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可真是……”巧了。 】
——
熟悉。
宁斓踩下刹车。
天已经黑了,但路上很亮。车窗外十几米的距离有两个人,笔直站在墙边一脸寒意的人让宁斓觉得眼熟。
男性,25—32岁,184—187cm,70—80kg。肤色很白,五官立体,像有点不明显的混血。
这张脸太出挑了,宁斓可以断定自己没有在生活里遇见或者接触过,那就很可能是看过照片或者视频。
他觉得熟悉,一般不会是好事。就在上个月,他还凭一份莫名的熟悉感帮邻市警方缉拿了一个在逃的抢劫犯。
宁斓又把车往前开出一点,停在路边,从后视镜盯着那两个人看。不确定之前,打草惊蛇不是什么好主意,更何况,他现在在盯的是贩毒的案子。宁斓的拇指指腹沿着食指侧边缓慢摩挲,他不久前刚把贩毒团伙里所有可疑人员和在逃犯的资料都过了一遍,监控、照片、文字、视频……资料繁杂,他做不到过目不忘,但只要出现了,他大都能认出来,至少,他会觉得熟悉。
比如现在。
那份熟悉感强烈到让他不自觉屏息凝神。
有一点反射出的银光一闪而过。
是刀!
宁斓一手把手机拿出来调出副队的电话,一手就要开门下车,却看见那边身量修长让他觉得熟悉的人轻易就握住了持刀人的手腕,一个用力把那人的胳膊拧在身后把人推按在墙上制住。
漂亮。
一连串动作轻轻巧巧行云流水似的做下来,仿佛对付得不是个成年人。
宁斓把推开一点的车门关上,下一秒,那把刀就易了主,干脆利落地被刺进起初持刀者的上臂。
白色衬衣被扎进深灰西裤里,显得格外身高腿长。宁斓看着由面对自己转为背对自己的人握着刀柄对被按到墙上的人说了什么,抬手对着颈外侧利落砍下一记然后松手转身,在迈步离开的同时往这边看了一眼。
宁斓的车窗贴了防窥膜,又隔了段距离,不可能被看到。
可宁斓把视线从后视镜挪开透过车窗看过去,感觉两个人的视线像在某一秒里对上了。
宁斓等到那个身影彻底消失在转角才推门下车。墙边的人在地上躺着,刀子还扎在胳膊里,穿透了,前边的刀尖正往下滴着血。宁斓把手放在颈侧试试脉搏又收回手,拨了电话,“经岭路西园路西1公里,晕了个人,找人送医院去弄好伤带回局里,查查看。”
“还没到,在附近,没事。”
宁斓手机放回口袋,耳机里又响起声音,“老大,我找了两个人,十分钟之内到,什么情况?”
胳膊上这一刀看着狠,但不算多重的伤,把人弄晕的这一下用不了多久就能醒。刀最开始是在这个人手里的,哪怕真的被撞见抓了,是正当防卫,往最严重了去也就是防卫过当。
是练过的,还很有数。
“去会所路上看见的,眼熟。”
“正面对了?”
“没,眼熟的人把地上这个伤了。你调一下监控,看看人往哪边走了。男性,白上衣,185左右,定位我的位置往前推五分钟查。”
副队联系的两个人到的很快,宁斓冲两个人点点头,“刀上指纹留好。”
“老大。”
宁斓大跨步往前走,“说。”
“人进了千杨会所。”
“那可真是……”宁斓轻呵一声,一双眼睛沉沉盯着不远处高高亮着的金色灯牌。
巧了。
骆白觉得有人看他,但走了一段又感觉不到了。快到会所的时候他把钥匙掉在地上,转身捡起来的时候不着痕迹地环视一周,没可疑的人。
进了会所立刻有人迎上来,“骆先生,丁总等您呢。”
骆白微笑着点头,跟着往里走,看见丁沈千翘着腿在一个单人沙发里坐着朝他招手。骆白转头对服务生说:“我自己过去就好,麻烦了。”
“应该的,应该的,有需要您随时招呼。”
骆白微微笑着点头应了,继续朝丁沈千的方向走。
服务生笑着弯弯腰离开,到了调酒的台里才悄悄和熟悉的人嘀咕,“那位骆先生是什么人啊,长得那么帅还那么温柔和气,春风化雨的,可一点都不像千哥朋友。”
调酒的人把刚勾兑好的液体倒进杯子放到托盘上,转身开新酒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在服务生大腿上拧了一把,“什么话都敢说,不要命了?”
服务生立刻噤了声,过了会儿又问他,“哥,这杯是给那位骆先生的吗?我去送。”
“嗯,”调酒的人瞥了服务生一眼,“心思收着点,千哥朋友不是你能惦记的。”
“知道,我哪敢呢。”服务生远远看过去,只能看见骆白宽直的肩膀、修长的后颈和深棕色的头发,“这样的人看看就够本儿了。”
丁沈千身边有个坐在轮椅里的少年,白白瘦瘦的,和骆白的肤色不是一种白,骆白的白让人忽视不了,这个少年的白是收着的,你仔细看他才会发现。丁沈千一条胳膊搭在少年肩上晃了晃,“叫哥。”
少年没什么表情,乖乖巧巧地和骆白打招呼,“哥。”
“给你哥自我介绍介绍啊,等我张嘴呢?”
“哥,我叫,白杨,今年,十九,岁。”
“你好,我叫骆白,比你大十岁,二十九。”
白杨没想到骆白会笑着认真回答他,两个人的名字里有相同的字似乎也在好感之上多出一丝因为巧合不自觉产生的亲近。白杨微微睁大了点眼睛而后笑了笑,看着简单又真诚。
“那边待着去吧。”丁沈千朝一边扬扬下巴,白杨又向骆白笑笑,自己推着轮椅走了。
丁沈千掐了烟,对骆白说:“你说这次我能不能再钓条大鱼,一个月,打个赌?”
骆白没回他的话,对弯着腰放酒的服务生微微点头,“谢谢。”
服务生立刻答,“不客气,骆先生您慢用。”
骆白指尖在玻璃杯壁上点了下,“你又看上我什么了?”
“你最近研究的药,赢了的话配方成品送我一份。”
骆白无奈似的笑着叹口气,“就知道你,那个还在实验。”
“不着急啊,钓到了再给,不怕你赖账。”
骆白微微笑着转转杯子,“输了呢?”
“随你挑,要不把这个会所送你,改个名就行了,我看这个名起腻。”
骆白往远处看了一眼,少年在轮椅里规规矩矩地坐着,安静看着腿上的笔记本电脑,“哪里的人?”
“不知道,严实着呢,不过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确定是吗?”
丁沈千觉得好笑,“他自己承认的,除了原主是谁之外问什么说什么……不过他要不承认跟我装,一开始就把他解决了,最近烦得要命。”
说完丁沈千吞一口酒,琢磨两下问,“难道你也会以貌取人了?看着他腿残人结巴长得漂亮瘦瘦弱弱的招人怜就觉得他是个单纯小可爱?”
骆白挑挑眉,“你对他评价挺长的。”
“嘿——”
门口忽然一阵喧哗,夹杂着几句“给千哥捧场”的话。丁沈千看过去,没起身,对骆白说,“我就等他们呢,你上去玩,四层安排好了,下边乱。”
骆白没回头看,穿过小半个厅的人走向扶梯。扶梯旁边站着的人做了个“请”的手势,骆白微微点点头,余光看见白杨还在盯着电脑,坐在轮椅上,腰背端直,没因为大厅几乎算闯进来的一群人分出半点神。
包含了白杨名字的会所没有电梯,丁沈千故意的。
宁斓跟着那群人进来,转头正看见要找的人在上楼。
隔着整个大厅和嘈杂人声,宁斓一眼就看到了骆白。
得体的深灰西裤随着上楼的动作不断被绷起松开,上台阶的动作不紧不慢,可总感觉那台阶似乎委屈了两条长腿。
宁斓边盯着人边慢着步伐踱过去,到楼梯口时已经看不到骆白的影子了。楼梯口站着的人伸手虚虚拦下他,“抱歉,先生,楼上是会员区域,如果您是会员我需要通过VIP卡或者名字确认您的身份。”
“什么规矩,不开放?”
“先生,是针对会员开放的,需要帮您办理吗?”
宁斓不耐烦地点点头,“办,哪儿弄?”
“稍等,请这边坐,马上会有工作人员过来帮您办理。”
宁斓大喇喇坐下了,耳机里传来声音,“老大,你好歹问问多少钱啊,那是丁沈千的地儿,不是正常消费啊!”
服务生马上过来了,宁斓扭头低低说了句,“闭嘴。”
“您好,先生,我们的会员有月、季度、年制……”
“那么多废话,”宁斓皱皱眉,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直接说多少钱刷卡,先挑个最短的玩玩试试,行再续。”
“好的先生,时间最短的是次卡,共五次,有效期为充值后三十天内,请在这里刷卡。”
1888,还成。
宁斓掏出钱包来拿卡的时候又看了一眼显示屏。
操了。
是18888。
楼上传来一声闷哼,楼梯口的人没什么反应,上边也没再传来更响的声音,但宁斓确定他听见了。
宁斓把卡扔过去,“赶紧的。”
“好的先生,一共收您一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元整。”
顾不上耳机里的“卧槽老大,抢钱啊”的惊呼,宁斓把钱包收回口袋把小牌像胸徽似的往身上一挂就以最快的速度稳着步子上楼。
楼上没再有过什么特殊的声音,宁斓上楼梯的时候咬着牙说,“你要是不给我想办法弄出来今年的奖金就不用要了。”
那边好一会儿才回话,“那个,实在不行就查了它,肯定是黑店。”
宁斓没再说话,他看见了要找的人,还看见了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