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
有人在敲门。
万小丰坐起来，看过去，“门没闩。”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乌梅萧潇郭德海出现在门口，发现他坐在院子里，都有些好奇，“你就睡这儿？”
“有问题吗？”万小丰再是睡不着，也不想看到这几个不速之客，肯定没什么好事。
“没有。”乌梅走进院子，问他，“默语呢？”
“找我什么事？”对面的窗户打开，默语慵懒地趴在窗台上，睡眼惺忪，明显没睡好。
“原以为你们已经住在一起了，没想到是这样的相处模式，事情果然不能只看表象。”乌梅说着话，走到院子中央，很自然地坐下来，从兜里抓出一把瓜子，往外让了让，“吃吗？”
万小丰摇摇头，“说正事。”
“真没什么正事可说……”乌梅把瓜子放嘴里，磕开，舌头卷去果仁，瓜子皮随意吐在地上，“我的搭档还在休养，有些话不知该跟谁说，就来找你聊聊。”
万小丰指指后面的萧潇和郭德海，“那不还有两个活的。”
乌梅摇摇头，“和他们聊没意思，就想听听你的想法。”
“当我是死的？”默语打个呵欠，表示了一下不满，不管这块地盘属不属于她，该有的态度得有。
“放心好了，不抢你的……也抢不过。”乌梅朝她摆摆手，“我就问他一个问题，有了答案就走，应该没问题吧？”
默语看着她不说话，像是默认的意思。乌梅又转头去看即将被询问的对象，对方点点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问。”
“为什么不肯让他们在你头上扎针？”乌梅也没客气。
其实大家都清楚，根本不是扎针的问题，而是记忆被读取，有这样的东西存在，等于所有人的私隐都不再安全，别说修道者了，就是普通人都无法接受。
只是无法接受，不代表就能不去接受，很多时候，妥协屈膝是清楚存在，又无法避免的……这时候就需要听听别的声音，免得心变得阴郁晦暗，沉沦不起。
同情地看她一眼，万小丰给了答案，“我不愿意。”
大概是没想到答案会如此简明扼要，乌梅愣了一下，手里的瓜子也是隔了一会儿才放嘴里，“不愿意就可以不做吗？”
“想不做就可以不做。”万小丰看着她，“很难理解？”
“如果没有可以拒绝的力量呢？”
“那就死呗。”
“太简单了吧？”
“本来就不难啊。”
“如果不想死呢？”
“忍着呗。”
“你当时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说实话，没有。”
“那你怎么……”乌梅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问。
“敢那么做？”万小丰帮她接下去。
乌梅点点头，萧潇和郭德海也看过来。
“说老实话，当时真没想那么多，也许想的多了，也就没那个胆子了。”万小丰叹口气，瞅瞅他们，“我这人就这点不好，脑袋一热，就什么就顾不上了。”
觉得他这弯转的太生硬，萧潇细眉弯起，“你现在应该冷静下来了，再面对同样的事情，会怎样去做？”
“还是不愿意啊。”万小丰的回答有些气人。
“哪里来的胆子？”郭德海也忍不住问了一句。
“和胆子大小没关系啊。”万小丰伸个懒腰，“要连这种事情都能妥协退让，那活着还有意思？”
“所以你宁愿去死？”
“活不下去了就死呗。”
“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对一个人而言，比命更值钱的东西多了去了，只是没几个人在意而已。”
“比如？”
“呵……不知道。”万小丰往门外指指，“你们的问题也该问完了，是不是可以走了？”
“天这么晚了，能不能招待我们一晚？”萧潇问。
万小丰摇头，拍拍身下的青石板，“真不好意思，没那么多地方可以待客。”
“打扰了。”乌梅站起来，率先走了出去。
郭德海本就不想留的，走的也不慢。只有萧潇犹豫一下才离开，退出去关门时轻轻缓缓，似乎希望主人能改变主意，但直到门再次关紧，也没有任何挽留的声音响起。
确定他们走的远了，默语才打起精神，“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没有答案？”
“因为对每个人来说，在乎的东西都是不一样的，所以也就没有什么标准答案。”万小丰看她一眼，“程前虎啸风肯定也不愿意被人窥探记忆，但和自家小命相比，这点事又算不得什么，所以他们宁愿接受这样的屈辱。”
“你接受不了，所以拼了命也要反抗……那什么是你可以放弃的？”默语好奇地问。
“你啊。”万小丰肯定地告诉她，“如果他们说只看你的记忆，我肯定不会多事。”
“去死！”
一个枕头飞过来砸他头上，他抬手抓住，搁在身后，“别生气，这就是人性啊，不给逼到绝处，没几个能拼命的，为了别人拼命的就更少了……反正不止我一个，你又何必生气？”
默语气呼呼地瞪着他，“因为我就是那个‘别人。’”
他说的那些东西，她其实都明白，换了是她，会是一样的选择，可当那个被舍弃的人是她时，就不可能接受了。
其实是人都这样，站在旁观者的角度都能理性分析，可以劝人宽容大度，帮人开脱寻由，宛若圣人一般，可只要摊到他们自己头上……必然是另外一种模样。
“好了，别气了，早点睡吧，明天还不知道有什么事呢。”说着，万小丰躺了下来，这次有了枕头，说不定能很快睡去。
然而默语却没有要睡的打算，趴在窗台上看他，“你说他们为什么要跑来问你这些？”
“大概只是单纯地崇拜我，毕竟我做了他们想做而不敢做的事，过来问问，表示一下敬仰之情，有什么难理解的。”万小丰把他们的目的形容的很美好，当然了，更多的是在自恋。
默语白眼一翻，“我怎么觉得他们是想证明你其实也没比他们强多少呢。”
“小人之心啊。”万小丰感慨一声，“以后别这样了，有失风度。”
“见鬼的风度，你和这个词从来不沾边。”默语撇撇嘴，身体往下压了压，下巴搁在手背上，多了一些柔美的感觉，“那个……”
“什么？”
“有没有……有没有让你拼了性命也要保护的人？”
当然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