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道是怎么背对背站在了一起,宁斓和骆白几乎是同时把枪里的子弹卸了扔远又把空枪别在腰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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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的音乐一直放着,边上有架钢琴,旁边有个人不知道是抱着吉他还是提琴蹲着。
抱头蹲了十几个人,站着的两把枪,七把刀。一把枪和四把刀都空举着威慑,一把枪抵在骆白的太阳穴,旁边三把刀围着骆白站着,像是想护人但不敢动作。
宁斓把两只手举起来,接着有两个人从电梯出来。宁斓保持不动,余光飘过去,二楼竟然是有电梯的,两个人手空着但口袋里有弹簧刀。
两个人跑到拿枪抵着骆白太阳穴的人旁边说了什么,那人又把枪往骆白头上用力一顶,“骆医生,咱们有话不能好好说,就只能用我的法子,我问一次,你不说,我就杀一个,你有1、2、3、4……十好几次机会呢,不急,丁沈千上不来,识时务者为俊杰,骆医生这种高等知识分子,一定懂这个道理。”
“在哪儿?第一遍。”那个人空着的手抬起来,身后一个拿刀的就要去拽离得最近的人。
抬着手的人盯着骆白的侧脸,又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有敢出声的,直接动手。”
有个拿刀的人已经把蹲着的一个女人扯过来了,宁斓猛地打了一个喷嚏,靠近他的另一个拿枪的人两步走过来指着他,“上赶着想死啊?”
宁斓一直在看骆白,骆白也看向他。
宁斓的下颌几不可察地点了下,他不知道骆白能不能懂,但是,就现在。
卸了这两把枪,他们五对八,胜算很大。
他在没多久之前刚见识过骆白的身手,就算骆白会不了他的意,这边一动手抵着骆白的枪肯定会动,骆白只要不傻就知道要夺枪,只要他夺就肯定夺得下。
宁斓没来得及想为什么下意识把自己划在“他们”里,也没来得及想为什么觉得只要骆白夺就肯定夺得下。毕竟骆白身手好不代表其他人是草包。
他甚至忘了考虑,万一骆白不管他的死活怎么办,他们的一面之缘只是对宁斓来说的,对于骆白来说,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如果宁斓这边的人开了枪,楼下立刻会有人上来,这些人不会杀骆白,也带不走骆白,这样,骆白也不会有事。
可骆白懂了,而且配合得很完美。
几乎是在宁斓夺枪、骆白旁边的人分神的那一秒,骆白就动了。
混乱里,宁斓背过手对着墙放了一枪,低声说:“出动。”
警察搜场拿人,要有缘由,也要有证据。
这声枪响就是缘由,哪怕枪没了,墙上的弹孔也是证据。
不知道是怎么背对背站在了一起,宁斓和骆白几乎是同时把枪里的子弹卸了扔远又把空枪别在腰里。
不能用,万一被抢回去,就是麻烦。
骆白身手的确好,不是那些武术班之类出来的花架子,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好,宁斓在对打里扫过几眼,骆白起码能打过他队里一半的人。
已经有不少人上来了,宁斓觉得压力骤减,骆白刚把一个人压到地上,旁边倒了的一个人忽然弹起来对着骆白刺下去。
宁斓猛地握住那人的手腕往后反折,刀尖在半空画了个圈划过骆白的后肩,白衬衣破开口子,血立刻渗出来。
“全部蹲下,警察!”
宁斓随着在骆白右后方的位置蹲下,他看着骆白的格外白皙的脖子和后肩被染红一块的衬衣,鬼使神差似的试探着唤了一声,“小十?”
骆白转过头,低声问他,“什么?”
宁斓才注意到,在骆白脖子右前方的位置有颗小痣,很小,颜色也不深,但或许是皮肤白的原因,宁斓一眼就看到了。他也看到,骆白的耳垂细腻光滑,什么都没有。
痣这个东西,会长出新的,可已经有的总不会消失的干干净净。
有可能会消失吗。
宁斓一下恍惚,他深深看着骆白毫无异色的脸,仍旧觉的熟悉,可除了肤色白,没有哪里和他记忆里的模样相像。
“我说,肩膀,没事吧?”
骆白朝他笑笑,温声说:“没事。”
来的警察正在铐人,在场所有人都要配合调查。骆白朝宁斓侧侧头,低声说:“今天恐怕没时间了,有机会我专门谢你。”
这种时候应该礼貌推辞,可宁斓又莫名希望有下一次接触,迟疑之间还没有接话,警察就已经过来他们这边让站起来跟着走,宁斓随着起身后脚步一顿。
“我叫宁斓。”
“骆白。”
那个好听的声音在他身后答。
宁斓把这两个字在齿间舌尖反复卷咬,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和骆白这个人给他的熟悉不一样。骆白这个人出现在他视野里时的那份熟悉让他呼吸几乎一瞬停滞,而骆白这个名字只是像在哪里听过。
可他分明不知道,骆白,是哪个骆,哪个白。
警察们接到指令,一个两个都像不认识宁斓,直到回了局里所有人隔离调查询问副队于书景才过来找他,“老大,会所很干净,除了那两把枪和不少防身的刀棍什么都没有。你看哪个人眼熟?先按住查。”
“骆白,肩膀伤了的那个。”
“我让小纪去查。”
“先找人把伤处理了。”
“没事儿老大,我看见了,小伤,都干了。”
宁斓往于书景小腿踹了一脚,“让你去就去。”
问到骆白的时候,宁斓在单向玻璃外戴了耳机看。
“骆白,29岁,A省第一军区医院外科副主任医师。”
“是我。”
于书景呼了一声,“牛逼啊,省军医的,这么年轻都主任了。”
宁斓坐在桌上拿着几张纸瞥他,“资料不是你拿来的,咋呼什么。”
“我又没看,打好就急哄哄给你送来了。”
“咳,骆白,”于书景从宁斓手里抽出资料来念,“男……啊略过,K国籍转中国籍,于……啊总之多次跳级提前毕业,25岁于K国西德桥……卧槽这个大学牛逼啊,世界排的上号的,见着神了卧槽……”
宁斓“嘶”了一声,于书景立刻清清嗓子继续,“于西德桥大学博士毕业后接受A省第一军区医院院长及董事聘请来到中国任职定居,在K国就读期间曾参与啊……嗯……各种牛逼研究,获得吧啦吧啦荣誉奖项,在A省第一军区医院工作期间成功完成多起疑难手术,参与啊……嗯……又是各种牛逼研究,获得吧啦吧啦……”
“你闭嘴吧。”宁斓把资料抽回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这么闲。”
“老大,你真怀疑他?暂时没查出来有什么,不过要真是有什么问题可棘手了,我最烦高智商罪犯……”
“什么罪犯,我就是看他眼熟。”
“你看着眼熟的人有几个好啊?谁不知道你那要命的第八感……啊我去看看那两把枪什么来头。”
宁斓眉毛一拧,于书景立马跑了。
他是K国人,怪不得那么白,怪不得有点混血的感觉。
那,更不可能是了。
骆白坐在那里,从容不迫地回答问题,没有一点迟疑遮掩,坦诚地没有丝毫犹豫。
“骆先生,持枪围堵你的是什么人?”
“可能是万华集团的人,但只是猜测,没有证据。”
“为什么对付你?”
“我近期在参与强效止痛制剂的研究,已经有了实验品,他们想要。”
“止痛药?”
“简单讲理想效果是摄入30s内有效降低痛感,90s内降低至轻度疼痛,并且不会使摄入对象困倦乏力,如果成功,可以广泛用于医疗、军事等方面。”
“嗯……你今天为什么会去千杨会所?”
“会所老板丁沈千和我有私交,今天会所正式营业,我受邀去捧场。”
“骆先生身手不错,而且,会用枪?”
“是,我父亲请专业老师教过我。”
骆白的神色一直没变,宁斓却莫名觉得他情绪有波动,“问他为什么回国。”
“骆先生在K国前程似锦,为什么会选择来到中国?”
宁斓一怔,是了,是来到中国,不是回国。
“我的母亲是中国人,我小时候在中国长大,长大后来中国的频率也很高,我的母亲一直希望我可以定居中国,父母去世后,我决定完成母亲的遗愿。”
宁斓觉得,骆白打了一场漂亮的心理战。他不示弱,不发怨,语气平平,却在道义和情感上同时占据了制高点。
队里有人把宁斓的车开回来了。骆白离开的时候宁斓就在车里远远看着他,直到耳机里传来“老大,人上了出租车,5F60”的声音宁斓才缓缓发动车子。
路上还有不少车,宁斓用一个要丢不丢的距离跟着,最远的时候隔了两个红绿灯。
贴在车尾跟是最傻的。
骆白打车去了千杨会所附近取车。
宁斓跟了一长段,越跟路越熟悉。
路过一家咖啡店的时候,骆白停下车进去,七八分钟的时间手里拎着两杯咖啡出来,没有回车里,倚靠在车门上看着远处一只慵懒迈步的猫。
宁斓开过去,下了车。
骆白伸手把一杯咖啡递出去,“原本想有机会专程表达谢意,但怕涉嫌贿赂人民警察,就用杯咖啡做谢礼,寒酸了些,宁警官不要嫌弃。”
骆白说完,看着那只猫走远了,又转过头来说:“如果是宁警官的话。”
宁斓接过来,“宁斓,宁愿的宁,斑斓的斓。”
骆白点点头,“我应该就不需要自我介绍了,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协助调查的,我随时配合,就不浪费警力资源了。”
宁斓坐回车里,看着骆白的车走远,没再跟。他很久没有跟踪被发现过了。
宁斓一边因为那份不同以往的熟悉不自觉对骆白放松警惕觉得他没问题,一边抛开感觉理性来看骆白又实在很可疑。和特警持平的身手,从容伤人,出现在可能有案情线索的会所,和他们在查的丁沈千有交情,用枪熟练,在警局不慌不忙,能察觉到他的跟踪,有超乎常人的谨慎细心敏锐,放弃国外的成就来做一个薪资地位和从前不可相较的医生……
那杯咖啡在宁斓的手里逐渐褪下热度。
骆白,骆白,骆白……
你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