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宴之日很快便至。
司北宸与宋蘅一起,带着礼物前往佟家道贺。
佟家非比以往,佟世昌也不拿架子,带了佟豚一起到门口迎宾。
见了安亲王府的车驾,还让佟豚特意过来说说话。
“拜见安亲王,拜见安亲王妃。”
“免礼。”
这还是佟豚在宋蘅离开佟家之后,第一次见着她。
从前的小姐姐,已经为人妇了。
他心里空落落的。
他看向宋蘅,宋蘅也看向了他。
佟豚真的长大了,丰神毓秀,再不是佟家那个任人欺辱的养子,而是承嗣之子,很受器重。
能做的,宋蘅已经为他做尽,以后的路,就靠他自己走了。
佟家大不如前,想来佟豚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太多。
也不知今天吹的哪股邪风,宋蘅与司北宸才一赴宴,楚元韶竟亲自驾到。
真是哪里都少不了他。
宋蘅回视司北宸,也从他眼中瞧出了不耐和反感。
“这是上赶着来给人添堵的?”宋蘅压低声音道。
司北宸似笑非笑:“大约,咱们夫妻两个,是给佟豚惹了麻烦。”
这话,叫宋蘅心中愈发愧疚难安。
陛下此举,无疑是抬举佟家。
佟家满府迎驾,佟世昌乐不可支。见着司北宸,楚元韶双眼一亮,走了过来,道:“没想到安亲王夫妻二个也在,朕本是来瞧瞧阿茵的外祖,没想到,这都能偶遇。”
宋蘅呵呵一笑,心道,这里是宋茵的外祖家,也是她名义上的外祖家。
楚元韶的脑袋简直装的全是粪水!
席间,楚元韶倒是说起了淮阴王后续的事。
“……他倒是一蹶不振,想来还是怪朕收编了他那十万大军。”
“淮阴王会想通的,毕竟亲王屯兵本就不对。”
倒是忘记了之前自己手中兵符之事。
楚元韶似笑非笑,扫了眼宋蘅,“是啊,他会想通的,只是近来瞧他无心办事,朕心中忧虑罢了。”
“怎么?”
“城外盛传有施家军余孽,朕原是想派了淮阴王去搜寻一番,也算安一安民心了。”
宋蘅眼皮一跳。
难不成,楚元韶知道了吕石,以及他那一万兵马隐匿山间之事?
不,不可能。
这么久以来,他都认定施家已经无人,断不会突然提起,还是在佟家宴席之上——是了,今日他来,本就稀奇古怪。
佟家早已经没有叫楚元韶心动的东西,亦或是人了,他没道理为了一个佟家不入流的养子大费周章。
此番,怕是为的算计她?
想起明月道长,以及道长来了之后,问起她的生辰八字——道长可是被楚元韶的人找到,领进宫去,又被安排进安亲王府去的。
是不是,楚元韶有那么一丝怀疑,她,便是她?
今日之举,意味试探?
宋蘅心思百转,纠结就只在一瞬间,面上不动声色,席间众人如何表情,她便如何,一丝一毫也不引人注目。
诚如宋蘅所想,楚元韶此番目的,就是来刺探宋蘅的。
余愫玉曾将灵犀宫,而今的瑶华宫中地下暗室的事告诉他,包括木青所说,当日逃了的施家军。
只可惜,无论是木青,还是扣押木青,与施家为死敌,借着施家上位的宋茵等人,都不知道逃出去的那一小队兵马去了何处。
不过,他想,若宋蘅真的与施琅华……不,如果宋蘅真是施琅华附身,那她一定会对这件事感兴趣。
兴许,已经知道了那一队兵马的去留。
只要盯紧了宋蘅,这件事就能验证出她的真实身份。
楚元韶眼中刀光剑影,司北宸不过略略挑眉,漫不经心道:“是吗?淮阴王可真是不懂事,既如此,陛下便把这事儿交给臣来办,定会为陛下恪尽职守。”
楚元韶却没有应承他什么。
以西厂的作风,若真叫司北宸去抓什么劳什子的施家军,怕是下一步就要铲除京中异己。
党同伐异,这不是西厂一直以来的风格?
更甚至,即便真的找到了施家余孽,以宋蘅就是施琅华的猜测来看,司北宸八成要护短,到时候施家再入朝堂,有西厂平反,他这个皇帝还有没有为帝的尊严了?
“还是安亲王深得朕心!”楚元韶抬起酒杯,敷衍道。
又怕司北宸说什么,逼着自己答应了,楚元韶转而与今日的主人翁攀谈起来。
“这便是佟太傅的养子,佟豚?倒是生的一副好样貌,只是怎么起了个这样的名儿?”
佟世昌谄笑,赶忙道:“表字‘侯言’,这名儿是小时候叫惯了的,做不得数,做不得数。”
楚元韶淡淡一笑,也不管佟家内里的是非,复又问道:“此子可是要致仕?”
佟世昌额角沁出一层薄薄的汗水:“小子文不成武不就的,哪能入朝为官,读些书,明理罢了。”
楚元韶瞄了眼今日一起前来的司北宸夫妻二人,摇头轻笑:“话不能这样说,太傅大人满身才学,又是朕的老师,家中子弟怎会是不学无术之才?老师实在是谦虚了。”
佟世昌只觉得脑袋更疼,汗更多了。
他汲汲营营几十年,到老被坑的这样惨,也算看透了,如今瞧陛下与司北都督一来一往的,看不见硝烟,也看不见刀光,可他就是知道,二人不合,且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宋蘅嫁的是司北宸,与佟家也算姻亲了,陛下此番抬举佟豚,不是离间又是什么。
不说违抗陛下,就是稍稍一想,要做对的是司北都督,他头皮都发麻。
一定不能卷进去,不然的话,他可没那么多儿子、孙子可去死了。
楚元韶料到佟世昌这老狐狸不肯轻易答应,不过,能给宋蘅夫妻二人添堵,他倒是很乐意,时不时吊一吊,刺一刺,权当猫玩老鼠似得,心中也解气。
于是,他接下来便笑着点头:“宋家没了,阿茵也故去,佟家这些年也大不如前,朕心中愧疚,觉得对不住老师。这样吧,佟豚既无入宫的想法,那朕也不强迫,只是老师,朕愿为佟豚赐下一门亲事,这件事,您老可不要再推辞了。”
他何曾待佟世昌这样客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