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羊毛狐狸2024-06-21 13:4215,980

  1

  清雅从未见过她。

  但眼前的年轻女人,让她感到不适。

  “您是清雅小姐吧,我叫李殷,法务部实习生,我是来通知您,您的亲叔叔——金莱先生,因意外事故过世。葬礼按照您们蛇蛯族的传统,三十天后,在青蛇潭举行。”

  听闻金莱过世的消息,清雅有些震惊。蛇神山庄和岩蛇群岛的旅游产业,一直是金莱叔叔打理。她清楚自己有族里传下来的权利。可她从不过问任何经营上的事。

  二十年前,清雅的父亲巴特莱和弟弟阿力,死于一场泥石流事故。而金莱叔叔和自己则从灾难中幸存。

  从那以后,金莱便接过了族长的职责。在叔叔的运作下,岩蛇群岛的产业不断扩大,而金莱也鼓励族人去岛外生活。这二十年来,整个蛇蛯族的年轻人,早已不再甘愿居于狭小的海岛,他们选择离开住地,去更多的国家和城市生活。

  而清雅也是如此,在到了上初中的年龄,她便在叔叔金莱的支持下,去了H国首都市的一所私立学校读书。并在之后,考上了护理学院,成为了一名护士,并定居在首都市。她很久没有回岩蛇群岛了。她很满意现在的生活,甚至觉得,如果不是叔叔过世,她都没想过回老家。

  金莱叔叔对自己很好,清雅的心里,不免悲伤。

  “和您再核实下身份,您就是清雅是吧?蛇神山庄度假村的继承人之一,蛇蛯族的‘圣女’……”说道圣女俩字,女人不禁笑了。

  “是的……是我。”清雅有些生气,虽说自己对蛇蛯族人的身份已很淡薄。可看得出来,眼前的女人,对“圣女”二字,多少有点城里人看下巴里人的嘲讽。

  “不好意思,我和您核实下身份,后面的工作千万不能搞错。”女人说。

  说完,女人让清雅签了一些工作确认涵之类的东西,便离开了。

  这个女人的态度,真是莫名其妙……

  清雅嘟哝着。

  2

  隐形人确认了清雅暗杀目标的身份后,便开始着手制造“意外事故”。

  前几天,隐形人还接到路德发来的其他任务——杀掉三个小混混。

  隐形人很喜欢这类打扫组织弃子的工作,一方面,此类工作赚钱简单,和白捡钱没两样;再者,这种弃子没人关注,所以不用很“快速”地解决他们,她可以尽情享受玩虐目标的过程,就像猫不急于杀死到手的老鼠。而组织也不用大费周章地帮自己擦屁股,纵使她把他们切成面条样的尸块,再扔在居民区的垃圾箱里也不用担心。即便警察查明身份后,也只会用‘帮派斗争’来定义这种事件,最终不了了之。

  那天,隐形人根据组织提供的信息,找到了三个小混混藏匿的地点。

  这儿是闹市中一处动迁区,江北老街,原住民都已搬走。

  躲在此处挺不错。OB集团是这块地皮的实际所有者,三个混混相当于躲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方便掌控。再说了,满墙写着“拆”字,成了无人区,没人会留意这。

  领头的混混名叫老吉,这些时日,他的心情很差。

  之前搞定了江北老街的钉子户,立了功,本来风声已过,就等着升职发财,出人头地。但那天在几个兄弟的怂恿下,擅自出门,还和别人闹了纠纷,打死了一个青年。无辜多了一起人命官司,搞得上头很难堪。

  这下好了,组织那里给他下了禁足令。

  他和另外两个小弟,就像打入冷宫的妃子,天天在破旧的老屋子里,自怨自艾。

  “喂!马桶又堵住了!”

  一个小弟从厕所出来,他提了提裤子。

  “他妈的,你能不能少用点纸!”

  老吉扯着嗓子,躺在沙发上,按着电视遥控机,不断更换频道。立在身边的电风扇对着他吹风。电视机里只有电视购物和肥皂剧,老吉闲得躁。

  组织没收了3个人的手机,防止他们和外界联系。有什么事情,会通过房间内的座机电话,或者派人上门来沟通。

  “厕纸用完了!我只能撕杂志,他娘的,那纸硬得,像用刀子划屁眼!”

  刚拉完屎小弟也不服气。困在这间房子里有好几个月了吧,之前还能下楼透透风,现在连门也出不去。他不耐烦地看着阿吉,心里埋怨:阿吉这个鸟人,到时候他自己拿大头,我们就喝汤,可我们却和他受一样的苦,艹!

  他走到客厅,看见另一个年龄更小的同伙蜷缩在沙发上看杂志。他重重地刮了这个小弟的脑袋,骂道:“废人,通马桶去!”

  年龄更小的同伙,嘟嘟哝哝、不情不愿地去了厕所桶马桶。

  天气逐渐入夏,让大伙的脾气都很烦躁。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

  “谁?”

  老吉立马警觉,他像跟弹簧似的,站起了身,走向门口。

  “谁?是上头派人来交待事儿了?”

  另外一个小弟跟在老吉身后,手里拿着条钢筋。

  “咳咳……我是上头派来的。”门口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我怎么信你?”老吉很谨慎。

  “哎……真是麻烦。”

  只听门口的女子抱怨了一声,好像在打电话,又对着手机说了句,干活的……

  通马桶的小弟也从厕所出来,恰好,此时,屋子里的电话响了。通马桶的小弟顺手接了电话。说了一阵“嗯嗯啊啊好的收到”后。通马桶的小弟喜笑颜开,说上头打电话来了,门口的女人是自己人。

  老吉让另外的同伙放下钢筋,打开了门,瞬间,清香扑面。

  门口站着一位女大学生模样的姑娘。

  三个流氓看直了眼。这么多天来,他们几个男人禁足于此,堪比坐牢,都忘了女人长什么样。

  老吉点头哈腰,赶紧招呼女人进屋。

  女人当然就是隐形人了,她刚踏进屋里,便用手捂住鼻子,抱怨着,男人的房间就是臭烘烘的。

  “所以叫臭男人嘛。”其中一个小弟说道。他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隐形人曼妙的身段。

  老吉不知女人是组织里的什么职位,亦不敢怠慢,忙着指挥小弟,又是端茶又是收拾乱糟糟的客厅。

  隐形人很快扫视了整个屋子的格局,这间屋子的房型是一室一厅,进屋是厅堂,再往里走是卧室,卧室外有阳台,阳台封上了,只留出盒子大小的透气窗;靠近厅堂门口摆着单人沙发,他们仨用来防身的钢筋靠在沙发一侧。隐形人便坐在单人沙发处,趁三人不备,把房门锁上。她状态很轻松,点了支烟,脱去鞋子,盘起腿,白花花的两条大腿,惹得三个流氓不停地偷瞟。

  整理了一通房间后,老吉先发话了:“这个……姐啊,上头有啥吩咐?”

  隐形人装模作样开始胡扯,说自己也是帮组织干活的,现在和大伙一样,躲在这里避风头。

  老吉三人又失望又惊喜,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看起来,人身自由还遥遥无期,但眼前的女人和三个男人关一起,又给无聊的日子增添不少情趣。

  此时,三人想入非非,见这女人也和自己一样,没什么背景,行为便开始大胆放肆,聊着聊着,三个人就紧挨着隐形人而坐,手开始对着隐形人不老实起来。

  刚才通马桶的小弟有些按奈不住,他的脸凑近了隐形人的脸,他闻到了沁人心脾的少女芬芳,心跳加速,张开嘴,喘着粗气。

  突然。

  那根钢筋,插进了他的嘴,从脖子后戳出。

  另外两人傻了。隐形人站起来,一蹬脚,抽出钢筋。而被钢筋桶穿喉咙的小弟,握着脖子,嘴里吐着血泡,两眼瞪直,快要呕吐的样子,倒在地上抽搐。

  老吉刚想反击,只见隐形人一棒子敲在了他的太阳穴处。老吉捂着头,也倒在地上。

  另一个小弟赶紧往大门方向逃去。

  他抓着门把手,一拧,打不开。他又用肩膀撞门,还是打不开。这时,他才想起来,门给上了锁,他赶忙拧了门把手上的小旋钮,再拧把手,门开了。

  砰,门又给关上了。

  小弟感觉屁股剧痛。

  隐形人追了上来,那根钢筋从小弟的下盘刺入。他的屁股上像长了条笔直的尾巴——隐形人给他上了檀香刑。

  与此同时,老吉缓过神来,他抄起客厅里的落地风扇,趁隐形人杀门口小弟的间隙,直冲而上,抡起风扇,敲在隐形人左脸处。

  隐形人一个踉跄。

  在这瞬间,老吉觉得自己反杀成功。

  但一眨眼的工夫,隐形人竟然调整了姿势,猛地一踹,正中老吉裆部。老吉痛苦不堪,像有只刺猬钻进了他的小肚子里。他捂着裆部,跪倒在地。

  隐形人的鼻子流出鲜血,她用大拇指抹了抹,添了口血,吧唧了两下嘴,吐出了鲜红的舌头,嘲弄老吉,笑着说自己很失望,这一下还不够劲。

  又一抬脚,踹中老吉面门,老吉昏厥。

  “留着你还有用呢。”隐形人拿起客厅的座机话筒,和路德汇报了自己的工作,并告知自己接下来的计划。隐形人让路德准备一辆12米的大挂车,类似变形金刚里擎天柱那种型号。她要制造一起酗酒毒驾,撞死医院的清雅。顺便呢,老吉就当肇事的害人司机咯。

  当然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她不能和路德说。她从没开过这种超级大货车撞进人群里,她觉得自己退役之前,一定要试试,不枉费当杀手的岁月。如果大货车能发生大爆炸,这才好玩呐。对了,干嘛不这么做呢,在车上放上燃爆物,烧起来呀!

  得到路德首肯,隐形人便开始准备。

  在见到了清雅后,隐形人准备离开首都医院,“擎天柱”就埋伏在周围。她计划等会打个电话,让清雅在门口等她,随后躲进车里,用老吉当掩护,让擎天柱直冲清雅。

  当然,她也有二手准备。如果不能直接撞死清雅(这种概率虽然很小)她便会引爆大挂车上的爆炸物,随后趁乱做掉清雅。医院几个重要路段的监控,她已经提前破坏了。

  什么?爆炸有危险?会殃及自己?

  不不不,这才刺激啊。

  还有,如若这都不能做掉清雅,那么,只要耐心等到清雅回岩蛇群岛去参加金莱的葬礼就行。隐形人便会在沿途截杀清雅。

  告别清雅,乘坐电梯,下楼,医院还是那么多人,电梯里挤满了老老少少。

  一个6岁左右的男孩子,脑门上贴着一块降温贴。他知道等会儿自己要去打点滴,便开始嘤嘤流泪。一旁的母亲怎么安慰,男孩儿总是哭个不停。

  隐形人听见了孩童的哭声,她开始想起一些模糊的记忆。

  她的记忆,始于雨林。

  雨点稀稀落落。

  脚下的地板变成了泥泞的土路。

  身边的空气就变得湿湿乎乎。

  喀嗤——

  绿色的卡车停了下来,几个士兵模样的人,掀开罩在卡车货板上的油布,褶皱上的积水哗的流了一地。

  一车子的女孩儿。她们抱团在一起,像淋湿的小鸡,瑟瑟发抖。隐形人也坐在其中,茫然地看着士兵对着孩子们指指点点。她的头顶上,垂下来一片巨大的芭蕉叶,微风吹着芭蕉叶左摇右摆,就像一只要把她揪起的巨手。她感到很害怕。

  那时候她记得自己6岁。

  就在自己来到这个陌生之地的前一天中午,她的爸爸妈妈给她过了6岁的生日,妈妈从衣服里拿出一块面包,告诉她,你又长大了,长大了,就要自己照顾自己了。

  这块面包很结实,有两个大人的拳头连在一起那么长。她第一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隐形人记得,那天,她头一回有了“吃撑”的记忆。

  爸爸愧疚地看着还小的自己,说了一些听不懂的话。

  随后,爸爸走到帐篷外,和别人确定了什么。她好奇地掀开帐篷的帘子,偷偷看去,门口站着一个男人,正塞给爸爸一沓钱。爸爸数了数,点了点头。两个男人走进了家。

  其中一个男人,把隐形人拎了起来,像在菜市场里挑选一只鸡似的上下打量。然后向他的同伴递去了肯定的眼神。

  另一个男人,捏着隐形人粉嫩的小脸,看了很久,满意地笑了。

  换了好几次车以后,她和一群6到10岁女孩儿,来到了这处雨林中的基地。

  管理人员把孩子们搬下车,孩子们的手上系着绳索。一共十二个。

  女孩儿们排着松散的队伍,走到一处半敞开的棚子里。管理员解开了绳索,让他们脱掉衣服。

  孩子们扭扭捏捏,但随着管理员几声怒斥后,她们都乖乖地光了屁股。

  有个年龄稍大的女孩儿很抗拒,管理员走上来,扇了她一巴掌。她的嘴角流下了血,其他孩子吓坏了,不知所措,呆呆站着。女孩儿仍然不愿意脱衣服,管理员又踹了她一脚,她捂着肚子,抹着眼泪,才在管理员的协助下,脱光了身上的衣服。随后,赤裸的她,双手环抱着胸部,蹲了下来,把脸埋进双膝间。

  站在一旁的几个士兵笑了,抽着烟,对女孩们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喂!”,管理员吼了一声,命人拿着一根水管,开始不断冲刷孩子们的身体。

  强力的水流打在身上,又凉又疼。隐形人闻到了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就和医院散发的味道一样。有一对双胞胎姐妹,和隐形人差不多大。隐形人印象很深,她们在水流的冲刷中,紧紧地抱在一起。负责冲洗的士兵有意用水流冲开她俩,却无济于事,这反而让士兵觉得有趣,双胞胎姐妹遭到了士兵的戏耍,挨了更多水流冲击,呛得她俩差点昏过去。

  冲完身子,每人发一块干毛巾,孩子们自己擦干身体,一些年龄小的,看着年龄大的,有样学样,用毛巾在身上随意划拉。之后,他们换上僧人式的灰色布袍后,士兵和管理员把孩子们带进一所很大的房子里,这栋房子嵌在山壁上,大门是金属制的。门上刻着一排字——代号οὐροβόρος,在很多年以后,才知道这串文字意为“衔尾蛇”。

  隐形人还记得,那天自己仿佛走进了一头巨兽的嘴中。

  她跟着队伍,看到了两旁都有房间,回廊如同隧道,灯光并不明亮,就和阴沉沉的天空似的。时不时会走来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看上去像医生,也可能是科学家。

  两侧的房间,装有铁质的门,门的上半部分是栅栏,下半部分是铁皮。铁皮上用红色的油漆写着数字,1、2、3、4……最大数是10。

  这些房间里都待着年龄较大的姑娘。

  1和2数字的房间里,看不出姑娘们有什么区别。

  从3开始,每个房间里的姑娘,都有一个越来越大的肚子。

  后来才知道,这些姑娘都怀孕了。

  数字代表这些姑娘怀孕的月数。

  姑娘们透过门栏,茫然地看着新来的女孩们,走进回廊深处的一间更大、更为明亮的屋内。映入眼帘的是几排长桌,其中一排桌子上放着食物和水。

  女孩儿们入座后,看着眼前的食物,年龄小的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笑了,大家都很饿。这顿饭很丰盛,有面包有肉,水杯里还有一块柠檬片。

  “安静!”一位级别更高的管理员,围着长桌巡视一圈,然后说:“可以吃了。”

  经过一路颠簸,终于可以吃到食物,隐形人抓着面包,往嘴里塞,她嘴都来不及分泌口水——后头咽不下去,前面还在往嘴里塞。整张嘴很快鼓成一个球。

  隐形人锤了下胸,一个咳嗽,面包卡在了尴尬的地方,突然无法呼吸。

  她从椅子上倒下。

  管理员在大喊:“她呛住了!赶快送去医务室!不能浪费实验体!”

  就在这时,刚才不愿脱衣服的大姐姐,从隐形人背后抱住她,双臂搂住她的胸口,一下、两下,把她往上抬。

  终于,她把那块塞住她喉管的面包吐了出来。

  “姐姐……”隐形人下意识地叫了她一声。

  救了她的女孩,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夜晚,吃饱喝足的女孩儿们,睡在一间寝室中。床是上下铺,隐形人想和救她的姐姐睡一起,于是特意选了同一个上下铺。她让姐姐睡上铺,自己睡下铺。

  “姐姐,我叫李殷,你叫什么名字?”

  “……你就叫我,雅,好了。”

  “雅?那我以后叫你雅姐姐。”

  夜深了,有的孩子开始思念父母,屋子里传来微微的呜咽声。

  哭,会传染,特别在小孩群里。

  隐形人落下了眼泪。

  叮——

  “姐姐!”

  电梯到了。

  有人在喊她。

  隐形人缓过神来,刚才在电梯中,害怕打点滴的男孩儿,看着自己。

  “姐姐,你也怕打针吗?你也哭了呀?”

  隐形人想起了儿时的记忆,那些姐妹们,每晚思念亲人的哭声,总是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她摸了摸眼泪,揉了揉鼻子,男孩神气的面孔让她恶心。她看了眼男孩儿,一瞬间,隐形人的眼神透出了无边的恶意,杀意从双眸中溢出。

  男孩吓得愣住了,没过多久,又哇哇大哭起来。

  隐形人满意地离开了电梯

  雅……

  她的记忆里,这个叫雅姐姐的形象逐渐清晰。好多年了,雅姐姐的样子愈发模糊,但当自己看见清雅的时候,她们的形象,竟然开始重叠。

  隐形人摇了摇脑袋,现在得好好干活呐。

  走出首都医院,来到附近的工地,这儿停着量擎天柱大卡车。

  隐形人打开副驾驶车门,主驾驶上绑着老吉,胶带封住了他的嘴。老吉的伤很重,也无力挣扎,并且,老吉浑身酒气,在此之前,隐形人强行给他灌下了不少烈酒。他现在处于醉酒状态。

  接着,隐形人拿出针管,推出了空气。随后一下扎在老吉的脖子上。

  针管里的药物推进了老吉体内。

  隐形人撕开老吉嘴上的胶带,老吉虚弱地问道:“你到底想干嘛?”

  但老吉话刚说完,他就感觉,自己的骨头,像有人从他身体里抽走了。整个人成了块肉泥,完全瘫痪。

  “给你注射的是止痛类药物,过量后就成了药物上瘾,你还喝了酒,等会儿嘛,你就是超重大交通事故的肇事司机咯~”

  说罢,隐形人在副驾驶位,用比较别扭的姿势,发动货车,朝着首都医院方向使去。

  隐形人不忘拿出手机,拨打电话:“哎呀,清雅小姐,不好意思哦,我有份告知函落在你那儿,就是刚才你签名的那份,对对,我忘了把上面的回执页撕下来了,您10分钟后,在首都医院大门口等我下哦,我来拿,对,你就在那儿等我,别乱走哦,我比较急,赶飞机。麻烦啦谢谢!”

  挂完电话,影行人戴上口罩,遮住了自己的脸。

  3

  马寿走到了首都医院的大厅。

  他焦急地看着门外,他并不知道那位牛先生长的什么模样。茫茫人潮中,他又如何认出牛先生呢?

  真怪自己刚才走得急,他竟忘了问清雅护士关于牛先生的相貌。

  他想回楼上找清雅,但又怕错过了人。

  马寿只得在医院大厅徘徊,有时候见到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子,便礼貌地上去问候,得知对方并不是牛先生,只得再留意四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马寿的头疼病犯了。病情俨然以能感受到的速度加重。

  人群在他眼前闪过,变成了一道道虚影,好似幽灵,从他身上,攫走了生命。

  马寿向门口走去,他想透透风。

  但脚步变得沉重,一个晃神,眼看着就要摔倒。

  “喂!朋友,当心啊!”

  这时,一只强有力的手,拽住了马寿的右臂。

  正当马寿想要表示感谢的时候。

  他惊呆了。

  “老天,你不是,张飞嘛。”

  马寿大喊。

  “啊!哎呀,我的关羽啊!”

  拉住马寿的人正是牛翼,他也跟着大喊起来。

  二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二十年前的伙伴,又是这般奇缘似的相逢在此。他们觉得这是在做梦,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半晌,二人只是喘着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二十年前的风霜尽管已经将他们从年轻人变成了中年人,但彼此的容貌还依稀记得,当年的情景也历历在目。

  牛翼感觉马寿很虚弱,赶紧将他扶到旁边的阶梯牙子处,让他稍作喘息。看着马寿没有血气的脸,他关切地问道:“怎么了?你是来看病的?”

  马寿回道:“不,我在这里等人。你呢?是来看病的?”

  牛翼说:“不,我也是在这里找人,刚才这里的护士打电话给我,告诉我有一个朋友来找我。”

  马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问了牛翼,那个护士是不是叫清雅。

  牛翼点点头。

  这时,马寿拉住了牛翼的手,他饱含热泪,眼中也不知是喜是悲。这让他不知从何说起,牛翼还没反应过来,忙着问怎么了?

  马寿的声音颤抖着,问道:“你是不是姓牛?”

  牛翼瞪大了眼睛,他没有很快回答马寿的问题,似乎,他仍然保持着二十年前的警惕,他们彼此之间隐瞒身份,只用假名。

  可此时,牛翼也看到了马寿眼中一肚子苦水,这是与他相同的悲伤之情。牛翼点点头,说出了自己的全名。

  马寿拽着牛翼的手,不愿放开,生怕对方会飞走。

  “我、兄弟,我找的就是你啊,清雅护士电话里要找你的人就是我啊,我有许多话要告诉你!”马寿说。

  牛翼感应到了什么,他也跟着说,自己也有很多事情想告诉马寿。

  “对了,有没有刘备的消息?如果他在,那该有多好啊!”牛翼感叹道。

  “是啊,但我也没有他消息。”

  “哎,今天兄弟重逢,真是天大的喜事,走,我请你喝酒吃饭去!”牛翼拉着马寿就往医院外走,“有什么事,咱们边吃边聊,聊他个三天三夜!”

  与此同时,清雅护士急匆匆地抱着一个文件袋,从马寿和牛翼身边走过。她直跑向首都医院的总门处,等待那名助理来取回执。

  当清雅护士站定在总门时,隐形人驾驶的擎天柱大货车,已经准点杀来。

  4

  首都医院总门前,是一条东西向双车道的马路。为了方便前来看病的民众,人行道设得很宽,并有一排排树木妆点。人少的时候,阳光之下,显得祥和舒适。

  但谁也不曾想到,待会儿,此处会化成熊熊燃烧的炼狱。

  巨大的货车,在距离首都医院总门外300米的路口转弯,并行驶在医院总门对过的车道里。这辆巨龙似的大挂车,载着一车货物,并用油布罩着——都易燃的化学品。

  在大货车完全驶入医院总门前的道路后,它开始加速。

  此时车辆的速度虽快,但尚且合理,人们还未没有注意到危险。在货车前方,民众依旧在医院门口进进出出。

  在货车主驾驶位上的老吉,瘫在位子上,他系着安全带,而杀手已经把安全带打了个死扣。他知道自己要完了,只能惊恐无力地看着,副驾驶上的疯子杀手,不断加速、加速、加速!

  隐形人已经看见清雅了。

  她猛打方向盘,给足油门。

  大货车的引擎,发出野猪般的嘶吼。

  路上的人们尚未反应过来,只见,在货车前方的,一辆悠悠漫漫行驶的小轿车,遭到“擎天柱”的碾压,它就像一盒吃光了的巧克力纸壳子,用手一摁,瞬间变成了一块二维平面。玻璃碎渣与鲜血横飞。

  人们开始尖叫。

  大货车转向,冲出车道,几乎横在了马路中间。

  此时,货车又辗轧在了旁边的轿车上。巨大的轮胎将这辆小轿车从中间腰斩,油箱漏油,随即燃烧,火焰迅速裹在了大货车身上。

  大货车变成了身披火焰的巨龙。

  人群四散,有的路人,躲闪不急,葬身于这条“巨龙”的轮下。

  眼瞅着噬人货车,冲进了首都医院,清雅来不及思考东南西北的问题,她本能地逃向医院大楼。

  而货车却死盯着自己,它誓要吞掉清雅。

  就在这时,清雅看见前方两个熟悉的身影,牛先生,还有那个,马先生。

  牛翼冲着清雅大吼:“快逃啊。”

  而一旁的马寿,指挥几个身边的病患,努力疏散着民众。

  货车就要冲杀过来!眼瞅着要轧上清雅,闯入大楼!

  “兄弟快躲开!”

  牛翼推开马寿的同时,他如一道黑色闪电,几个箭步冲向前去,抱住清雅,将她拉出跑道,向着货车的左侧躲开。隐形人见状,果断打了方向盘。

  就在这个刹那间,隐形人感觉不对劲,货车沉了一下,好像有个人,托起了车头,然后掂了掂似的。

  砰!

  轮胎爆炸。

  隐形人惊呆了,她刚才分明看见,医院大楼门口,有个男人,眼睛里射出一道镭射,这道细长猩红的镭射,命中了货车的轮胎!

  来不及思考这种突发事件,她拼命控制货车,试图让这条大龙保持平衡,但由于刚才在极速中急拐,加之突如其来的爆胎。大货车框噹一下侧翻在地。

  大量装有易燃化学品的水桶,从车上滚落,液体流出,立即引发一连串的燃烧反应。

  整片首都医院的露天前庭,化成了一片火海。

  火焰迅速蔓延,像毛毯似的,覆盖到大货车身上,这侧翻着的卡车,形同遭到捕杀的猛犸象,正遭烈焰炙烤。

  隐形人很快调整状态,此时,她的额头、手臂等,都糟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流下血来,讲蓝色的口罩染成了猩红。但她没有停止行动。她先瞅了眼主驾驶的老吉,这个小混混的脖子已经断了,头朝前,呈了个九十度的直角,并与胸口折叠在一起。而脊柱骨从脖颈处戳出,死相惨烈。

  侧翻的车子,让隐形人无法动弹,她自己也侧翻着身。此时,她看见前方,目标清雅,和一个中年男子在一道,两人躺在地上,好像还没缓过劲儿来。

  燃烧的车子随时都会爆炸。

  隐形人从袖口,挪出一把微型手枪,枪头装着消音器。她打开枪上的保险栓,冲着前挡风玻璃开了一枪,挡风玻璃瞬间碎裂。她用力将自己扯出副驾驶座,从前方钻出。

  调整呼吸,拉了下口罩,淬了口血,隐形人趁着混乱,向倒地的清雅冲刺。

  与此同时,牛翼也缓过神来。但他看见奇怪的一幕,前方有个浑身是血的蒙面女人,带着满股子杀意,向本方袭来。

  这个女人站在清雅前。

  牛翼看见,女人的右手藏在腹部的衣服里,随后,衣服凸了出来。凸出的部分指着倒在地上的清雅,这种奇怪的行为,让牛翼预感到了危险,他冲着这个女人大喊:“你在干什么!”

  砰!

  隐形人开枪了,但先对着牛翼的额头开了一枪。她早就想结果了这个大叔,刚才若不是他横插一脚,救下清雅,自己早就完成任务了。

  反正也不差这一下。就是浪费了1秒钟……

  嗯?

  正当隐形人打算调转枪头,她看见,子弹嵌在了牛翼额头的皮肤上。这块皮肤变成了鱼鳞式的盔甲,子弹掉在了地上,额头处留下个冒着烟的弹痕。

  但子弹的冲击力,仍然放倒了牛翼,但牛翼很快一个仰卧起坐,爬起身,他意识到自己中弹了,但同时,自己还活着。

  牛翼和隐形人四目相对,此刻,两人都都陷入了迷茫和沉思。

  一旁的清雅也恢复了意识,她很疑惑,眼前一男一女,正在打量着彼此,好像在对方眼中,各自都是怪人。

  隐形人忙不迭地,转过枪头,毫不犹豫,对着清雅就是一枪。

  但同时,牛翼扑在了清雅身上。射出的子弹,击中了牛翼的背。但子弹竟然再次卡在了皮肤上。

  “艹!”

  隐形人大骂,砰砰砰砰砰砰咔嚓咔嚓。

  一瞬间,她打光了枪里所有的子弹。

  眼前的男人,除了抖动几下身子,什么都没发生。

  子弹仍然卡在皮肤上。有几颗还被弹飞了。

  不管发生什么,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隐形人从口袋里,抽出一把折叠式的匕首,身后的大火越烧越旺,浓烟滚滚,借这个掩护,绕开眼前不知哪里来的怪人,直接捅死清雅。

  就在隐形人弯下身子,准备行刺时。

  扑挡在清雅身上的牛翼,一个回头,竟用双手,握住刀刃。

  “你干什么!”牛翼怒目圆睁,盯着隐形人。

  这个男人力气很大,并且,握住刀刃的双手,也泛起了鱼鳞状的皮肤,双手毫发无损。隐形人拔不出刀。无奈只能松手。此时,隐形人有些急了,她一拳打在牛翼的下巴处,试图将其击昏。

  可受伤的竟是自己,牛翼的下巴皮肤也变成了铠甲,反到擦伤了隐形人的拳面。

  任务眼看着就要失败了!

  拼了吧!

  隐形人又从内测袋里摸出一把小尖锥,不管不顾,扑向清雅,清雅尖叫,她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疯女人,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总之,她要伤害自己。

  牛翼抱住隐形人,清雅想逃,隐形人伸出腿,像条蛇似的,勾住清雅。

  三个人倒在地上,一时间缠斗在了一起。

  喂!

  这时,马寿绕过燃烧的货车,冲上前来!

  他在三人面前愣了愣,一时疑惑,只是看到牛翼正在和一个女人争夺着什么。

  只见清雅大喊:“救命啊!”

  马寿赶紧上前,试图拉开缠在一起的三人。

  隐形人恼怒万分,对于闯进来的人,她起了最大的杀意。

  她松开缠住清雅的双腿,一个旋转,挣脱牛翼。立马起身,攥紧手上的小尖锥,刺向马寿。

  此刻,马寿眼疾手快,看清了隐形人的动作,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刺向他的尖锥。

  隐形人回过神来,现在不是杀路人的时候。目标!清雅!跑了!还好还好,清雅跑得慢,她赶紧追了上去。

  突然,隐形人的身子里,产生一股本能,她觉得自己要死了。

  后面有个危险的东西,总之,有什么东西向自己袭来。

  余光看见了闪烁的红色。

  她的杀手本能,在千分之一秒的瞬间,让她的身体躲了一下。只见,一道红色的镭射,从她身后射击而来,擦过她脖子。

  还算好,千钧一发,隐形人本能地做出了躲闪动作。可她也在奔跑中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口罩也掉了。。

  马寿情急之下,射出的那道镭射,也好巧不巧,打在了刚要帮忙拦住隐形人的牛翼的手腕上。牛翼疼地捂住了伤口,并惊讶地于马寿身上的变化。

  货车越烧越旺,就在此时,发生了一次爆炸。

  牛翼护住马寿,挡在马寿身前,爆炸将两人弹开。

  爆炸也波及到了清雅,不过还算好,清雅已经逃开一段距离。但也受到了爆炸的冲击,昏到在地。

  牛翼什么事也没有,他确信,自己刀枪不入。

  他站起身,与远处的女杀手对视着。

  隐形人看着不远处倒在地上的清雅,但也看见了盯着自己行动的牛翼,她清楚不能再勉强了,随即逃向首都医院的门外,很快无影无踪。

  大火仍在燃烧。

  5

  首都医院的大火,在两小时后,扑灭。

  首都医院的前庭破坏严重,还好,医务大楼没有损伤,部分玻璃由于货车爆炸的冲击而碎裂。但尚未影响到位于高层的住院部的相关功能。

  马寿和牛翼,本是要为团聚而去痛饮三杯。

  现在他们留在了首都医院的住院部。一是马寿因刚才的爆炸受了点轻伤,需要做些创面处理。再者他们想等清雅醒来,问问清雅,那个疯女人为什么要刺杀她。当然,马寿觉得,也有必要留下来看护清雅护士,万一那个不明来历的疯子再杀回来就麻烦了。

  “我们要不要直接报警?”牛翼问起了马寿。

  “先等清雅护士醒来再说吧。”马寿也不知如何是好。他和牛翼表示,现在报警也没有实证,刚才一团乱,突然又冒出个女人要杀一个护士,还有枪啊刀啊。这实在有些不太真实。

  当然,牛翼和马寿两人,都没有谈起彼此身上的“超能力”。一时半会儿,无从开口。他们默默地坐在清雅病房的门前,消化着之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混战。

  这时,有一个人,耷拉着脑袋,穿着病服,有气无力地,从他俩眼前走过。

  马寿下意识地抬起头,看见了这人的背影,那双大耳朵。

  “刘、刘备!”

  不知为何,马寿脱口而出。

  牛翼惊地抬头看去。

  那人停下了脚步,颤颤巍巍地转过身来。

  两行热泪,从男人那张面黄肌瘦的脸颊滑过。

  “关羽?还有,张飞?”

  “嘿呀,这,兄弟啊!”

  牛翼冲上前,一把抱住刘备。

  “原来是你们啊!”刘备也抱住了牛翼。

  “我们又见面了!”马寿说。

  三人紧紧地勾着彼此的肩膀。

  稍稍平复重逢的情绪,他们三个在清雅病房前的长凳坐下。

  刘备很快告诉了马寿和牛翼自己的本名,他叫杨玄。

  “我叫马寿。”

  “我叫牛翼。”

  终于,三人以各自的真名呼唤彼此。

  杨玄提议去吃一顿,马寿长话短说,大体介绍了刚才的袭击事件。杨玄惊讶了几秒钟,很快就冷静下来,他拿起手机,对着聊天软件叽里咕噜几句。不稍片刻,三个穿着西服的男子便来了。杨玄说,其中一个是他的司机,还有两个是公司的保安。

  看起来,杨玄这二十年,发了财。

  杨玄告诉其中二人,等清雅醒来后便通知他,又和马寿牛翼说,让他们看着清雅,没问题的。

  “我好些日子没去外面好好地走走啦!”杨玄高兴地说。

  随后,杨玄换了衣服,拉着马寿和牛翼,走出首都医院,门口停了辆豪车,载着三人,朝着市中心方向驶去。

  轿车开到目的地后,马寿和牛翼有些惊讶。这里可是著名的富人区,相当于纽约的上东区,东京的银座,上海的陆家嘴。

  “我在这附近有家小店子。”

  车在一所古典风格的小建筑门前停下,杨玄让司机候着,随后,便带着马寿和牛翼,进入此店。

  几个身穿西服的店员看到杨玄,毕恭毕敬地行礼。马寿和牛翼有些不自在,杨玄笑了笑,说自己的是这儿的老板,员工们对他很是尊重。

  厅堂里的位置设计得很有私密性,一块块精美的屏风将每一个位置隔开。芬芳的茶香在空气中飘荡,马寿和牛翼明白了,这是家高档茶室。

  杨玄领着二位兄弟来到一间包房,这里布置得精巧别致,到处摆着竹子和松柏数,中间有一池水潭,漂亮的锦鲤在潭中游弋。整个环境优雅诗意,时间都仿佛在这间屋子里慢了下来。

  很快,服务员在桌上摆满了小吃,沏好了上等的茶,斟上美酒。

  “在我这儿,你们就当时自己的家,随意!”

  杨玄亲切地招呼着二人,然后又笑着确认了彼此的真名。

  三人终于彻底打开心扉,开怀畅饮,谈论着各自的生活经历。

  马寿和牛翼先将自己和OB集团的冲突告诉了彼此。并述说了他们的无奈与窘迫,又谈到了各自都得了不治之症。

  杨玄拍了拍大腿,不禁百感交集:“真是奇缘!”

  他给马寿和牛翼斟满了酒,抑制着感情接着说:“看来,我们这次不只是重新会面了,实际上,我对OB集团也是……刻骨仇恨!”

  “怎么?你也?”

  “是的,原来我已经打算忍下这口气,你们可以看到。”说到这里,杨玄环顾了四周,又说,“这间茶室,不过是我家业中的一小部分,说实话,和BO集团正面交锋,会毁了我这份辛苦挣下的家业。不过……”

  杨玄抿了酒,继续说:“现在看来,这些东西对我来讲已经完全无所谓了。”

  杨玄的目光闪烁着,还是当年暗中锐利机敏的眼神,只不过显得更加深沉老练。

  “杨兄,怎么会说是无所谓了呢?”

  “实话告诉二位,我得了血癌。”

  “什么?癌?!”

  “是的,无药可救了。医生说,大概还有半年,至多一年的生命。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所谓呢。”

  马寿和牛翼由此深深地理解了杨玄所说的“真是奇缘”这句话的意思。20年前的三个伙伴,都得了疑难杂症。命运总是把三人紧紧地困在一起。

  “杨兄,你刚才说,OB集团和你也有仇,具体又是?”

  马寿和牛翼接着问。

  “我的儿子,也就是这份家业的唯一继承人,让OB集团给害了。他是一个好孩子,样样都好,他能够把这一切很好地继承和发展下去的!”

  说着,杨玄泪眼朦胧。

  “杨兄,慢慢说。”

  “好。”

  自从三人于岩蛇群岛分别后,杨玄用他分到的60多万元,在首都市区一带,租下了一间商铺,开了家咖啡店。在当时,咖啡店还是个新鲜玩意儿,生意上么,也只能说是勉力为之。

  租给杨玄铺子的,是一家小旅馆的老板。他的小旅馆有三层高,可年久失修,濒临倒闭,所以只得把一楼的一块区域,租给了杨玄。

  随后,杨玄调研了周围的环境,这里有大学城,还有几个工业园区。按理说,这儿是具有市场潜力的地段。但小旅馆的环境不仅糟糕,而且价格还不便宜;咖啡馆呢,场所又小,又不够私密。

  随后杨玄一琢磨,索性就找到了小旅馆的老板,建议把整个旅馆改建成私密性更高的咖啡包厢,一楼还是照常经营咖啡馆的生意,但把上方的旅馆改成商务小包房,每个包房加上隔音墙。并且供应西式的正餐和小点心。

  对于一些大学生情侣来说,这些小包房足够私密,环境又好,点了吃的,随后就可以亲热一番,也不需要过夜。这相当于省下了一笔开房钱;而对于几个工业园区里的恋人来讲,男女幽会,往往都不想被熟人撞见。底楼的咖啡馆相当于一个幌子,即便上了楼上的包房,被熟人撞见也不尴尬,毕竟楼上不是名义上睡觉的地方。

  这种打擦边球的生意,在当时属于法律上的空白。让杨玄和旅馆老板趁此狠赚了一笔。

  原来旅馆的老板,也很欣赏杨玄的才干。后来,他就把自己的女儿介绍给杨玄。两人很快发展了恋情,并结了婚。再后来,旅馆老板索性把所有生意都交给杨玄,自己退休享福去了。

  杨玄也并未安于眼前。他开始着手一些其他产业,比如,不久后,他便投资了精品二手车的生意,也开办了几家教培行业,这些行业在不久后,都成了热门行业。杨玄发了大财。

  生意越来越大,他也有了儿子杨悦。

  或许杨玄的成功,连老天爷都嫉妒。十年前,杨玄的妻子,死于一次交通事故。不久,杨玄的老丈人也因病去世。

  杨玄的父母早亡,也没什么亲人,孤家寡人的他,将人生全部的期许,放在了独子身上。

  谁知,不久前,竟发生了做梦也想不到的悲剧。一群无法之徒,把他的儿子,杨悦,残忍地杀害了。

  “我曾想,即便杀害我儿子的凶手全部落网,杨悦也不能死而复生。我通了很大的关系,了解到,凶手全都是OB集团的爪牙。但是,知道了又能怎样?OB集团势力滔天。我仅仅只是个有钱的商人,在他们眼里,和路边摆地摊的没两样。”

  杨玄谈完了他的经历。带着严肃的表情注视着马寿和牛翼。

  “我们三个人,都和OB集团结下了深仇大恨!但是!”

  马寿拍了拍桌子,吓了杨玄和牛翼一跳。

  就在此时,马寿对着一旁的的小池子,眼睛一瞪,射出镭射。池水翻滚,水花四溅。

  马寿又对准墙角的一根竹子,红光闪过,那根竹子断成两截。

  牛翼和杨玄呆住了。

  但牛翼很快反应过来,他大吼一声:“啊哈!马兄,我还以为当时我眼花了呢!”

  随即,牛翼敲碎了桌上的酒瓶,将玻璃裂口处,对着自己的脖子,用力划拉。这个举动可吓坏了杨玄和马寿。

  但他们发现,牛翼什么伤也没有,受到攻击的皮肤,呈现鱼鳞状,变成了肉褐色的皮铠。

  看着马寿和牛翼身上的异变,杨玄很快冷静了下来,他看着二人,说:“还记得当年,那个小孩吗?”

  马寿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说:“不会忘记,当年他隔空把我举了起来!”

  “那个妖怪小孩!”牛翼惊呼。

  杨玄让几个人努力回想,他们三个都想起来,当时,那个叫阿力的男孩儿,凭借一己之力,制住了他们三个人。但由于突如其来的泥石流,阿力惨死,三人获救。

  “当时,在我身上的神秘力量有点松动,我看见山崖上有石头掉下来,就想着死马当活马医,故意往落石方向移动,引这男孩儿过去。”杨玄说,“后来,石头砸死了他,男孩的血溅了我们一身。”

  “血……”

  马寿若有所思,“难道……”

  杨玄摇摇头:“或许是男孩儿的血赋予了我们特别的能力,至少目前来看,也只能自圆其说了。”

  说罢,杨玄拍了拍牛翼和马寿的肩膀。

  惊人的事情发生了。

  杨玄的身子如同软泥般化开,随后,一半身体变成了马寿的模样,一半身体变成了牛翼的模样。

  “哇哦!”马寿牛翼二人惊呼。

  杨玄变了回去,但马寿和牛翼二人,很快察觉杨玄脸上的不适。

  “这种变身让我很疲惫,好像身体里的能量在迅速流失。所以我很少这么做。”

  “这就像,一部美国电影,X战警,对,变种人,哈哈!”马寿半笑半哭着说,“我的儿子很喜欢这种超级英雄电影。”

  三个人,二十年后,和OB集团结下了深仇大恨。

  三个人的生命都只有半年左右。

  三个人都因过去的罪孽,被赋予了奇特的能力。

  三个人又在同一天,聚齐。

  杨玄,马寿,牛翼,互相注视着彼此,如同默默地进行着上面的对话。

  “生命太有限了。”杨玄说。

  “生命也很巧合。”马寿说。

  “真是艹蛋的生命啊”牛翼说。

  “干他这票吧!”杨先生说,“所有的缘,好像都为了……”

  “报仇!”牛翼说。

  “还有,赎罪。我们身上的报应,我们的罪。”马寿说。

  “干吧!我会把我全部的家当都搭进来!”杨玄说。

  三人同时伸出了酒杯,满上酒,一饮而尽。

  与此同时,杨玄接到电话,清雅护士醒了。

  杨玄、马寿、牛翼三人,再次赶到首都医院。

  现已入夜。大火烧过的前庭,已经封锁起来,前门拉起了一条黄色的警戒带。工作人员正在善后。部分的媒体记者跟踪报道事故的后续。

  空气中仍然能够闻到焦味。气味融合了复杂的成分。只要多待一会儿,都会让人浮想联翩。这种复杂的气味,仿佛会产生回响——那是遭难者们的尖叫——让人惶悚,让人惊惧,让人惴惴不安。

  三人从医院的后门进入,来到清雅所在的住院层。

  整层楼忙得不可开交,就像前线的战地医院,刚好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攻坚战。医务人员如同台风中的白色手帕,不断穿梭在拥挤的走廊中。

  病房早已塞满,烧伤者不计其数。只能把大量的伤者安置在走廊上。走过他们的病床时,能闻到流脓的伤口散发的腥味。

  清雅护士刚从昏迷中苏醒,额头、手臂、小腿,都贴着的纱布。她来不及思考之前发生的怪事。只是稍作休整,便投入到抢救伤者的工作中。

  “清雅护士!”

  清雅看见,叫他的人是马寿,牛芸的父亲也来了,在他们身边,还有住在VIP病房的杨玄。

  这三人好像认识。

  “马先生您好,牛先生您好,有什么事我们等会儿讲吧,至少让我先……您们看,这里这么多受伤的人……”

  话还没说完,清雅转过身,就急着想去工作。

  马寿拦在了清雅身前,开门见山地问道:“那个疯女人为什么要针对你?”

  “我……”清雅一时间回答不上来,事实上,她也不知道得罪了谁。而且,自己的记忆也很模糊,她也不确定,袭击自己的疯女人,到底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确有其事。

  这时,牛翼上前,再次将之前发生的袭击事件重新描述了一番。清雅的记忆开始恢复,她想起了那个疯女人的脸,在之前的打斗中,疯女人掉了口罩,清雅看见了,就是给她送告知函的法务助理。

  瞬间,清雅的脸沉了下来,满是迷茫与恐慌。

  仿佛,一个巨大的谜,像天花板上落下的蜘蛛网,罩在她的脸上。

  清雅愣在原地,一时没了方向。

  “要不,我们一起去报警吧。”马寿提议。

  牛翼跟着说:“至少,我们两个,从那个疯女人手上救下了你,我们也是目击者!”

  “啊……好、好。”缓过神来的清雅应允了,突然,她又想起了什么,摸了摸自己口袋,没有!随后,她快步走回刚才自己昏迷时休息的病房。清雅要找那张告知函。她意识到,袭击自己的女人,莫不是和自己叔叔金莱的死有关。

  就在此时,杨玄恰好从病房走出,他手里拿着告知函,表情有些复杂。

  “清雅护士,你是不是在找这?”

  杨玄将告知函给了清雅,随后,又提议,说自己和马寿牛翼是朋友,刚才听闻了清雅的遭遇,如果要去报警,就坐他车去吧。

  此时,马寿和牛翼看到杨玄脸上,又一股抑制不住的凝重之色,他们意识到,事情可能比想象地复杂得多。

  很快,四个人便搭着杨玄的车,去了就近的警察局。

  在经过了一系列手续和流程后。(马寿和牛翼隐瞒了运用超能力的部分,只说是有打斗。)

  清雅离开警局后,然坚持回首都医院去工作。

  之后,杨玄又送清雅回了首都医院。

  “谢谢你们!”

  清雅和三人鞠了一躬,便和三人告辞。

  杨玄让司机把车开到一处僻静之地,随后和马寿还有牛翼说,清雅护士,他们三个人很早之前就见过。

  牛翼一头雾水,马寿隐约察觉了什么,便问杨玄:“是和二十年前?”

  杨玄点点头,马寿惊了,又问:“是那个女孩儿?”

  牛翼瞪大了眼,他也终于反应过来,二十年前,三人在半山腰上动手,当时,蛇蛯族族长巴特莱带着他的小女儿。

  “不会这么巧吧!”牛翼惊呼。

  “自从我住进首都医院,我就已经见过清雅护士,我一直有种强烈的感觉,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她。”杨玄说。

  马寿也连连表示肯定:“是啊,我第一次看见清雅,就觉得和她很熟。”

  牛翼到有些不好意思,说自己神经比较大条,和清雅护士相处过一段时间,却没有类似的感觉。

  杨玄说:“刚才我看到了清雅护士的那张告知函,我确定了清雅就是当年的小女孩儿。而且,不瞒两位兄弟,自从我成了一个还算小有成就的商人后,也认识了不少商界的朋友,我也有所耳闻,OB集团早就与岩蛇群岛的旅游产业有很紧密的关联。”

  说到这儿,马寿和牛翼若有所思。但他们和二十年前一样,不知不觉地开始以杨玄为团队的核心。马寿和牛翼正认真听着。

  “兄弟们,我需要花点时间,两天或者三天,我要拜访一些商界的朋友,去搜集资料,搞清楚OB集团和岩蛇群岛还有蛇蛯族之间的关系。或许,清雅会成为我们向OB集团报仇的切入点。真是冥冥中自有安排,或许,我们欠她的,现在到了要还的时候了。”杨玄说。

  之后,杨玄也提议,让马寿和牛翼在这些天里,尽量暗中保护清雅,那个疯女人大概率受人指使,任务失败,必然会杀回来。

  马寿牛翼均表示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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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洛波罗斯的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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