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之后,就是身体的恢复,原本计划在医院住院一周就回家。
章文说什么都不同意,开刀的伤口已经拆线结痂,为了保险起见,她执意让林英东继续在医院住两天。
医院里有医生,定期观察着,能让家人安心些。
反正他们住的是VIP病房,不会影响医院的正常秩序,医生理解家属的担心,默认了他们的做法。
林英东在医院时,章文尚且容易找机会出去见白洛安,等接他回去后,想再有合适的理由外出就不是容易之事。
这日,章文以去学校帮林文韵送东西的借口外出了一趟。
最近白洛安的表现,有种说不上来奇怪的感觉,具体表现上并没有什么不对。可女人的第六感让章文肯定,一定是有问题的,但这些不足以让她去怀疑白洛安对自己的态度。
始终是不能安心,她必须和白洛安亲自见一面,趁着现在林英东还未出院。
约定的地点依旧在上次的私家菜馆,白洛安早一步到,点好了她喜欢的菜。
章文行色匆匆,不用服务员引,轻车熟路的进了包间。
“怎的这么急?”看到章文额上隐约可见的汗珠,白洛安将自己的手帕递过去。
章文没接,顺手拿了放在桌面上的纸巾,“没事,来的路上堵车。”随意找了借口解释自己的匆忙,她不愿告诉眼前人,自己是因为顾及林英东的想法,不愿在外逗留时间过长。
白洛安握着手帕的手僵在中间,现在收回不免尴尬,只能把一方蓝色的手帕放在章文面前的桌子上。
“找我是有事吗?”
章文道:“还是上次的事,这么多天了,你还是没有进展?”
她的语气有些急迫,让这话听起来有些刺耳,似乎是在埋怨白洛安的办事能力。
白洛安沉默半晌,不知该找什么话来解释自己如今的进退不得。
打电话的时候隔着电波和距离,会容易忽略对方的细微表情,难以在第一时间察觉出对方的真实想法。
现在,两人就面对而坐,章文怎会看不出白洛安的举棋不定。
还弄不明白他的态度因何而转变,章文也没时间去关心这些,只问:“你是不愿意帮我了?”眼中带了明显的哀伤,双眸微垂着故意不去看白洛安。
“不是。”白洛安急着否认。
“那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你有了顾虑。”
白洛安不会说林天翊去找过自己,如果真让章文得知,那自己便是百口莫辩。
章文笃定白洛安有事瞒着自己,支支吾吾的样子明显没有了往日的坦荡,“算了,你不想说没关系,每个人都有隐私的。”
白洛安见她的态度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激烈,生出一丝侥幸,觉得自己能劝说她两句,于是开口:“其实,你的现状不也挺好,何必执着一些东西呢?”
那日和林天翊面谈,他从林天翊的只言片语中能看出些许端倪,林天翊不是非那个位置不可,他对星应的情感不单单是占有欲。
其中定有什么林家内部不为人知的原因,他这个外人不得而知,章文也从不会透露林家的事给自己。有一点他能确认,如果章文愿意和林天翊相安无事,不生出不合时宜的心思,他应该是没有兴趣鱼死网破的。
章文心中大惊,面上不敢有丝毫泄漏,“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也非我,怎知我的苦?”
“有些东西我们一直认为非它不可,可能只是单纯得来不易,至于它到底有没有这么重要,这一点很容易就被执着盖过去。”白洛安试图提醒,他并不是非要让章文放弃,只想让她停下来看看,毕生所追求的是不是真正自己想要的。
“你想表达什么。”章文的脸往下拉,不加掩饰的难看。
白洛安轻叹,“小文,我希望你能过得好。”
白洛安很泄气,有种多说多错的无力感,眼见章文的不悦已经很明显,他只能选择暂停这个话题。
章文的难看脸色持续了一会儿,“我明白了。”
话已至此,章文不是听不出话外音的人,许是这一刻心中的不安都找到了原因,她异常平静。
“小文,”白洛安低头啧了两下,“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很矛盾,饶是心思灵敏,一时间也想不出化解当前困局的方法。
章文起身欲走,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本以为永远不会背叛的人,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不能坚定的站在身后。只要稍微往这方面一想,章文就觉自己如溺水的人,周围抓不到扶木,只能静静等待下坠。
“你们都一样,没有任何区别。”章文扔下这一句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白洛安没回过神,视线里只有那方还摆在桌上的蓝色手帕,手帕和他这人一样,从来就没有入过她的眼吧。
会知后觉章文走的时候说了什么,都一样,谁和谁一样呢。
白洛安无力的搓了一把脸,不敢相信就短短几天时间,自己怎么就和章文闹到这般地步。
都怪林天翊,他在中间挑拨离间,现在,如他所愿了。
章文气冲冲的从私家菜馆出来,坐上车时没有立刻启动,她在思考,自己生气是因为白洛安的态度转变,还是事情没有按照自己的预想走?
或许两种原因皆有,但冷静下来后,重重抽丝剥茧,后者的占比更大。
在她的心里,白洛安这个人本身并不是那般重要,如若于自己有利,是白洛安还是张三李四,他们之间没有差别。
在意识到自己的凉薄后,章文有种扳回一城的满足。
果然,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就是感情。
最无价的,亦是。
白洛安对自己的立场一直都是坚定的,有了这个认知,她清醒不少。这件事肯定有蹊跷,是谁在中间传了不该传的话,这个人的本事不小,竟能说动堂堂律所合伙人。
是林天翊吗?章文的脑中第一个浮现的名字。
这小子最近的表现可以称得上中规中矩,公司里的老人对他越来越满意,在林英东面前更是不吝本事的夸赞。这么一衬托,自己那个从小到大都墨守成规的儿子,倒是黯然失色了。
浪子回头,永不过时的经典戏码,全是扯淡。
如果早知道前二十年碌碌无为、惹事生非,突然变得不再张扬就能赢得他人的称颂,那乖孩子又何苦数十年如一日的懂事隐忍。
接连的不顺,让章文几乎钻入不可回头的牛角尖,恨意替代所有情绪。
这一刻,她有了不管不顾的冲动,除了自己,这世上再没有别的人为了林天翔而争。
本是开向医院的车子,忽然调转了方向,直接往锦云山而去。
她现在的样子不适合出现在林英东面前,林英东和自己几十年的夫妻,他能第一时间察觉出不对。
拨通林英东的电话:“喂,医生查过房了吗?”
“刚刚查完。”
章文心不在焉的应道:“嗯。”
“你在开车吗?”
章文心道讽刺,林英东总是能看清自己,哪怕只是一个微小的蹙眉,他都能读懂其中的情绪。却偏偏在林天翊这件事上,永远看不出自己和他不对付,或者说,他是明知道而视若无睹?
“对,今晚让祥叔辛苦一下,我有些不舒服想回家睡一晚。”
那边的男人语带关切:“哪里不舒服?最好来医院检查一下。”
“没事,就是头有些晕,回家睡一觉就好。”
林英东显然是不放心,欲再劝两句,但他知道章文的性格,自己说太多她会不高兴,“可能是最近太辛苦,回家也好,好好睡一觉,明天还是不舒服一定要来医院看看。”
“嗯,知道,你不用担心我。我就是想或许是感冒,你现在抵抗力正是薄弱的时候,我到医院万一传染你。”章文恢复了些从容,也有了耐心解释。
“那你好好休息,祥叔在我这边,你就没什么可担心的。”反倒是轮到林英东来对她嘘寒问暖。
回到锦云山,这些日子所有人的生活重心都在林英东那边,别墅里的佣人长期没有主人约束,自然而然有了些散漫。
见到章文突然出现,正坐在内院里嗑瓜子的两个佣人皆是一愣,而后相互看了一眼,赶紧把石桌上的瓜子壳收拾干净。
“夫人。”异口同声打了招呼,恨不得将头埋进膝盖里,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都是家里的老人了,想退休的话和祥叔讲一声。”章文没有多的精力去教训佣人,更没有好的心情容忍她们的越界。
“下次不会了。”
两位佣人耳观鼻鼻观心,连大气都不敢喘,心里疑惑:她们并不是什么都不做在一旁偷懒,只是今天的工作做完后放松一下罢了。换做平时,这种情况最多是祥叔会拉脸教训两句,被夫人撞见的话还会在一旁劝阻。
今天这是怎么了?夫人心情不好吧。
章文噔噔上楼,制造出不小的动静,走到楼梯最上一层时吩咐道:“我有点不舒服,晚上不用叫我吃饭。”
两个被抓包的佣人自是什么都不敢说,夫人怎么吩咐就怎么听,哪里敢斗胆再去问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