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气氛开始微妙,专注开车的李晋无法忽视,心里感叹父子俩都是不能好好说话的人。
“董事长,您是回公司还是直接回家?”李晋故意问。
林英东不假思索道:“回公司。”就差天下大乱了,公司里不能放任他们乱搞。
李晋沉声:“嗯。”没有问林天翊去哪儿,默认他一起回公司。
被这么一打岔,刚刚紧张起来的气氛得以缓和,林英东似乎意识到自己问的话会让林天翊介怀,再次开口时是思考良久的措辞。
“既然这样,这件事就交给相关部门跟进,我们一会儿讨论下怎么发公告安抚社会情绪。”
因为兰迪华裔的身份,而且事发地在M国,案件进展没有想象中的简单,星港市这边的相关部门只是配合调查,最终还要看兰迪的态度,是否在当地提交证据上诉。
牵涉到的星应集团,目前迫在眉睫的便是做好舆论引导,林天翔的事终归是个人行为,星应没必要因此拉着整个公司与之共沉沦。
割席是唯一做法,不论林英东心中是否甘愿,是否还顾念父子血脉,这是容不得他心软的时候。
三人一起回公司,公司楼下大堂里,已围满了闻风而来的媒体。
星应集团行事一向低调,这么大阵仗的蜂拥而至,前台根本没有能力处理。
围在人群中间的是星应综合部部长,以及公关部副经理,面对媒体的频繁提问,一知半解的他们也只能含糊其辞,想着怎么应付当下。
不知谁喊了一句:“林董事长来了。”
人群迅速回头,往林英东方向围过来。
综合部部长来不及松一口气,赶紧吩咐安保部门再加派人手来维持秩序。
媒体的长枪短炮没有放过林英东的意思,他们似乎都忘了这位董事长已经退休,也忘了他前不久刚做完手术。在挖掘新闻面前,他们个个都闻风而动,褪去作为普通人的同理心。
林天翊皱眉,脸上是很明显的不悦,身子微微往林英东那边倾斜,是用身体保护身边人的姿态。
林英东轻轻拍了林天翊的肩膀,给他一个无妨的眼神,林天翊这才稍稍退开了些。
林英东面对无数镜头,一点仓惶之态都无,淡淡笑着和众人打招呼。
“林董事长,请问您对于公司现任董事长,您的二公子涉嫌境外伤人的案子有什么看法?”
“您是不方便说,还是也被蒙在鼓里?”
“所以您和章氏母子分道扬镳,其实是因为早知此事,而非表面上的星应宫斗?”
“林董事长,请您正面回应?是否会包庇林天翔先生的所作所为?”
媒体的问题尚算温和,没有特别犀利的,林英东抬手摆了摆,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大堂里有一瞬的安静,都在等这位刚退下来不久的董事长发话。
林英东的声音洪亮浑厚,毫无病态中的气虚和处在风暴中心的蹑手蹑脚,他说:“首先,很抱歉因为犬子的事让公司承受负面舆论,我给星应所有的同仁表示歉意。
第二,接下来的事,会交给相关部门秉公办理,如果需要我,或者星应集团任何一个人配合的,我们都会竭力配合。
第三,于公于私,我不能一句不知道就摘得干干净净,于公他是公司的员工,于私他是我的儿子,我接受社会的任何批评。”
林英东深深鞠了一躬,表示自己的歉意。
他的表态让媒体满意,总归这一趟没有白跑,这些内容足够形成一篇有看点的新闻稿。
林英东这番话也是滴水不漏,轻易的将林天翔的行为和公司剥离开来,还恰到好处的把责任往自己身上引,愿意担一个教子无方的罪名。
这样,大众的视线就能最大程度的转向事态本身,随着时间过去,不需太久星应就能回到正常轨道上。
林天翊在心里腹诽,还以为他们父子情深到何种地步,原来大难临头还是会被舍弃的。
顶楼董事长办公室,林英东吩咐李晋,“按照我刚刚的说法,琢磨下措辞,今天下班前公告务必发出去。”
李晋点头,不多逗留回自己办公室。
公司已经一团乱,林英东也不急着处理,而是问林天翊:“你是怎么找到兰迪的?”
林天翊知道他想问的,其实是“兰迪是不是你安排的?”
林天翊懒洋洋的抬下眼皮,“章彬的事之后,我无意中发现林天翔实习的公司木跃金融有些不对,稍微一查就摸到实际控制人是林天翔本人,公司的法人兰迪不过是一个无所事事的赌徒。”
林天翊拉出章彬来背锅,他不可能主动说自己一直提防着章文母子,章彬算是他找的一个开场白。他并不在乎林英东信还是不信,都这个关头,林英东根本不会在意这些不重要的信息。
林天翊接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就稍微留心了一下兰迪,有一阵子我去M国看刘惜年,也是那段时间兰迪家相继出事,父母离世,他又重伤住院。”
林天翊的言辞轻飘飘的,林英东听着却是心情越发沉重。如林天翊预料那般,他根本不会去细究其实林天翊的话里诸多漏洞。唯结果论,现在林天翔东窗事发,林天翊轻描淡写的那些过程都对的上了。
“我发誓,我和兰迪以前根本不认识。”林天翊郑重其事,一字一顿道。
林英东:“我不是好赖不分的人。”
林英东其实有些释怀了,自己的信任是最不堪一用的东西,改变不了林天翔的结局,却能寒林天翊的心。
所以,他不再去追问细枝末节,只是撑着头,对林天翊叹道:“你要把星应撑起来。”
“我可不想别人觉得我是既得利益者。”林天翊无所谓道。
“你不是既得利益者,你是肩负责任的人。”林英东看着林天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这一眼,是责任和信任的交付,也是所有闹剧的尘埃落定。
林天翊当然明白其中意味,反常的,他心里没有如释重负。
于是,他认清了自己,其实最想要的不过自由,这话不是故作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