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什么事。”林天翊的腿在茶几上搁着，翘得老高。
林英东和夏桐的互相观察告一段落，夏桐知道林英东看不上自己，遂开口道：“您和董事长谈正事要紧，我去外面休息室等您。”
林英东倒是满意夏桐的表现，举手投足间，真有点助理该有的样子。
“你这个助理靠得住？”林英东比谁都希望儿子走上正途，如果天翊身边真能有得力的人协助，他不在乎那人是男是女，是何出生。
“还行吧。”林天翊对夏桐没表现出那么非她不可，他知道林英东很排斥这一套。
见儿子的态度算不上热络，林英东不再多问，拉回到正题上。
“你上次去青龙村，搞了些什么名堂？”目光中含着几分严肃，看向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人。
“是又有谁在您老人家耳边告我状了？”林天翊不答反问。
林英东没藏着掖着，“是我主动问的李晋。”
原来是李秘书在中间传的话，林天翊倒是没了多少反感，“我发誓，一切都是按照您和舅舅之前教我的说的，一点儿没敢乱来。”
“你松口对方提的条件了？”
林天翊仿佛听到什么滑稽的事，很无语地往后仰着，“怎么可能，我再傻也不可能不请示您一声就胡乱答应。”
听到儿子的保证，林英东面露欣慰，总算是听话了一回。
“咚咚咚。”三声敲门声后，女助理将办公室门推开一个缝，“董事长，章总来了。”
“来得正好，快进来。”林英东也从自己的老板椅上起来，走到沙发那儿。视线扫了一眼没个坐相的林天翊，“注意一下形象。”轻声提醒道。
“舅舅好。”林天翊起身，给章彬一记响亮的问候。
“诶，天翊也在呢。”章彬明知故问地客套一番。
“坐吧，坐吧。”林英东选择了一个单人位沙发，将对面的长沙发留给舅甥俩。
“章彬呐，叫你来呢是因为最近天翊那边有点小状况。想着一来你有经验，又是天翊的亲舅舅，你帮衬着点我放心些。”
林天翊在心中叹道，看来老头子对自己的信心和耐心已经告罄，如他所料的，来到了现在的局面。
林英东这种行为说难听了就是任人唯亲。
一亲：让自己的儿子一上来就接公司重要项目，这点根本不能服众；
二亲：自己儿子搞不定，让小舅子接手，纯纯的内部消化，护短又有失公允。
李晋这么一个精明透顶的人，不是看不清这些本质，这么多年他在董秘的位置上，就没有一时半刻想着提醒林英东吗？
可真是愚忠呐，林天翊在心中给李晋安上这么一个评价。
“林董，这不合适吧？天翊正在跟的项目，我这中途插手。我们一家人倒是觉得没什么，这搁外人看来……”章彬以退为进地试探着。
外人看来怎么样？不就是林天翊没本事，干什么都得老子护航，还得亲舅舅擦屁股。
心中无声冷笑，“这不就是你苦心经营想看到的吗？临门一脚还谦虚上了。”这些话林天翊只得心里想，说出来是断然不会的。
“把公司搞好，我们一家人生活无忧才是真的，外人不外乎看热闹。”林英东宽慰着章彬，目光时不时朝林天翊瞟，给他使眼色让他说些什么。
林天翊笑盈盈地开口：“有舅舅帮忙，我求之不得。”
“看，天翊自己都这么说，章彬你就别推辞了。”
父子俩一唱一和，就差上演三顾茅庐，章彬自然不便再继续拿乔。
“只是，我手上现在正在跟着的项目还没做完……”章彬这是松口，在等着下台阶。
林英东挥挥手，“这个好办，你回头和李晋交接下，我让他收尾。”
这事儿，就算是敲定下来。
整件事的性质，也有了定论，林天翊出师未捷，章彬扫尾断后。
谁是主角，谁是炮灰，一目了然。
林英东暗自欣慰，章彬得偿所愿。
林天翊，等着看戏。
从林英东办公室离开，林天翊把章彬拉到没人的角落，面上有些谨慎，道：“舅舅，青龙村那阿勇村长可不简单，和我说了好些个莫名其妙的话？”
章彬心头一紧，“什么话？”
林天翊又恢复了玩世不恭，“反正是些不着边际的，我哪还能记得。想着舅舅现在成了项目主要负责人，我提醒您一下，以防下次你们见面，被他老实的外表蒙骗。”
章彬点头，又开口问：“你和村长很熟？”
“嗨，每次去他都叫上我一起吃吃喝喝的，熟嘛，也算不上。”
章彬笑着开玩笑，“这是没把你招待好？觉得人家有问题？”除了玩笑成分，也有试探的意思。
“嘿嘿，”林天翊摸摸后脑勺，“我这人没啥拿得出手的本事，就是偶尔直觉特准，我就觉得这阿勇不简单。”
不给章彬继续盘问的机会，林天翊叫上夏桐，准备离开。
他就是要挑拨，章彬和阿勇两人，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很像。
趋利最大化，又圆滑虚伪，这样的人都会在心里藏一手，不会坦诚相见。
林天翊今天这番话说得模模糊糊，又没有实质内容，但在章彬听来，肯定是往心里去了。
之后，他会找机会试探阿勇，两人都是敏感的狐狸。这一来一回的试探，足以让他们之间产生隔阂和猜忌。
如林天翊所料，章彬直到下班时都还在想林天翊话里的意思。
经过他层层剖析，否定了林天翊看破他与阿勇有关联的可能，真让林天翊抓着把柄，他今天的表现不会这么乖顺。
那只剩下另一种可能，阿勇想脚踏两条船。
或许他数次暗示林天翊，奈何林天翊脑子转不过弯，听不出隐晦的暗示。
回想着最近几日，阿勇数次提及他儿子升学的问题，话里话外皆是等不及。
原来是在自己这边没得到确切答复，这才着急另做打算？
“这个阿勇，人心不足蛇吞象。”章彬给这人打上如此一个标签。
阿勇的电话，专挑这个时间点打来，“章总。”依旧低声下气的语气，可在章彬此时听来，极其不爽。
他想，狗果然一辈子都只能是狗，谁给一口骨头，就冲谁摇尾巴。
“不是说了上班时间不要打电话。”章彬语气不善。
阿勇赶忙赔不是，“我也不想打扰您的，只是，小宇的事……学校那边等不了。”
小宇升学的问题如果一直没有确切答复，这边一味拖着，搞不好连上普通中学都会耽误。
又是这破事儿，章彬气恼，天知道他当时就是随口一应承，自己压根儿就没有教育局的关系。
晓晓之所以能上市一中，绝大部分原因是她本身成绩优异，再加上林英东从中牵线搭桥。
现在教育口的事儿查得这么严，没人愿意冒着掉乌纱帽的风险，收这么丁点儿的好处。
“阿勇啊，你这事儿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再说了，你家孩子如果能学进去，在哪读不是一样的？”这是章彬第一次，有了拒绝的口风。
阿勇心中咯噔，章彬对小宇的事一直没有个明确态度，他起初还以为是自己没把青龙村的事办漂亮。今天得到章彬委婉的拒绝，他开始怀疑，章彬是不是打算过河拆桥。
两个人的心眼都在活动，却没人先一步打破已经建立的利益共同体。
阿勇在章彬这儿还有利用价值，无论他是否要吃两家饭。
这边，章彬答应给阿勇的，除了那个迟迟未兑现的学校名额外，其余也不曾亏待他。是真实拿了人家的好处，现在没有理由翻脸不认人，至少面子上，他们还是一条船上的人。
初步的试探，两个人都在心里都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