？”诸欢知道再提这事有点不识相，但他实在没办法。没有潭水，“博欢”只能全权被于家控制，而自己不断辜负了于博的希望，而且只能灰溜溜地卷起铺盖滚回美国去讨生活。
“找。”鬼少爷叹了口气。
“啵？”诸欢讨好地问，却被狠狠地咬了口。
他只能憋屈地不再吱声：鬼基佬果然真难伺候！
亓官屠羽扛起那具没头的玉雕像往静心室走，本是畏缩在室内的俩小道士早就不见了踪影，同时消失的还有阿羿的玉雕像。
“啧！”
扔下无头雕像，他立即蹿出去，先回隔壁西厢厅，赫然发现墙上的画不见了。
这‘不留观’其实地不算很小，就是房间不多。一个供三清的正厅，东西厢房各两间，外加厅后一间小小的茅厕。
亓官屠羽奔向东排厢房，一间是隔着灶间的膳堂，一间是俩小道士的起居室，用途一目了然且陈设简单，基本看不出什么玄机。
“才几分钟的功夫，他们抬着那么重的雕像能跑到哪里去？！”诸欢也觉神奇了。
而且东西两排厢房中间就隔着偌大一个庭院和两棵老银杏，俩小道士要回其他房间躲也必得穿过庭院。
亓官屠羽皱着眉略作思索，立马转身蹿回到静心室……毫不意外的，那具无头雕像也不知所踪。
这下，连诸欢也看明白了，不由气乐：“狗皮膏药大的地方还能和小朋友玩迷藏，不错真不错！”
“看建筑类型，这道观应该造于北宋战乱年间，早先大概是用来给达官贵人避难的，必定会建有密室或通向山下的密道。”
在陈设简陋的屋内踱了两圈，鬼少爷又转回到那张石头作基铺了层竹席的简榻前，伸手按在席面上。
“能不能不用冥焰？别搞得我们回不去了。”诸欢犹疑地问。
五感共享得时间长了，他能慢慢感同身受到鬼少爷的各种不良状态因何而起。譬如为什么喘息及困意不断，为什么喜怒无常或黯然神伤，只再深点还是模糊不清。
同样，鬼少爷必定也在一点一滴地感知到他诸欢的情绪，虽然不能全盘清晰，但也算有个眉目，因此言语举止间温柔太多，就像一个……真正的男朋友。
他莫名地恐惧了。五感共享到底会产生什么后遗症？！
“在想什么，让心跳这么快？”鬼少爷突然噙着笑意问。
“没什么……咳！”
诸欢赶紧收起自己的胡思乱想，“要不找个什么东西砸开看看？”
“别担心，看着就行了。”一撮幽绿的火还是被燃起在指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