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氏又苦，又痛，揉了揉被女儿掐的生痛的小臂，呐呐道：“顶罪？这样大的罪过，谁扛得住。那西厂，又岂是好相与的，你没瞧见，司北都督如何威风，还有那西厂大牢，听说只有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再没活人走出来过！”
“娘！”宋茵跺脚，“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想想法子，只会说这些有的没的，这些事，我岂会不知。”
大难临头，宋茵也露出了狰狞之色。
佟氏叫她喝斥一顿，吓了一跳，心中虽有不满，可也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边边角角的时候。
“娘知道，娘知道，可是……”
到哪里去找替罪羊。
宋茵只能留在宫外一时，怕不等她回宫，西厂那里已经审讯完了。
她拉着佟氏的手，求肯道：“娘，这一次，您一定得救一救女儿啊。”
佟氏发蒙，心中有个猜测，却不敢相信：“茵儿，娘待你不薄啊。”
宋茵急的直掉泪：“娘，若你不肯替女儿把这件事应承下，女儿的前程，可全完了。”
又怕佟氏不答应，她半是威胁，半是利诱：“女儿若有个不好，娘当宋家、佟家就能跑得掉吗？相反的，若您去与陛下说，此事乃是您一时糊涂，做了傻事，看在女儿多年侍奉陛下的份上，女儿再求几句，陛下定不会下狠手收拾两府——再者说，您不疼阿荔了吗？她还未嫁呢，是家破人亡好，还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娘，这不是帮女儿，是在帮全家啊！”
佟氏只觉得被剥光了衣裳，站在数九隆冬的风雪天，又被人迎头浇了一桶冰水。
她是做了什么孽，生养了这样狠心的一个女儿。
然，宋茵说的又极是。
宋茵若伏法，宋家、佟家的荣华，怕也到头了。
可若她以宋茵之母的身份入宫认错，只说自己一时糊涂，想着拼一个救驾有功，好让长女当上皇后。结果行差踏错，做错了事……说不得，真如阿茵所言，陛下能轻轻放下此事？
即便宋茵这样安慰着她，佟氏自己也心存侥幸，这样想，然而，她还是止不住的害怕。
听闻，凌迟之刑，剐尽三千刀，人还有口气，直到最后一刀，直刺心口。
那该多疼呢！
宋茵嘴皮子磨破，佟氏偏不肯点头。
“阿茵，再想想，让为娘再想一想，可好？”
佟氏痛哭流涕，全无办法。
想起夫君还在这山上，她现在倒是想过去问一问，宋致远可有什么法子。
只是，这个男人，自来和自己不是一条心，又自私的很——可以说，比阿茵还自私的。若他知道要找人顶罪，怕不用阿茵说什么，绑也会把她绑去。
佟氏走了几步，复又顿住。
若非身后跟了人，怕早就不顾形象得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了。
庆嬷嬷打远处来。
前头陛下遇刺的消息，不胫而走，庆嬷嬷猜着事情办成了，跑过来问一问情况。
离着很远，就见着宋茵还在。
“咦，娘娘还未回宫吗？”
庆嬷嬷奇怪道，蓦地一惊，忙压低了声音：“可是伤了陛下？”
宋茵交代的一应事项，都靠庆嬷嬷代为转达。
假意行刺之事，佟氏知道，庆嬷嬷自然更早一步就知道了。
她问了一句，奈何无论是宋茵，还是佟氏，都没有心思搭理她。
庆嬷嬷小跑近前，却见夫人和贵妃娘娘神色不愉，忙扫了眼初尘。
初尘看了眼佟氏，悄悄对庆嬷嬷摇摇头。
佟氏烦躁得看了眼庆嬷嬷：“你死哪儿去了，前头发生这样大的事，你也不在！”
庆嬷嬷赶紧请罪，“奴婢是叫那边的事绊住了脚，听着出事，这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
佟氏这才想起，宋芍呢？
还有赵世子，她咬着牙，抓着庆嬷嬷急问：“赵家的人过去了吗？”
庆嬷嬷摇摇头：“许是知道前头出事了，奴婢来的时候遇见了侯夫人身边的丫鬟，还未过去瞧呢。”
“娘，”宋茵瞧佟氏还有闲情问别的，生了气，“正事要紧。”
庆嬷嬷心中嘀咕：“观景阁楼的事，娘娘还不知道吧？”
这一出，可绝非宋茵的计划。
乃是佟氏偷梁换柱，把二小姐换成了三小姐，免得四小姐彻彻底底得罪了贵妃娘娘。
宋茵冷眉一挑，看了眼佟氏：“你又背着我做了什么事？”
佟氏脸上灿灿的，好不尴尬：“这不是……去寻宋芍了么。”
佟氏不好说自己有些担心，毕竟宋荔出现，宋蘅出现，唯独宋芍不在，她召过庆嬷嬷来，想问一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宋茵气急败坏得一摆手：“算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她是想让宋芍入宫的，但现在刺客的事要紧，她得想个法子，把这件事推出去才好。
真是烫手山芋！
宋茵烦躁得在原地跺脚，庆嬷嬷凑近佟氏，不解道：“寻二小姐做什么？”
佟氏不耐道：“我还要问你呢，观景阁楼那边怎么回事，怎么放了宋蘅出来？事情没办成？”
庆嬷嬷诧异：“怎么会没办成，成了呀！奴婢瞧着落了锁的。”
蓦地，她想到一个可能，脸色煞白。
可是不对啊。
若三小姐在外头，二小姐在里头，怎么会半点动静也没。
庆嬷嬷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响，与佟氏告辞，便要往观景阁楼去。
瞧她神容不对，佟氏也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得惊呼：“怎么回事，你没在那儿盯着吗？”
庆嬷嬷扯自己嘴巴：“奴婢当时只顾着拦琥珀了……”
宋茵此时也听着了，蹙眉问：“怎么回事，怎么又是宋蘅，又是宋芍的，还扯上了阿荔身边的琥珀。”
庆嬷嬷吓得不敢说话了。
宋芍可是贵妃娘娘挑中的人。
眼见她站都站不稳，宋茵料到是出了大事，略扬声，问佟氏：“母亲到底瞒了我什么。”
佟氏哪里敢瞒，如今若不说，过后宋茵知道了，还不晓得要发多大的脾气。
大女儿当了贵妃之后，脾气愈发大了。
宋茵知道佟氏和庆嬷嬷背着自己干的好事，眼睛冒出火来：“你们竟叫宋蘅去阁楼？幸亏她没出事，不然刺客这摊子事儿，要如何往下演？”
这不是瞎胡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