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展恒独自一人站在宝祥殿外,听着殿中微微的响动,闭着眼感受着带有暖意的阳光,眼眸中长久固封的冷意出现一道细长的裂痕。
“参见陛下。”连珂森冷开口,视线却一瞬不瞬的瞟向殿内,浓黑的眉毛耸成一团,担忧尽显。
“师哥怎的过来了?”温展恒抬步便朝着外面走去,下意识想要将连珂带离。
“微臣来与陛下商讨国事。”连珂语气不耐的开口,强压着心中怒意。
温展恒轻易便察觉到连珂细微的变化,想起退朝时的所说的话,不自然的揉了揉鼻子,神情闪躲。“我的身子有些不爽,至于国事不防日后再谈。”
话音刚落,便听到连珂深深吸了一口气,锐利的睛眸闭起,强压着即将爆发的怒意。“身为一国之君,竟将国事推于臣子,难道真想将墨国败于你手不成?”
连珂的话如同一把尖刀直直的朝着温展恒刺过去,可是,当碰到温展恒那一身无形的盔甲时却是毫无作用。
“师哥难道不知,世人皆道我昏庸,何必有所改变?”
闻言,连珂脸色阴沉一片,以前怎不知他如此不知羞耻?厚颜无耻的程度让人真是叹为观止。“我在书房等你。”
“师哥,国事何必如此着急,不妨出宫转一转?”温展恒带着此许调侃的语气开口,眉眼中闪着得意的光芒。
话毕,温展恒带着一脸得逞的笑意跟了上去,轻快的脚步追上去。
连珂一心想要快速解决眼下棘手的国事,脚下不由的加快脚步,将温展恒远远落在后面。
当穿过御花园时,便看到不远处凉亭内,太后正悠闲的赏着花,连珂堪堪停下脚步,远远的看着,眉头紧紧的瞥着。
不多时,太后的贴身太监周忠海走到连珂面前,恭敬的行礼,“国师,太后有请。”
连珂微微颔首,在周忠海的引路下来到凉亭前,“参见太后。”
太后雍容华贵的面容风韵犹存,不难看出先帝在位时,为何会如此疼爱她,甚至给她专房之宠。
“国师可知臣子不可随意在内宫中走动?来人将国师押入大牢,听候皇帝处治。”太后厉声下令,凤眼中是满满的愉悦。
内宫中严令禁止臣子随意走动,这是不可更改的条令,连珂不是不知,但是温展恒的安排让他越发失了理智,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般巧,竟然会遇到太后。
面对太后的发难连珂也只能一言不发的承受,就当他束手就擒的时候,一声玩味的调侃悠悠传了过来。
“那太后可知后宫不得干政?”温展恒朝着一旁的侍卫甩了个凌厉的眼刀,像是要将他拉着连珂胳膊的手生生切断一样。
温展恒素来不在乎小节,可是今日的他一个眼神便将威严不可侵的霸气体现的淋漓尽致。周围的顿时跪了一地战战兢兢的奴才。
太后含笑的脸骤然一片冷冽,一双白皙的玉手紧紧攥成一拳头,一口银牙险些被自己咬碎。
温展恒站在连珂身前,保护的意思一目了然。“太后越发有了好兴致,竟也有心思管起朝中之事了。”
太后快速起伏的胸口,明眼一看便知她被温展恒气的不轻,连珂垂首上前一步,拱手说道:“太后只是担忧陛下的近况,所以才会寻问了微臣几句,许是微臣出言不严谨,才会惹得太后动怒。”
温展恒看着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模样,一言不发。如果不是亲耳听见,他还真就信了温展恒的话了。
“太后,还是在宫中颐养天年比较好,免得你有什么差池而让别人说寡人苛责你。”温展恒语气淡淡开口,看似关心的话语中是满满恨意。
太后本就不悦的脸此时铁青一片,一双眸子瞪的老大,可能也是年纪大了,猛的被人一气竟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温展恒拉住连珂的手腕,看着太后冷笑道:“时辰也不早了,寡人便不在此打扰太后了。”
话毕,温展恒拉着愣神的连珂朝着书房走去,对于身后被气的直喘粗气的太后视而不见。
“你怎可和太后这样说话,名义上她可是你的生母。”离开太后的视线,连珂便一把甩开温展恒强有力的钳制,语气中带了些许的责备。
对于太后,温展恒只剩下了恨。他永远都忘不掉母亲被赐白绫时,太后笑的有多得意,承认太后的存在,岂不是在认贼人为母?
“我能与她这般说话,已经实属不易。”温展恒眸光一沉,杀伐一闪而过,最终被他强压至眼底,带着一身戾气朝着书房走去。
连珂一怔,温展恒面对自己时总是一副傻呵呵的模样,可是他眼中一闪过而的自责,自己突然发现,温展恒并没有将内心的柔软向他敞开,他就像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将自己藏的严严实实,有时甚至是用冷血来伪装。
对于自己,他也只是因为喜欢,而收敛起了周身的戾气罢了。
看着温展恒渐行渐远,连珂脚下的步子踌躇起来,犹豫一会儿转身朝着宝祥殿走去。
温展恒对于太后的态度足以证明,他讨厌太后不亚于江庭,正如他所说,能与太后这样说话已是不易。
但是至于这其中原由,旁人或许不清楚,但是林遇肯定知道……
快步来到宝祥殿,还未进去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争吵声,连庭的声音明显有些虚弱,连珂赶忙快步走了进去。
只见林遇做在床边,一手紧紧的圈着连庭,另一只手端着一碗白粥,两人就这么僵持不下着。
“连庭,你想饿死,别死这张床上。”林遇冷声开口,圈着他的手抬起硬生生的掰开他的嘴,将碗中的白粥强硬的灌下去。
“林遇,住手。”连珂看不下去了,一把将他拿在手中粥碗夺过。
看着连珂怒不可遏的脸,林遇只得松开钳制着连庭的手,起身有些疲惫的开口,“前脚刚走一个,现在又来一个,拜托你们能不能商量一下同时来,我可没有时间待客。”
连珂并没有回答,而是拿起桌上的汤匙,缓步走向脸色惨白的连庭。几日不见,他本就清瘦的脸庞已经有些凹陷,精神有些萎靡。
“温展恒可有苛责你们?”连珂愠怒的开口,动作轻柔的舀起一勺白粥递到连庭干裂的嘴边。
连庭半个字都不说,林遇倒是冷笑起来,玩味的眸子看着他茫然的眸子说道:“不仅没有苛责,还大鱼大肉的招呼着。”
大鱼大肉招呼着?连珂疑惑的看向林遇,只见他唇边玩味的笑意愈发浓烈,更加不解。林遇可以为了连庭公然顶撞温展恒,自不会为难连庭,他为何会如此消瘦?
“如果想让他越发圆润,还望国师与当今圣上求个请。”林遇话并未说透,如果他直说了,真不知道连珂会怎么想。
连珂要是因为他一句话,而跟温展恒大打出手,他们可真就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他为一国之君,又怎么听我一个为人臣子的话。”连珂将碗中的粥悉数喂入连庭嘴中,眉宇间莫名的情绪涌动。
林遇没再说什么,而是靠在一旁的柱子上若有所思。“你来是为什么?应该不止是来看连庭的吧。”
将吃空的碗放于一旁,再替连庭拉好被角,连珂这才转身走向林遇。“你可知温展恒和太后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
连珂的问题倒是让林遇一愣,原以为温展恒是一厢情愿,可是今日看来,连珂对温展恒的在乎或许远超温展恒。
“你怎么对他的事情这么在意了?难道……”
“我只是一时好奇,并无其他想法。如果你不说,我也不会强求。”连珂直接打断他的话,清冷的语气显得无所谓。
林遇轻笑,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副痞里痞气的模样,抬手随意指了指破败的宝祥殿,“这里是他生母在生前所居住的地方,自他生母死后,他便因自责而不再踏足这里半步。原因可能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母亲吧。”
“这与太后又有何关系?”连珂倒是听说过温展恒母亲死去的事情,据说是一时想不开上吊自尽,但从未提及太后半个字。
“坊间传闻倒是与太后没有半点关系,可是只有当事人知道,太后在这其中起了何等重要的作用。”说着林遇不由的攥紧拳头,眼中冷意一片,继而接着说道:“当年太后为争皇后之位,将诞下嫡子的婉妃扣上了残害皇嗣的罪名,先帝一怒之下便赐婉妃三尺白绫。而温展恒便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惨死于外面那棵桃树之上。”
难怪,温展恒在逍遥峰上时,总是绕开那棵桃树,原来他心中竟有如此深的伤痕。
言语严肃的林遇忽的笑了起来,眼眸看向躺在床上的连庭说道:“其实,温展恒或许并没有想要杀连庭,至少从他将人关在宝祥殿,便可以看出些许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