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氏跟宋荔俱都吓白了脸,躲在宋致远身后摇摇欲坠,不敢出声儿。
“娘,到底出了何事?”宋致远一直以为是宋蘅气到了老夫人,怎么如今一听,这事儿还掺合上了佟氏和阿荔呢?
“你让她们自己说,她们有脸面做,我可没脸面说!”
宋致远更加疑惑了,其余的丫鬟婆子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不然佟氏有事还好说,若无事,岂非硬生生得罪主家?
海嬷嬷心里早憋了一肚子火气,如今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上前道:“老爷,既您问了,那奴婢来说——今儿这事儿,实在和三小姐无关。”
然后把这前因后果,干脆利落一通交代。
海嬷嬷又道:“那镯子,是老夫人压箱底的。谁晓得离府多年,竟被人换掉了。伪造的惟妙惟肖,若不仔细看,哪里瞧的出真假。若非三小姐的热汤,此时老夫人还被蒙在鼓里呢。这家,一直都是夫人管着,老夫人私库里的东西,就都被淘换出去——好端端的红宝成红蜡,这事儿能赖到三小姐头上?”
海嬷嬷瞧了眼欲要狡辩的夫人与四小姐,心中愈发肯定了老夫人说的话——她们心思歹毒,一点不念亲情的!
否则,三小姐怎么也流着将军一半的血,可无论是佟氏,还是宋荔,压根不把她当人看,比府里的丫鬟还不如。
“老爷,您也瞧见了,夫人不准奴婢多说什么。见老夫人依旧晕着,就想先把三小姐关起来!”
宋致远听闻妻女做下这等事,整个头都大了。
宋致远面色阴沉,看也不看身后的妻女,让海嬷嬷将那枚镯子取来。
出事后,那镯子一直被海嬷嬷拿在手里,不曾松手。
宋致远打眼一看,可不就是蜡烛封的!
只是这红蜡和旁的蜡烛还不一样,半透明,残留的少许凝固,仿若膏脂,若非细瞧,怕真能被这假红宝糊弄住。
便是这蜡,也非凡品。
而镯子乃是纯金打造,只是成色不好,又故意做旧,光线差些都瞧不出的。
见儿子沉默不语,老夫人气道:“你问问你那好媳妇儿,为何连我的棺材本她都要动!”
“佟氏,你可有解释?”
“老爷,我、我也不知……”佟氏打算死不承认,“老夫人走后,她院儿里也不是没留人的。”
承认就是个死!
宋荔心如擂鼓:“爹,许是下头的丫鬟婆子,顺手换了也未可知。”
海嬷嬷浑身凝重。
此话一出,这是要拿了松鹤堂里家仆的命去填了!
她们这些奴才,难道生来就是要给主家顶锅,为主子去死的吗?
佟氏心里也在暗暗嘀咕。
真不知道二嫂怎么回事,造假的事也能出纰漏!红宝寻不到,那些琉璃珠子也可以啊,起码不会遇热就化。
非要用什么蜡烛!
佟氏扬声就要拿下这院儿里留守的婆子丫鬟。
老夫人岂能如了她的意。
她的人,怎么发落,是她的事。若叫佟氏伸手,叫人瞧着,这家里还不是佟氏说了算?下人们也惯会见风使舵的。
老夫人瞧了眼腕上镯子。
好在僵持不下的当口,太医姗姗来迟,气喘吁吁得进来问诊。
佟氏有些吃惊:“怎么没请府里的大夫?”
她不小心说出声,宋致远听了,立时瞪了一眼,“堂堂骠骑大将军的亲娘,朝廷封的一品诰命,连太医都不能请了吗?!”
喝斥一通后,宋致远也不跟她在外多说什么,甩了袖子跟着太医进了屋,临了,漠然回头,道:“夫人在外头候着吧,想来母亲并不想现在看见你,我也怕你再把人气出个好歹来。”
当着满屋子许多下人,半点不给佟氏留脸面了。
丫鬟婆子们更是瞧不上这位当家夫人——这些都是松鹤堂的人,即便是被佟氏拨过来,当眼线的,如今也没心气儿衷心于佟氏。
刚刚,若非太医来,若非老夫人出声阻拦,是不是整个松鹤堂上下,都要被佟氏打杀了?
银子再重,没有命花也没用!
不说佟氏原地呕气,但说宋致远领了宋蘅进去内室,也不理会四女儿宋荔,后者便气的跺脚,低声诅咒。
周围全是老夫人的仆从,佟氏吓得赶紧上前捂住女儿的嘴,压低声音道:“你父亲就在里头,你咋咋呼呼的,不要命了?噤声!”
内室
太医皱眉把脉,不时询问下三餐饮食,还有作息日常。
不过,越问眉头越是皱的厉害。
宋致远忙问怎么了。
这内宅之事,太医不好明说,只暗暗道:“听闻老夫人之前一直在大觉寺清修?这回府了,日常饮食上,多留意些就是。”
说的简单,可足足开了三张药方。
宋致远含糊接了,不明所以,只以为老夫人没什么大事,只是叫佟氏气的。
惟有海嬷嬷,叹口气,和宋蘅相视一眼。
海嬷嬷已经存了打算,要去外头偷偷寻几个大夫入府。
太医不敢直言餐食有问题,无非是觉得,老夫人常年吃用,都是在大觉寺——那里毕竟是挂在宗室皇亲名下的寺院,久负盛名。
再一个,老夫人是茵妃娘娘祖母,又是因茵妃娘娘的母亲,才避居在外……太医多多少少听说过宋家婆媳之间的关系,自然不敢在茵妃的娘家多言什么是非!
太医开了方子,拎着药箱,便和小童匆匆走了。
宋致远从屋里出来,没什么精神气。
佟氏一脸小心,询问病情。
觉得母亲并没什么大碍的宋致远,也没有继续拉长了脸,于是道:“说是气急攻心……慢慢养着就是了。”
佟氏好歹松了口气,猜测茵妃娘娘有敲打过这位太医了,没叫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宋致远还在一旁絮叨:“好在老夫人年轻时候常年下地,身子骨比一般老太太硬朗。饶是如此,太医也嘱咐了,以后不可多食油腻之物,老人家岁数到了,克化不了那些。以后万别再刺激老太太,多大岁数的人了。”
佟氏连连应是,分外恭谨。
庆嬷嬷安排了人送太医离去,给了好大一份厚礼,希望太医出去后,不要乱说。
太医算明白了。
这家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太医自然没什么话好说,道句“告辞”,便登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