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仔细回忆了一下，大致形容了下“王先生”的样貌，又补充道：“对了，他说今天下午还会再来的，好像是关于项目投资的事情。”
“是不是叫王富贵？”金鑫想了想，这些日子让他印象比较深刻，又姓王的人好像就那一位了。
“不清楚。”
等那名样貌普通的年轻员工离开之后，办公室内便只剩下金鑫与周小逸两人。
“呵……王先生？”金鑫饶有兴味地挑眉，“逸哥你觉得是哪位？”
“下午就知道了，他不是说还会再来么。”周小逸对昨天他离开后来访的人丝毫不感兴趣。
“也是，逸哥你有没有时间见他还不一定呢。”
好像是生怕又见不着人，午休过后没多久，那名王先生便再次找上门来了。
“逸哥，人带来了。”金鑫带着个又高又胖壮实得跟只熊似的男人走进来，两人站在一块儿，无端显得金鑫身形有些弱不禁风了。
但论起气质，金鑫又高了不止一筹。
王富贵大摇大摆地跟着金鑫走进来，不先打招呼，两只眼睛反而在办公室四处打量着，等看够了才将目光放在周小逸身。
“你就是周副局长？”不等周小逸招呼，王富贵已经像是在自己家一样寻了张沙发坐了下来。
金鑫眼露不屑，面上却不露分毫，只在心里将这个不识趣的骂了个狗血淋头。
周小逸笑了笑，不以为忤：“王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只是听说你将我交上来的项目文件退回来了，想来问个原因而已。”
说着，王富贵抬起双腿，似乎想要搁在茶几上。
金鑫上前一步，终于忍不住出声，脸露笑容却眼含威胁道：“王先生，希望您不要让大家面子上太不好看，不然……”
王富贵被金鑫眼中的寒芒刺得哆嗦了一下：“你想干什么，不要过来！”
“小金，不要怠慢了客人。”若不是这人与那位大佬真有点沾亲带故，他不想把事情做得太过，还真不乐意见这个人，简直浪费时间。
现在见了，周小逸颇为后悔自己的决定，他就不该见的。
“如果王先生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吧。”周小逸喝了口茶，拿起桌上的文件，不再看沙发上的王富贵一眼。
“你这人怎么回事，我有事，我不是问你文件的事情了吗？”
“王先生，不好意思，您的文件内容不符合规定，理应被退回。如有疑义，可以回去翻阅相关条文规定。”金鑫客气有礼地回复，作出送别的姿态。
王富贵气得抖了抖，一时有些难以置信：“你……你们竟敢这样子对我，你们知不知道我叔叔是谁？小心我让我叔叔弄死你们。”
“很抱歉，我们招商局都是按照规矩办事的，不符合规定就是不符合规定。”金鑫慢条斯理地回答，“如果您需要的话，可以让您叔叔和我们局长说一声，我们得到吩咐了自然会妥善处理好您的事情。”
“需要打电话吗？王先生，你如果没有BP机的话，我这里刚好有一只可以借给你用用。”
周小逸淡淡地拿出自己的BP机，抬头看了王富贵一眼。
“不用了！”见到周小逸手上的BP机，王富贵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连招呼也不打就离开了。
“王先生，慢走不送！”金鑫在他背后慢悠悠道。
门一关，世界瞬间清静下来，金鑫脸上满是嘲讽：“什么玩意，不过是沾亲带故，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这种货色，被人瞧得起才怪，逸哥你是没看见，那家伙被我一吓唬，整个人就哆嗦了。”金鑫夸张地比划着。
“这种人多了去了，你又不是第一次见。”
两人把这当成个笑话，并没有放在心上，也确实不用放在心上，不过是工作日常生活中会碰到的形形色色的人中的一种。
现在被周小逸真正放在心上的，还是那个和杨教授一起合作研究的血桂枝种植项目。
一次又一次的重新种植，一次又一次的失败，饶是周小逸心坚如铁，信念坚定，仍有些深受打击。
这一次在试验田中的试验研究种植，远比之前去山里找杨教授一起研究种植来得挑战性大。
批量种植、批量试验、批量失败……
“逸哥，你真的不考虑放弃吗？”金鑫看着周小逸每天带着希望而去失望而归，心里也十分难受，“要不趁现在投资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剩下的话，当金鑫看到周小逸逐渐从犹豫迷茫，转变为坚定执着的眼眸时咽在了口中。
“娘希匹的！我就不相信了，我周小逸竟然搞不定一个小小的试验研究！”周小逸一拳砸在桌子上，满眼都是毫不动摇的坚决。
发泄完心中的焦躁郁闷，周小逸很快做好决定。
“杨教授，有哪些化学药品或者激素什么的适合血桂枝生长的，你告诉我，我通通给你弄来，只要你觉得需要的，尽管说。”
反正前期已经投资那么大了，周小逸也不怕多投资点。
实验遇到了瓶颈，杨教授揪心，周小逸也同样着急，金鑫跟着担忧。
“那些东西暂时都不需要，我总觉得我好想还差一点什么，只要想到还差的那一个点，这个实验……”杨教授欲言又止，“算了，还是不说这个了，我继续去翻翻资料，总能想出来的。”
杨教授这大半生早已不知做过多少实验了，有成功的，也有没成功就放弃了的，但是唯独这一次，他一点都不会去考虑放弃。
虽然不知道周小逸还记不记得，但那天酒后的承诺杨教授还记得。
“差一点什么？”金鑫连忙追问，“杨教授你差什么直接说，我和逸哥一定帮忙。”
“没什么。”杨教授总觉得自己快要成功了，可就是差那么一点点，宛如天堑一般隔阂在中间，让他进退两难。
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成功，就不要再一次给他们希望了。
杨教授转身没入了研究室内，一边翻看着资料，一边与其他研究人员探讨着。
“教授，你觉得这样怎么样？”有一个通常负责给杨教授打下手的实验室成员突然在他耳边提议着。
杨教授想了想摇头，并翻出一本他所写的手札：“这个你拿去看看吧，你说的那种方法我已经用过了，这是实验记录情况。”
显而易见的，最终秧苗还是没有成功存活下来。
其他的几个研究人员也提出了各自的见解，但大多方案杨教授都已经亲身试验过，少数几个没做个试验的方案根据是否可行，被杨教授选择性采取了。
不知又经历过多少次失败，秧苗日益减少，实验进入停滞阶段，人的心情也开始变得烦躁起来。
每一次过去查看情况都是得到同样的失败结果，加上手头上堆积的事情越来越多，周小逸不自觉地减少了待在实验基地的时间，但雷打不动的是每天至少会去一次。
“逸哥，局长那边有消息传来说是让你多放点心思在工作上，不要时不时惦记着……”
周小逸眼神一厉：“惦记着什么？说话别吞吞吐吐的。”
“惦记着不可能的事情。”说完，在周小逸的目光下，金鑫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
周小逸有些不悦：“什么叫不可能的事情，没去尝试过努力过的人懂得什么？”
“他们不也是看这个试验研究有些久了么，逸哥您也别往心里去。”金鑫叹了口气，“既然您已经决定好了，我也不会多嘴多舌乱说话。事实会证明，您的决定从来都是对的。”
周小逸真正决定好的事情，少有更改的，他就这样风雨无阻的招商局、实验基地两头跑，过了一段时间，实验似乎依旧没有起色。
招商局里的人越发觉得他们的副局长这是发神经了，闹腾过一段时间也就罢了，竟然还持续了这么久。
“你说咱们副局长该不会是魔怔了吧，他又不是专业搞试验研究的，有必要天天往实验室跑么，也不嫌累得慌。”
趁着周小逸待在办公室里，底下的人都蠢蠢欲动地议论开来。
从一开始只有等周小逸不在局里才敢说，到现在，只要周小逸没在他们身边，确认在某个地方待着，他们就敢窃窃私议低声谈论了。
“投了那么多钱就跟玩儿似的，真不把钱当回事。”
“人家有钱不介意打水漂，何况那些个当领导的想法从来就和咱们普通人不一样。”
边上有人立马这般回了一句。
“不过，我听说啊，连局长都对他这种行为有意见了呢。”
“你听谁说的，真的吗？”
“应该是真的吧，好像还有人听到周副局长被局长找过去训话了……”开口说话的人说得有板有眼的，活像是亲眼见过周小逸被训的场景似的。
边上的人叽叽喳喳的，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用眼睛去瞟边上的人，就生怕错过了什么似的。
“为了一个破实验，把自己弄得这么累，还被上级批评了，咱们副局长也算是独一个了。”
“可不是嘛，你们说，他该不会是这里有什么问题吧？”
说话的人指了指脑袋，压低了声音透着丝怀疑。
“谁脑子有问题？”
“周副局长呗。”听到有人问话，那个人想也不想地回答。
“你才脑子有问题！”
来人穿着一身研究服，一副袖口与衣襟处沾染着些黄黑色的泥土，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颜色，像是化学药剂染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