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是没有问过庆嬷嬷,但庆嬷嬷担心那匹料子的事,不敢多言。宋荔便把庆嬷嬷的心虚,当成母亲真的与外男有染了。
就是因为佟氏这件事,她才抬不起头,而今母亲不能掌家,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损失?
宋荔觉得,自己才是最惨的那个。
连日来小姐妹们轮番下帖子,说是请她过府玩耍。从前也没这样热情,如今为的什么?
还不是要把她叫过去,好好折辱、笑话一番。
母亲还说,宋茵是贵妃,将来就是皇后娘娘,自己会是国母的妹子,婚事自然不愁。
可宋茵叫人赶下来,连贵妃都当不成!掌六宫之权还只是协理,和淑兰夫人平分秋色。
娘家靠不住不说,还频频出错。
从前还想“待价而沽”,母亲从未有给自己早早订婚的打算,如今,她将来可怎么办?
佟氏的话,她是再不肯信了。
宋荔只得在佟氏面前假意认错,也再三保证出去后,不会再找宋蘅的麻烦,佟氏这才把她放走。
待女儿出去,佟氏忍不住,倒在榻上呜咽恸哭。
庆嬷嬷赶紧送上帕子,劝道:“如今局面,您也只得先忍一忍。等您东山再起,不会叫宋蘅得意太久的。”
除了这样安慰,哪还有其他法子?
佟氏哭得一时,便住了声儿,阴狠道:“管家?哼,我看她出了岔子,宋致远怎么给她收拾烂摊子。”
擦着脸,又问:“汀兰水榭那边的膳食,都是厨房备下的?”
“回您的话,三小姐对吃食用水都看的紧。”庆嬷嬷知道她的意思,如实回答。
佟氏蹙眉,知道事情不能操之过急。
……
佟氏惦记着宋蘅,宋荔又如何不是。
叫素锦挤兑一把,那么嚣张,还有许多下人在边上看着。
若不出这口气,她的面子往哪儿搁?
虽答应了佟氏,不寻宋蘅麻烦,却是骗人的。
回去之后,宋荔没多时,就叫来琉璃,附耳几句:“……手脚干净点儿,保准不留痕迹。”
她没叫琥珀,经了几次事,琥珀早骇破的胆。
琉璃也战战兢兢的,叫宋荔掐了好几下,才含着泪应了。
宋蘅写了几页大字,瞧见午膳这么早送来,不免诧异:“厨房今日事少,怎么这么早就预备了饭菜?”
素锦指挥着摆了碗筷:“不只是这边,奴婢那儿也送来的早。”
宋蘅挑眉:“不忙?”
“许是巴结奉承?”
宋蘅心中警惕,拎了毛笔,沾了些汤汁,凑近窗边的鱼缸。
几尾小鱼儿以为如往常一样喂食,凑了上来。
只消片刻,全翻了肚皮。
素锦瞠目。
“领膳的丫鬟如今在何处?”
素锦脚步匆匆,去了趟下人房,回来咋舌:“奴婢瞧见小雪和四小姐那边的琉璃一道儿出去了。”
今日去领膳的,就是小雪。
可这婢子是才进汀兰水榭的。
素锦防着有人对宋蘅不利,仔细筛查过新来的丫鬟婆子们。
谁是哪边儿派来的,不说撵走,也得做到心中有数。
这个小雪是外头买来的,家里遭了灾,才入府时,瘦骨伶仃,养了小仨月,脸颊才稍显肉一些。
连三等的洒扫丫鬟都不算,就是院子里干杂活儿的,能和宋荔那边的大丫鬟有什么沾亲带故的?
宋蘅扫了眼几条白肚的鱼缸,盖上一方帕子,沉声道:“过去瞧瞧,我倒要问问看,小雪何时与琉璃这样熟了。”
然而,宋蘅到底没能亲口问上小雪。
她死了。
宋蘅与素锦赶到的时候,正瞧见琉璃拿着匕首,捅进小雪心窝子。
小雪满目狰狞,至死,也没想到琉璃会杀她。
素锦运起轻功,一脚踹飞琉璃,赶紧止住小雪的血。
可惜,匕首正中心脏,血迹渐渐晕染开,已经没救了。
“小姐……”素锦扶着小雪,摇了摇头。
宋蘅叹口气。
宋荔想毒死她,琉璃利诱小雪下毒。
许是第一次做这恶事,都忘了确认宋蘅死没死,就杀小雪灭口。
琉璃刚刚握着刀柄的手都是颤抖的,可她还是毫不犹豫的要了小雪的性命。
宋蘅瞧向被素锦踢飞的琉璃,略一挑眉。
琉璃软软得从假山凸出的一块尖利的石头上滑下,死不瞑目。
素锦咽了咽口水,瞠目结舌:“我、我没想到……”
宋蘅长长吸了口气,道:“无事。”
院儿里死了人,却是不好对外头交代。
素锦捡起那柄有毒的匕首,小心翼翼不敢触碰到刀刃:“最毒妇人心,也不晓得用的哪种,看这颜色,怕是沾血即死。”
匕首泛着幽冷的光,显然抹了毒药。
怪不得小雪死的那么快。
如何处置尸体,却成了当下最为难的事——还是两具。
素锦道:“不如,夜里奴婢背出去吧。”
说着话,就去搬动琉璃的尸首——即便晚上就要送出去,现在不好继续留在这儿。
虽然琉璃特意找了个隐蔽之处,来对小雪下手。可难保哪个瞎眼的跑到这里来。
被人发现,可就无法收场了。
哪知道,才一挨上琉璃的胳膊,素锦就皱起了眉头。
单薄的衣袖下,有隐隐的突起。
并不是衣料叠加在一起的触感。
素锦小时候也挨过罚,下意识就猜是鞭痕。
一把掀开衣袖,伤痕触目惊心。
素锦小小一声低呼:“小姐,你瞧。”
宋蘅循声望去。
烫伤套着鞭痕,旧疤叠着新伤。
宋蘅蹙眉,道:“我另有主意。”
却是不打算将两具尸体悄默声得移出去了。
……
素锦处理好尸体,回来复命时,有些犹豫。
宋蘅问道:“怎么,可是有人撞见了?”
素锦摇摇头,道:“不是……只是,人死了,尸体在水里并不会沉底儿。很快就会浮出水面,下午就会被人发现,真的不用奴婢处理吗?”
“不了,浮起来才能继续把戏唱下去。”宋蘅狠绝道。
素锦想了想,复又道:“奴婢收敛尸体的时候,才发现,琉璃不光手臂上,便连身上到处都是伤,甚至有过骨折的旧患。也不晓得,是不是被宋荔迫害的。”
宋蘅蹙眉:“琉璃是宋荔的丫鬟,以宋荔的刁蛮,可没人敢欺负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