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回家，我们换条路走吧。”
“怕了？”
“嗯……有点儿。”
“傻丫头，世上没有鬼的……最多疑心生暗鬼。”
“可是……万一真的有呢？”
“那我就帮你打跑它。”
“你能打的过鬼？”
“当然……怎么？你不信？”
“嗯！”
“……”
看某人郁闷了，目的达到的关牧念笑笑，脚步轻快地走开了。
“这丫头……居然会相信这种烂新闻。”万小丰微笑着摇摇头，往另一边走去。
世上真的有鬼，他亲眼见过不止一次了，但这不是可以宣扬的事情，甚至要瞒住不说，不然小丫头就不止是害怕，还会担心……哥哥也是不好当的呢。
天渐渐黑下来，万小丰耐心上完晚自习，才溜出学校去。水清浅本想拉他去补课的，不能成绩一上来，就开始懈怠，昨晚就没有找到他，今晚倒是找到了，却给他跑掉了，追掉了鞋子都没有追上。
“该补课了，你又跑哪里去？！”
“很快回来，晚点找你。”
电动车驶过拐角，再也看不到了。水清浅跺跺脚，硌的很疼，忙把鞋穿上，编贝一样的小白牙磨擦，“给我等着……一定要你好看！”
还没到车祸现场，远远地就见那边灯火通明。吊了风灯，摆了香案，燃了香烛，幡布招展，道士作舞……虽说不是光天化日之下，但众目睽睽，这样明目张胆的大搞封建迷信活动，还是很稀奇的。
不自觉停下来，两脚撑在地上，人往车头一趴，看起那边的表演来。
主角是庆元子，无论穿着派头，还是唱念做打，看上去都比真的还真。
只是不管身份地位，还是专业素养，他都不该再做超度亡灵这种事了，完全费力不讨好，除非万有财给他出了高价……但这里除他之外，一个万家村的人都没有，应该不是这个原因。那么，庆元子又在唱哪出？
隔的有些远，又是逆风，加上庆元子话说的含混，万小丰在这边是听不到他都哔哔了什么的，但效果明显，真的把鬼招来了。
一共五个，他就认识朱素芬和万勋宽，另外三个没有见过，一对男女外加一个老头……不知道都哪里来的。
庆元子好像也发现了他们，词念的更溜，蹦哒的也更欢了。其中四个鬼很听话，往香案前面的炭盆走去，唯独朱素芬并不听呼唤。
她穿了大红的裙子，脚上的高跟鞋也是亮红的，此刻正背了手，小腿圈转，拿鞋尖在地上划着小圈圈，悠哉悠哉地望着那边的表演……换了别的女人，做这样的动作，大概会很可爱，但是她……就有些欺人太甚了。
不过这些在万小丰看来，还不算要紧，关键她那一身红，让他直咂牙……传说中，穿成这样横死的人，是要变成厉鬼的，她不会要验证这个吧？
不管怎样，此地不宜久留。
调转车头，他正想离开，圈圈就在前面划了起来，嘴角扯了扯，生硬一笑，“婶子，晚上好。”
“好什么好，人都死了。”朱素芬不划圈了，款款往这边走来，离得近了，一撩头发，卖个风情，“没想到你这小混蛋竟然还有良心，知道过来看看婶子……你看我现在漂亮吗？”说着话，她身子瘦了许多，拎着裙摆在那里转了一个圈圈。
我能说不好看？
在她期待的眼神下，万小丰摇摇头，“突然瘦了，有些不习惯，还是以前那样看着舒服。”
朱素芬看着他，“那你那天晚上怎么跑了？”
“能不能别提这个了？”
“唉，婶儿是真稀罕你。”
两人对视……不，是一人一鬼对视了一会儿，万小丰打破沉默，问她，“婶儿，你是怎么死的？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唉，肯定是让人害死的。”朱素芬叹口气，“可惜不知道是谁……按说应该是那没良心的，但好像不是……那晚还在说你父母，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我……婶儿不想找谁报仇，这一死，很多事情反倒是想开了。要说有什么让你做的……和婶儿来一次，行不？”
万小丰咧咧嘴，苦笑一声，“婶儿，别闹了，人鬼殊途。”
“那我下辈子投胎个年轻漂亮的呢？”
“能遇到再说。”
“唉，都这时候了，还是一句好话都没有。”
“正因为到这时候了，假话更不能说了。”
“……这话挺对，不枉婶儿稀罕你一回。”
“……”
万小丰又不知该说啥了。
朱素芬笑笑，正要说他两句，表情突地一变，“那小王八蛋怎么也来了？”
万小丰回头，那边香案旁边，多了一道身影，是她的儿子——万德智。
“师父，我妈来了没？”万德智紧盯着前面的炭盆问。
眯缝着眼睛，庆元子似是往这边瞄了一眼，跟着清嗓扬声，“来过了，又走了。”
“去哪儿了？！”万德智转头看过来，一脸焦急。
那表情不假，是真的很着急，但他怎么都想不到，他的母亲，此刻就在他正前方视线可及的地方，可惜，他看不见。
“自然是去她该去的地方……”庆元子老神在在，一摸下颏，“再留在这里，会枉害无辜的。”
“她不会的！”万德智吼了一嗓子，跟着追问，“那你有没有问她，到底是谁害了她？”
“孩子，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难得糊涂。”庆元子意有所指，颇有深意地看着他。
“我知道了。”万德智转身回到车上，开车离开。
“你不去解释一下？”万小丰问立在那里不动的人。
“解释什么？”朱素芬回头看他，“难得那小王八蛋良心发现，我为什么要拦着他？”
万小丰揉揉额头，“你不怕他们父子打起来？”
“那才好呢……”朱素芬像是挺期待这种事的，但话出来，表情就是一黯，“但不可能的……我生的我清楚，他是绝不会跟他爸闹翻的，哪怕我是真的死在那男人手里……他们父子一个德行，断什么都不会断财路。”
“万一不是这样呢？他毕竟是你儿子，母子连心。”万小丰觉得，母子之间不该是这个样子。
“混小子，你当人人都跟你一样呐……好了，不说了，没什么可看的了，我也该走了。”朱素芬转过身去，在她面前出现一个黑洞洞的空洞，宛若空间隧道一般。
“这是什么？”万小丰好奇地问。
朱素芬回头看他，灿然一笑，“等你死了就知道了。”
“……”万小丰突然就不想知道了。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在头七之内，只要没了牵挂，想去下边了，这个洞就会出现……”朱素芬一只脚跨进去，突然回头，“小丰啊，如果可以，以后不要再欺负德智了，他跟你一样，没了妈了。”
心不知怎地有些难受，万小丰不假思索地点点头。
“不枉婶儿稀罕你一回……”
话说到这里，朱素芬另一只脚也跨进去了，在万小丰再也看不到的空间里，她脸上变色，“地方好像不太对……呀……”
黑洞消失了，万小丰挠挠头，看一眼那边已近尾声的大戏，拧动电门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