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的三小姐宋蘅,与一男子有染,二人欲要私奔,便假意在今日入寺之后,由男方找人假扮刺客,把人掠走。“没想到”,遇着了微服私行的陛下,还带了一群侍卫,这才慌了手脚。
按着原来的设想,宋茵扑到楚元韶身前,被刺客“砍”一刀,刺破了皮,流些血,便足够了。
然后侍卫将这些刺客拿下,刺客会抖落出宋蘅来——一切,都因宋蘅而起,自然伴着宋蘅的赐死终结。
这也是宋茵找宋荔的麻烦,却没有动宋蘅一根指头的原因。
她早就给宋蘅安排了死路。
哪怕陛下念着百花宴那日的惊艳,她也是死定了!
可,明明是做戏,怎假戏真做,真对陛下出手呢?
难不成,还真打算杀了陛下不成?!
宋茵可没这个胆子!
是谁,是谁要陷害她?
找真正的杀手,来刺杀楚元韶,宋家要完了,宋家要步入施家后尘了,报应竟来的如此之快!
宋芍向身后的楚元韶看去。
是他吗?
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事,果然是楚元韶干的出来的损招吧?
还是说,是宋蘅?
是父亲?
是谁?
宋茵癫狂了,她怕的要死。
而被疑心了的宋蘅,蹙眉看着那砍杀正烈的男子。
那身形,那姿势,怎这样眼熟?
还要一手刀法,竟似施家套路。
她心头涌起一股奇怪的直觉,无意识得,往前走了两步。
杀人者,对于旁人的注视,格外敏感。
黑衣人循着视线,看向台阶上离着的女孩。
迎着对方的视线,宋蘅眼睛发花,只觉得热血上涌。
太熟悉了,真的太熟悉了。
是谁,他究竟是谁。
施家竟还有人未死吗?
不知觉,眼泪竟流了下来。
黑衣人早已经扭过头去,继续砍向楚元韶。
西厂的援军已到,黑衣人渐被包围起来。
鼻尖,一股香风。
是佟氏惯用的木樨花露的气息。
宋蘅一凛,尚未来得及回头,人已经向前跌去。
“呛”得一声。
宋蘅眼前刀光一顿,玄衣金纹的男子,立于她身前,手腕一用力,弹开了冲宋蘅砍来的利刃。
宋蘅倒抽一口冷气,凝眉便瞪向身后的佟氏。
佟氏心惊胆战,伸出来的手,尚未来得及收回,见宋蘅与司北宸双双望来,她磕巴解释:“我,我……本是想扶着阿蘅,哪知太害怕了,没留意,竟推了一下。”
宋蘅未及说什么,司北宸已经嗤一声笑起来。
扬手,劈向近身而来的刺客。
自此,杀手们终落于下风。
三三两两活着的几个,全叫羁押拿下。
危机解除,楚元韶擦着冷汗,长出口气:“还好都督救援及时。”
顿了顿,似漫不经心,又偏又十分诛心得一问:“都督怎在这附近?”
司北宸不过看了他一眼,打千道:“今日山上几处法会,发现前阵子闹腾厉害的一伙拐子出现,臣带西厂锦衣卫前来缉拿归案。”
“哦,原来如此。”楚元韶淡淡看他一眼,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
如此多疑,也实在令人不耻。
宋蘅可不似他,上前福身一礼:“小女多谢都督救命之恩。”
司北宸挑眉,兴致不错:“还是小女孩听话些。”
一句话,连楚元韶也稍带上了。
楚元韶脸色难看,待要说什么,偏又理亏。
司北宸哪里管他,已经拾级而下,令锦衣卫把人带上前来:“陛下看,是在此地审问,还是押回京中?”
“回朝吧,朕也累了。”楚元韶还是很满意宋茵的救护的,拍了拍她的手,“这一次,你是大功臣。”
眼见他把假李逵当成真李逵,甚至把后宫女眷的几句甜言蜜语,抵过西厂的功劳,宋蘅心中不耻。
宋茵却尚有一堆烂摊子要处理。
眼见遍地尸体残肢。
此刻,她只觉得浑身发冷。
她不知道该骂司北宸,还是该感谢他。
若是西厂援军未到,陛下岂非死定了?莫说陛下,便是她宋家,也完了。
可偏偏,司北宸还下令,留下了几个活口。
曾经那么多嘴严的探子,都在司北宸的铁血手腕下吐露真言,试问天下还有司北宸撬不开的嘴,查不出的秘密?
她安排的那些事,怕是兜不住了。
她惶然无助,看了眼父亲,还在桌子底下嘶嘶呼痛,而慢一拍的佟氏,也终于想起了这茬儿。
母女俩对望,彼此只觉腿肚子转筋,强撑着才没趴倒地上,大呼饶命。
宋茵不敢跟着楚元韶回宫。
她必须得留在这里,想出个对策来,才能回去。
她提了口气,笑道:“陛下,臣妾瞧父亲似是伤的厉害,不若臣妾暂回去宋府,过一时再回宫吧?”
宋致远脸上一片金色,刚还跳脚痛骂,此时却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司北宸闻言,上前一探他的脉搏,嗤了一声,袖手道:“宋大人这是吓得,如今止住了血,已无大碍。”
宋茵求救似得看向楚元韶。
楚元韶此时还认定宋家人因自己而出事的,宋茵刚刚的表现,他也极满意,于是不顾司北宸的暗暗讽刺,准允宋茵暂在宋府留一时。
圣驾回宫,西厂的人也撤了个干净,沙弥们前来打扫这满山的血迹,茹素多年不见荤腥,乍然被这鲜血一激,十个吐了九个。
宋茵皱着眉头,让依兰寻太医,替父亲诊治,自己则与佟氏凑到一处,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
宋蘅怔然望着那黑衣人被带走的方向。
刚刚,西厂锦衣卫出手,已经取下黑衣人面罩。
给宋蘅熟悉之感的那人,还有有数的几个活着的,俱都被火焚烧了颜面,从前的容貌,再辨认不出。
众人都以为,宋蘅脸上带泪,是被吓得。
可惟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中很痛,痛的快要昏厥。
是受了什么苦,遭了多少罪,才成了这副模样呢!
她脚下,若有千金重。
佟氏扶着宋茵的手,脚下犹如踩着棉花。
二人有志一同得,把身边服侍的都撵出八丈远。
“娘娘,这可怎么好,这、怎么办?”
佟氏眼中的泪,摇摇欲坠。
施家百十余口子的性命,才被斩杀于菜市口。
而今,轮到宋家了吗?
行刺皇帝,诛九族都便宜,怕陛下圣心动怒,各个都是凌迟处死的罪过。
宋茵心中又岂不焦躁。
她狠狠拧了下母亲,“镇静!”
低低喝斥这一句,可她的手,也是在抖的。
“娘,为今之计,却是想个法子出来,叫旁人来顶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