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声息，仿若死去多时一般的男子，面庞惨白，却仍见俊逸，宋蘅愣了愣，走上前去。
她持着小心，果然，司北宸一把刀滑上了她纤弱的脖颈。
原本还无声无息，好似昏死过去的病弱之态全无，那双寂然幽静的眸子，漠然冷淡。
可宋蘅遍身寒意。
她感觉到了磅礴的杀意。
“伤的很重，我嗅到血腥味儿……我会帮你包扎，先止住血。”
宋蘅淡淡，带着漠然的一视，瞥向体力不济，却仍浑身煞气的司北宸。
“我手无缚鸡之力。”她如实道，视线下移，瞧见了腹部暗色的翻开的皮肉。
那里，中了暗器，锋利且带毒。
流出的血已经发乌。
怪不得威风赫赫的司北都督不肯出去正面迎敌，却躲在了这里悄悄等死。
原来，是中了毒，毒已侵入脏腑。
冷凝的眉宇并不曾因她的话而回暖，司北宸目光如钉，狠狠盯住了她，“未嫁之女的装束，余家的小姐？”
宋蘅一怔，轻笑出声，唇瓣抿起，摇了摇头：“别人的家事，您还是别管了，您瞧，我也没问您为何出现深宫，都督又非内监，这里却是皇帝安置自己女人的后宫……”
“伶牙俐齿！”
“承让。”
司北宸眼睛一眯：“可你却知道我是谁。”
他肯定道。
“衣裳的料子，刺绣的纹路。”宋蘅淡淡解释，起手，掀开他的伤处。
伤口极深，血也流的太多些。
“能先止了血，但我一没解药，二没力气搬动你——想来你不愿惊动旁人？”
宋蘅径自言道：“可有办法通知你的属下？”
司北宸凝视着她，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她很熟悉。
只是，他一向自傲的记忆翻遍，却丝毫想不起，在何时，在何地，见过此人。
顿了顿，他道：“已在来的路上。”
宋蘅点点头，也不多问，劈手夺过司北宸手中的利刃，划破腹部衣裳，宋蘅俯下身去，娇嫩微凉的薄唇附上紧实的肌肉，慢慢吸允出黑色的血液。
这法子，不过能叫中毒之症缓解，封了几处大穴，好叫血液流动的慢一些，让他留着性命等到姗姗来迟的下属。
“你就不怕我杀你灭口？”
宋蘅闻言，白他一眼，“都督有那力气，留着去杀暗算你的人吧。”
她吐掉口中的乌血，映着白皙皎洁的面庞，有种诡异的妖冶。
“既知我身份，又予以救命之恩，说吧，你有什么想要的？”
司北宸捂着锦帕压住的伤，凝目看她。
“举手之劳，一未解毒，二未疗伤，当不得都督大礼！”她无意要求回报。
出来的时辰不短了，宋蘅知道不该再耽搁下去，福身一礼，便起身告辞。
那身形完全消失于回廊亭阁之后，司北宸目光若凝结冷冰，慢慢启口：“何时到的？”
衣裳悉悉索索之声响起，暗卫从树梢跃下。
一个成年男子，挂在树梢，莫说乱动一片叶子，便是飘落在司北宸面前，也不过使草叶微弯，静无声息，“拜见都督，您包扎之际到的。”
说着话，将解药与伤药一同奉上。
……
宋蘅对于这深宫，说不上多熟悉，却也不陌生，绕过承乾宫，又经毓秀宫，便拐到了椒房宫贵妃的住所附近。
她一顿，立在原地，道：“谁在那里？”
暗卫倏然落地，也不知跟了她多久，“宋三姑娘，都督令我前来护送。”
宋蘅心头一凛。
这么快的时间，司北宸那里，已经摸清了她的底下。
这后宫，简直和西厂的后院一样！
想来今日宋茵接待娘家人的事，已叫他们猜到了宋蘅的身份。
宋蘅点点头，面色不变，继续前行。
那暗卫盯了一时，瞧无异样，转身复命去了。
直到那监视的视线消失，宋蘅才松口气，实在难熬。
躲过了西厂的暗卫，宋蘅知道，自己接下来，可还有场硬仗要打。
……
“咦，小姐，刚刚好似三小姐在和谁说话。”琥珀翘首，“一眨眼又不见了。许是奴婢看错了。”
宋荔走的小脚酸痛，晦气道：“也不知道那贱皮子跑哪里去了，哼，待会儿见了母亲和姐姐，可知道怎么说？”
琥珀有些怕：“红儿都叫淑兰夫人那边抓住了，三小姐定跑不脱的。”
“这我会不知道？”宋荔瞪了她一眼，“只是这事儿，莫要扯到我头上！”
“是，是，奴婢会小心说话的。”
“走吧，去看看贱皮子回去没有。若她在这偌大后宫走迷了，得罪了哪宫贵人，打死她才好……”
一主一仆压低声音，叽叽喳喳走远。
暗卫从梁上落下，悄无声息，看了眼二女离去的方向，转身向来时的地方跃身而去。
“都督，确是宋家三小姐。”
又把刚刚听到的对话转述，司北宸讽刺一笑：这世家，就没个干净的，连少见于人前的庶出小姐都容不下，就凭如此，怎堪为后！施家那个女人虽没什么头脑，却没拿宫中嫔妃、子嗣开过刀，而今这位牟足了劲儿，不杀出条血路都对不起佟太傅家的家学渊源了！”
暗卫低着头，未曾多言，末了问道：“那位秽乱宫闱，又令人伤了您，可要——”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司北宸淡淡瞥了他一眼：“我看你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亲王也敢杀？”
不过……
司北宸语气阴戾，嘲讽道：“给楚元韶的绿帽子，叫他自己解决吧，本都督忙的很。”
暗卫讶异。
都督何时心这样宽了，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都不在乎？又想那淮阴王可真成，丑事暴露，连对方是谁都不知，就派人围追堵截，拼力劫杀，这才伤到了潜行而去的都督。
这如此想，便听司北宸道：“我听说，淮阴王府如今正大动土木，动静不小？”
“是，毕竟王府多年不住，这回皇帝召各路亲王入京，想来会扣留多日，住宅也要修葺一番。”
“严查！”
暗卫一凛：“是！”
看来都督依旧心眼小的很。
不敢露出丝毫，暗卫飞身离去。
司北宸看着宫墙之外，看着被丢在桌上的锦帕，低语道：“有意思。”
声音飘渺，散于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