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只开了壁灯,昏昏暖暖的,屋子里一片朦朦胧胧的,像纱罩一般,窗帘的薄纱似瀑布飞泻而落,沉甸甸的垂着。窗外的花影映在窗纱上影影绰绰。
苏傲坐在床边一刻不离的守着她,他还记得他们的点点滴滴,如今再见她,恍如隔世。那灯光流泻映着她白皙的面容,婉约灵动如春风化水一样的玉人,就让他有种情难自抑的冲动。这世界唯有她,唯有她能把他的心伤得支离破碎还甘之如饴。如今她终于属于他了,他不用再提心吊胆,不用再害怕失去。那种失去她的绞痛刻骨铭心,这辈子他也不要再有第二次。
芊茵恍惚间皱了一下眉,似有万千痛楚横亘在心头。他便握紧了她的手,心念动处,这一刻那样的心醉情浓,只愿携了她,从此后,天上人间。她终于挣开眼,望着他的眼神陌生而疏离,她想抽出她的手,然而他却箍得更紧。
芊茵挣扎着坐起来,欲要挣脱他,却被他一把拽到了怀里,“芊茵,人生有多少遗憾就有多少怀念,当我看到别人为你披的嫁衣,我简直就要疯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她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狠狠的道:“程天呢?你把程天怎么样了?”
他眼里划过一丝敌意,“敢动你心思的人,我不会让他舒舒服服的活着。”
她用尽最大的力气推开他,心中纠缠的郁结终于被他砸个粉碎,心碎无痕由着血水慢慢渗入,“你这个刽子手,老天怎么不收了你,让你这样的魔鬼为祸人间。”
他心里一阵绞痛,为了程天她竟这样诅咒他,失望一点一点聚敛,如抱起巨石坠入万里云雾,他突然倾身往前,“好,我如果还谦谦君子的以礼相待,岂不辜负了你的盛赞。”
一把抓住她,狠狠的吻了下去,她浑身散发出蚀入骨髓的芳香更让他如梦似幻。她的爱她的恨,像狂风暴雨一样化作他的占有,欲罢不能。他想要把他所有的不舍跟无奈一并揉进他贪婪的欲望里,他两只手紧紧的箍着她的身子,不让她有一丝的挣脱,直如他爱她的心,义无反顾的飞蛾扑火。
她昏沉沉的,呼吸都被窒住了一般,孱弱的身子无力反抗,脑子里似被划出一道血痕,滴滴刺痛,许久,她伸出一只手,“啪”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落在了他的脸上。
“你混蛋,你仗着自己手中的权势强抢民女,滥杀无辜,你的不耻行为,上天都看着呢,天理昭昭,总有一天你会遭到报应的。”她怒目圆瞪,眼睛里有把杀人的刀,凌迟在他的心上。
他站起身冷笑连连,那逼人的气势如南极万年冰玉,刺骨寒凉,“报应,来啊!如果真有报应的话,最好是把我打入万劫不复的十八层地狱,让我永世不得超生,否则下辈子,下下辈子,我还要在你的生命里生死折磨,纠缠不休。“
他说完摔门而去,暴戾的声音犹似在空中回荡。屋子里沁着幽幽的玉兰花香,刺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锦缎丝被揪扯的满是褶皱,她整个人就颓废了下来,虚虚弱弱的。心,似一汪死水,架木焚烧,终在化作缕缕炊烟的最后一刻苍凉回眸,碎成丝缕。
侍卫长柯双齐如今得了个苦差事,日日守在楼下。丫头采心和玲朵在大厅里打扫卫生,紫檀木的家具古典而庄重,采心拿掸子正在掸清朝乾隆年间官窑出的正统青花缠枝莲花纹落地花瓶,花瓶有一人高做工精良,每个纹路都很细致。
玲朵拿着抹布在擦拭茶几,她转头问柯双齐:“柯队长,这两天给芊茵小姐端的饭,她就吃了两口,总是这样可怎么好?”玲朵觉得芊茵的名字特别好听,所以一直叫她芊茵小姐。
柯双齐道:“那就再做,林小姐要是有什么事,我们可是吃罪不起。”
林芊茵从楼上走下来,扶着白玉栏杆,玲朵叫了声“芊茵小姐”,她眼神中漠然的带着冰冷,没有看任何人,只一味的向外走,柯双齐走过来问道:“林小姐要去哪?”
芊茵没有停下脚步,更视柯双齐的问话如空气般忽略不计,柯双齐一下子跟了过来,用胳膊横在芊茵的面前,“林小姐请留步。”
芊茵回过头怒视着他,打开他横在面前的手臂,她要强行的出去。柯双齐断不敢放她走,制止住她的脚步,两人一来一回,拉扯间只听“嘶”的一声,芊茵的袖子被扯坏了一截,柯双齐连忙鞠了一礼,“林小姐请回,若是伤了你,我可担待不起。”
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空气中都是潮湿的味道,雨水打在池塘里,溅起一个个的水涡,密密实实的惊了池塘里的鸳鸯戏水,雨水清洗了空气中的灰尘,满园的碧绿旧貌换新颜。
苏傲的汽车直接开到门口,苏傲下车进了大厅,踏了踏鞋底的雨水,采心过来接过了他的外套。他就往楼上走去,正碰到玲朵端着饭下来,苏傲蹙了下眉头,问道:“她没吃饭?”
玲朵点点头不无担心的道:“芊茵小姐说不想吃,让我端下来。”
苏傲道:“把饭拿到餐厅里,告诉朱妈多准备一些,一会我们下来吃。”
房间里暖融融的,一点也没有被外面的雨气影响到,窗户上还有被雨水敲打的噼啪声响,静静地传输到屋子里来。茶几上青花釉瓷瓶里插着一大束的百合花,百合花散发着淡淡的花香,乳白色的花瓣包围着粉红色的花心,让人舒适到心旷神怡。
林芊茵坐在沙发上手托着下巴正望着这一束百合发呆,淡青色的旗袍拖到地上,下摆盖住脚面的部分是镂空刺绣,领口和袖口分别锈着小串花的图案。
苏傲挨着芊茵坐下来,见她不理睬自己便笑着道:“都说望梅止渴,你这是在望花止饿吗?”她的手指纤长,指甲上涂着粉红的蔻丹,小小的巴掌托着雪白的面颊,映出沉思纯净的侧脸。手腕上一只不起眼的镯子,他记得他送过她很多珠宝,那串镶嵌她名字的项链也被她交由落英退了回来,他不经意的摸了摸她的手腕,笑着道:“你若是饿瘦了,我可就再不喜欢了。”
刚刚还把他视若无睹巍然不动的她,突然惊惧了一下,拂开他的手,慌乱中起身后退了两步,脚上的拖鞋也来不及一起退出来,光着两只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脸上浮过一丝警惕,随即定了定心神,决然的道:“你别碰我?”
他往前走了两步,身子前倾,她往后仰了仰身子,已经靠在了床边。他扬着眉毛,一侧嘴角上翘,“我不碰你,怎么抱你?”
她真的急了,脸上煞白一片,薄薄的嘴唇动了动,惊慌失措的目光紧紧盯着他似笑非笑邪邪的脸。他弯下腰,横抱起她,“我不碰你,怎么抱你下楼吃饭。先把句子听完整了,再紧张也不迟。”
终究是挣不过他去,被他一路抱下了餐厅,他的两只手臂就像两片枷锁,牢不可分的箍住她单薄的身子。
窗外的雨丝急剧成流,形成了一条条水柱,瞬间直泄千里,一阵风吹,玻璃上横流肆虐,宛如一条条改了航道的小舟,失去方向感任意的横冲直撞。
餐厅里站着朱妈,采心和玲朵,苏傲问:“都准备了什么?”
朱妈答道:“有清蒸石斑鱼,叫花鸡,东坡肘子,水煮虾----”芊茵端端正正的坐着,看不出脸上的表情是喜是忧,在朱妈报菜的时候插了一句,“我就要水煮虾,其余的随便。”
朱妈兴奋的答应着,马不停蹄的下去准备,苏傲的脸渐渐的沉了下来,阴鸷的表情仿佛被侵犯的领土再次惨遭蹂躏,很快端满了一桌子,那盘虾被恭恭敬敬的摆在了芊茵面前,芊茵拿起虾自言自语道:“满桌美味佳肴,只有这一道我最喜欢。”
她拿起剥好的虾就要往嘴里送,被他啪的一下打了出去,接着一桌子的菜被横扫在地。朱妈,采心,玲朵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个不知所措,以为是菜做的有问题。随着碗碟落地的叮当声响,林芊茵面不改色的道:“是你让我下来吃饭的,不过是一盘虾,算不得名贵,苏少又何必动怒,吓坏了她们,看看以后谁还敢侍候你这个喜怒无常的少爷。”
她考验他没关系,她伤害她自己就让他怒火中烧,从来没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激起他的愤怒,他拽起她的衣服把她像拎小鸡一样拖到外面的漂泊大雨里。朱妈和玲朵被吓坏了,苦苦哀求。采心不以为然的道:“ 苏少这么好的条件,不知多少个名门小姐想嫁都嫁不进来呢,林小姐天天给苏少脸色看,难怪苏少要发脾气。” 门口的柯双齐斥责道:“别乱说,你们先把东西收拾下去。”他看了看门外雨中模糊的两个人,顿时也没了主意,慌得直打转,然而苏少发飙,谁又敢上前阻拦。
大雨瞬间打湿了他们两个,他上下起伏的胸膛在雨中贴身的衣服上更加明显激动,他目光如炬愤愤的道:“你最好给我清醒清醒,看清楚谁才是跟你共度一生的人。”
她不惧的迎上他的目光,隔着雨雾朦胧她仍旧看得清他脸上的青筋暴怒,“该清醒的人是你,你以为把我困在这里,我就能向你屈服吗?”
他冷笑了一下,带着与生俱来的霸道,“我不需要思考那么多,我只知道这一刻,我就想你在我身边,你就必须在我身边。”
彻骨的寒凉自心中升腾,绝望的就像有一只大手扼住她的咽喉,茫茫大海无穷无尽,看不到岸边。冰凉的雨没有一刻停歇,苍凉到让人堕进无望的深渊,“拿别人的痛彻心扉换取自己的心满意足,你所谓的真爱至上也不过如此。”
他的眉心掠过一丝心疼,让他快速的不被察觉的压制在雨水里无影无踪,“就算我曾经欺骗过你,那也是无奈之举。”
芊茵义愤填膺,“无奈之举?你以为你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就能抹杀掉你们这些当权者的残暴凶狠,视人命如草介的冷酷无情吗?”
雨水混乱的打在他的身上,亦如她的愤怒纵横交错的考验着他的根根神经,“你以为你嫁了人,我们就一刀两断了吗?不会的,我们注定牵丝扳藤,藕断丝连。”
不屈的抵抗从未间断,她赤着脚站在雨水里,周身被淋得冰冷,怒气混着雨水她的全身都打着哆嗦,“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藕断丝连,是你自己一直在纠缠不休,我更不会站在原地等着你幡然悔悟。”
天空阴暗得一塌糊涂,他的焦躁从没像今天这样不知所以,他十几岁就上战场厮杀,浴血奋战他都不皱眉头,却从没遇到这样的难题,他狠狠的道:“等不等我今生今世你都只能姓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