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未曾发现，某个黑暗角落里，一个手持佛珠的男子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双手微微颤抖。
“从小到大，从始至终，我都没有任何怨言。”普智轻声道，“他比我更适合佛门，我只不过是一个过客，佛门，世界，与我而言都会过去。”
“你这话说的就没意思了，我们谁不一样啊，修炼不就求一个长生？”蒲宿醉醺醺的抬眼，眸中划过一抹痛苦的清明。
普智轻笑，微红的脸颊满是柔和之色，“不一样的，我知道你不是，我也不是，只不过相比于你而言，我更加痛苦，更加隐忍罢了。
倘若我如你一般，硬起心肠来，今日的我又是另一片景象。”
蒲宿拿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轻轻勾起得嘴角僵硬在脸上。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连红线都未曾发觉，未经情事，不惹尘埃的普智又是怎么发现的？
看到蒲宿脸上的异常，普智低着头，满是柔和的眸中划过一抹遗憾，“你今生还有一次姻缘，极为危险，就算旁人看的清楚，你们之间却是无论如何都算不清楚的。”
普智的话让蒲宿的脸上露出惊愕之色，经过那一次，他怎么还能有姻缘？
“你有所不知。”蒲宿眼中露出一抹苦涩，轻声道：“我从不近女色，你应该是算错了。”
普智摇摇头，却并不再多言，蒲宿若有所思的盯着手中的酒杯，随后忍不住嗤笑一声，“都是活了几万年的老头子了，这些事情，还有什么可怕的。”
只不过再想起那人时，痛苦仍然大于喜悦罢了。
“有过那么一段欢乐便是极好，”普智淡淡出声，“或许不应该再奢求许多，你应该知道，阴阳才是正道。”
“那是六道三界内，可我却不是。”蒲宿勾起了唇角，眼中说不尽的嘲讽，“我从来不觉得我错了，纵然现在这世界容不下我，早晚有一天必须得容下。”
“说的好！”冥王从暗处走来，忍不住为他鼓掌，声音中满是畅快。
跟在身后的红线淡淡的笑着，看向普智的眼神变得十分复杂，他从未想过普智与如来竟有如此纠葛。
一个是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佛祖，一个是蜗居阿佛河畔渡人苦水却最终慧心尽失的善佛，或许他是心甘情愿的舍弃慧心，从此不再踏入佛门？
毕竟不管从哪看，当初慧心圆满的普智，如今却跟一个普通人无甚区别，甚至还不如许多凡人过的心安。
“你来了？”蒲宿意兴阑珊，语气没有露出丝毫惊讶。
“嗯，来看看你和普智。”冥王淡淡出声，“普智做的糊涂事都传到幽冥了，让我这个始作俑者怎么安心？”
其实更多的还是想借机看看他。
“让冥王大人失望了，普智不才。”语气中却满是释然与解脱，“如此也好，我不再入轮回，这一世的苦果善果都让我自己承担，大人不必担心。”
冥王轻瞥他一眼，“我倒是不担心你，你没了慧心也是一件好事，早晚都会想开，但是他却不一定。”
冥王意有所指的看向蒲宿，声音中带着几分嘲讽，“他是个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的，心里怎么想的从来都瞒着别人，非要说出来的haul一刀刀割掉自己的心，插进别人的肺才甘心。”
“阿冥！”蒲宿蹙眉喝道，“你在幽冥挺闲的是吧？”
“是挺闲，不过没你闲。”冥王盘坐在石桌旁，伸手取出一个杯子，倒了一杯美酒。
蒲宿叹了一口气，并没再说什么。
气氛顿时僵了下来，普智将怀里的佛珠摆出来，搁在了石桌上，抬眸看向蒲宿，“麻烦您帮我交给他。”
他知道就算他不说，聪慧善解人心的蒲梦居主人也知道要交给谁。
他不愿意戳破这层阻碍，有些东西就像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得不到看不清才最美好。
真真的去追究，反倒失去了韵味。
蒲宿点头应了下来。
“还有我的记忆，麻烦您暂为保管。”普智轻声道，“我这一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我便赌一次，赌你会赢。”
赌你会赢！
蒲宿心中惊诧，更多的却是对普智的欣赏，他就知道自己从未看错过人，就算他失去了慧心又如何，依旧是那个深沉善良的普智。
“好。”
“那我去了。”普智朝着黑暗处微微勾起嘴角，垂眸道，“有缘再见。”
来世愿做一船夫，为你普渡众生，只愿你能渡我苦水，容我靠近。
来世愿做一朵莲，绽放在佛前，垂眸可见，时时可闻。
若有来生。
普智的身形缓缓消散，最终化为黄色的光影碎片，朝着黑暗处涌去，仿佛想要照亮每一处黑暗。
“他解脱了，你呢？”冥王目光沉沉，语气带着一丝不善。
蒲宿摇摇头，轻笑道：“我不在意，你知道……”
“你嘴上说越不在意，其实心中越是在意。”冥王冷声道，“你能看透世间人心，什么时候才肯看一看你自己的心呢？”
蒲宿微微发愣，垂着眸，尽数遮掩了其中的神色。
“都过去了。”
“真的过去了么？”冥王咄咄逼问道。
蒲宿揉着微微发胀的脑袋，轻声呢喃道：“是啊，都过去了……”
他向后倒去，嘴角过着一丝苦涩，他何尝不想知道，何时才能放过自己……
他的身形缓缓消散，一身白衣尽数褪去，淡淡的黄色光晕在月色下格外的柔和。
红线哭笑不得的看着眼前贪睡的蒲宿，低声道：“他逃了。”
“哼！”冥王对他很不满，却无可奈何，他打量着蒲宿，一眼看尽他的前半生，顿时满脸嫌恶，不耐烦道：“算了算了，本王懒得管他这么些烂事！”
红线微微勾唇，其实现在的蒲宿也未尝有那么坏，只不过多少有那么点愚笨。
“你照看好他，有事可来找我。”冥王再次出声提醒道，“东月心思不正，不是什么好人，你要小心。”
“我知道，多谢冥王指点。”
尽管他很早之间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