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苓伴着她年头最久,不免心疼:“贵妃娘娘和您不同。她年纪大些,有几个子嗣偏作弄掉了,想是怀不上了,这才想着提拔妹妹上来,诞下麟儿呢。”
“本宫不也没有孕事么。”
子嗣,是嫔妃立足后宫之根本。
此事是宋茵心头之痛,又何尝不是她余愫云的。
采苓摇摇头,苦劝:“偏殿那位,有个小帝姬。又素来不得陛下宠爱。丽彩宫那位,皇子也都七岁了,大人不得陛下青睐,唯这皇子,陛下可赞过聪慧的。”
采苓将阖宫上下,又宠的没宠的,扒拉了一个遍,挑挑捡捡,就是不愿淑兰夫人自个儿委屈,“便是您瞧上的位高权重,陛下也心疼些的丽妃娘娘的皇子,也有的是法子叫陛下冷了她,找个由头抱到您身边。”
“终究不是自己个儿生的……”淑兰夫人蹙眉,摇头。
“那就抱个年纪小的,先养在身边,也叫您松快一阵儿,省的府里上窜下跳,给您找不自在!待您有了,两位皇子又都聪慧,可不是助力?”
淑兰夫人叫她劝了几句,心头果然轻松许多,口气也没那么僵硬,有些松动了,“可是丽彩宫那个,又给你吹风来啦?”
采苓轻笑:“她便是吹飞了这紫禁城,奴婢也是您的丫头呢!”
丽彩宫的静贵人,年纪也大了,娘家也指望不上,便托了话求到了瑶华宫淑兰夫人这儿,想把孩子给淑兰夫人养,自家也能沾点光彩,不至于连孩子都委屈着。
淑兰夫人一直没松口,也是想要个自己的孩子。
如今秀女大选将始,余家逼得紧,淑兰夫人也不好和娘家人撕破脸,能推脱一日便是一日。
采苓便道:“便是不抱养,这十八小姐,可也不能入宫呢。”
淑兰夫人轻笑,点点头:“这一个啊,精明着呢。如今是用的到我,待用不到那日,不咬死本宫,咬死余家都算好事!”
十八姑娘,余愫玉,亲娘可是死在余愫云的亲娘——余家的大夫人手上的。
那时候,余愫玉可都有七八岁了,又怎会忘了杀母之仇。
余国公也是,分明知道这段公案,偏还要把人往宫里送。
淑兰夫人叹口气,便见采菽进了殿内。
“娘娘,椒房宫的宫女依兰过来了。”
采苓双眸一亮:“这时节过来……”
采菽轻笑:“听闻,贵妃娘娘今日与陛下微服出宫,狠吃了顿苦头。”
二婢互视一眼,猜测依兰是要反水了。
淑兰夫人嗔了二人一眼,好笑:“好了,好了,把让她进来吧。”
等着依兰入内请安的功夫,采菽把乾清宫那头的事儿简略一说,道:“贵妃娘娘可也真是倒霉,出宫一趟,差点死在自家婆子手里。”
淑兰夫人轻笑:“她这谎是圆了过去,可你怎不想想,那婢女可是宋家夫人身边嬷嬷的女儿,在宋家那一方天地里,可也是前程似锦一般,她疯了不成,诬赖一个不得宠的小姐,还把自己性命搭上?”
采菽惊呼一声,压低了嗓音,道:“莫不是……”
淑兰夫人点点头,哼道:“这个宋茵,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拿敢行刺陛下的事,去算计庶妹,简直愚蠢。”
想一想,却又觉得不可思议。
待依兰进来后,她瞧着依兰手中的药包,不免诧异:“不是说侍卫护卫得力,并未伤着你家娘娘,这怎么还要熬汤药呢?”
依兰这才知道,陛下那里的圣旨还没发往后宫。
依兰把事情说了。淑兰夫人笑:“那枚腰牌,用的好。”
又问她,“你在椒房宫行此险事,怕茵妃娘娘知了,要与你翻脸吧?”
依兰道:“茵妃娘娘压根不会询问这件事,已经将联络方之同的宫女打杀了。”
顿了顿,便说起了之前淑兰夫人问起的事:“是未伤着,也未受惊,只是……”
她看了眼左右,屋里只有采菽、采苓二人侍奉,俱都是可信之人,依兰方放下了心防。
“茵妃娘娘是想求子。”
淑兰夫人闻言,抿唇轻笑:“这有什么,子嗣之事,宫中哪个女子不求。”
“但茵妃娘娘格外急切。”
淑兰夫人听出话外音,挑眉问道:“这话,又怎么说?”
依兰便将椒房宫的暗室里,茵妃供奉起了诸天神佛,各路观音,玉雕笔画,等等之事,告诉了淑兰夫人。
“那香烧的呛人,怕外人以为走水了,压根门窗都不敢开!求子的药恨不得当水喝。”依兰摇摇头,暗道宋茵是自作自受,“如今已是开春,再有几月,秀女们也该入京了,茵妃娘娘只有更急切。大约,是想在秀女们入宫前怀上吧。”
淑兰夫人虽嘲笑,可心里也苦涩。
若是宋茵做的那些有用,她便是拼着被个宫女嗤笑,也愿意的。
边儿听着的采苓,大约也知道这是夫人之痛,岔开话题,问道:“你特特来此,可是有什么事?”
采菽知机,搭台唱戏,笑着和依兰亲昵道:“依兰就是没事,也能来串串门子,我们娘娘最是温柔可亲近的。我可有打听过,我和依兰是半个同乡的。”
采苓假意好奇:“同乡就同乡,怎么还是半个?”
依兰便笑:“采菽姐姐她娘是出嫁女,嫁去旁的村子了。”
她抿一抿唇,压下心头的紧张,方说道:“求子的药方,吃下去,自是吃不死人的。”
淑兰夫人眼前一亮,道:“你是想……”
“那么多汤药吃下去,好人也给吃坏了。若是不小心,叫茵妃娘娘闹了个乌龙,无孕也成了有孕,这当口,怕更是无力竞争后位了呢。”
淑兰夫人蓦地就懂了。
她只是好奇,为何依兰前头犹豫不肯应,如今竟给她出了这么个好主意。
在后宫浸淫多年,淑兰夫人自然不信依兰、采菽那八竿子打不着的“同乡之情”。
瞧出淑兰夫人的疑惑,依兰眼圈有些红,说起了木兰的事——“奴婢与木兰,同岁入宫,七岁起便在一处当值。后来,茵妃入宫,奴婢俩人使了不少银子进了椒房宫,侍奉贵妃也有三五年了。十多年的姊妹之情,曾经一起挨饿,一起挨打,好容易成了宠妃身边当红的宫人,哪成想,她未曾想过什么福,便叫茵妃打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