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大姐。”乔渠这才回过神,将捡好的碎片又扔了下去,白晴下意识的抬臂,见她一脸怒气又放下手,任由碎片在眼前跳动。“大白天的你见鬼了吗?”
“什么情况?”徐明非已经安慰好绪宝,抱着她转了身依旧将挣扎的她固定在自己的怀里。
“徐总的秘书真是可爱。”乔渠抽着气,“我好好一个大活人,偏偏说我死了。我明明是有影子的啊。”
绪宝的头正好偏向乔渠的方向,看着乔渠一脸无奈的指着自己的影子没忍住笑了。
“白秘书,还不跟客人道歉。”徐明非摁着绪宝的头不让她看去白晴,望向乔渠的眼神多了些莫名的情绪,连止安排这样一个人在她身边到底是何用意?
白晴咬着牙站了起来,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眼前这位绝不会是小段太太,呼了口气扯了扯嘴唇,“对不起,我失礼了。”
“笑不出来就不要笑。”乔渠隐约见她握着的手有点点血迹,大概猜到小绵羊应该是晕血,“徐先生,我们还是去会议室谈吧。”
“为什么要去会议室?乔乔我告诉你徐明非办公室的采光可是整栋楼最好的地方。”绪宝是被徐明非抱着向外走,她几次挣扎想看个究竟无奈他的力量太大怎么也脱不了身,不过他怎么还没换掉香水呢,她跟他用了多年一个味道的香水,她不换是因为她本来就喜欢那个味道,他为何不肯换掉偏女式的味道呢?真是个讨厌的家伙,越想越气伸手在他腰上狠狠掐了下去,可恨太硬又咯的手疼。
徐明非一低头便见她抬眼娇嗔了自己一眼,强忍着笑意步伐轻快的带她去了会议室。
乔渠在她们走出办公室后才去收拾桌上摊着的画稿以及还未拆去护袋的模型。一边收拾一边叹气,“白小姐认识我吗?”
“自然是不认识的。”白晴掉过眼睛再次蹲了下来清理,在她未明真相得意忘形的时候曾试图找过乔渠,她藏的太好,报道上找不到一张照片,她对她的印象也只有那么一个青葱的记忆。
后来她从段明月司机那里套出她的地址,憋着气在那栋别墅面前守了一个礼拜。七天她一共见过两次她的身影,一次黄昏她穿着及踝的连衣裙从正门拐进了院子。院门与正门的路上栽满了人高的青柏,她只看见一个身影翩如惊鸿,金光里那裙子一角血色的妖艳。
还有一次是夜晚,她戴着一顶黑纱帽从别墅前的小道走了过来,后面跟着极其缓慢的车。她那日穿着修身的黑色连衣裙,隔着马路隔着面纱隔着夜色,她并没有看清楚她的脸,她似乎在想什么事情缓慢而慎重的走来。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那日的红色让她惊艳,而后来的黑色又让她折服。她丝毫不怀疑简单的T恤牛仔她也能穿出令人念念不忘的味道。
快到门口的时候,她看她接过了司机送上的外套。她站在那里嘴角含着笑看着车子离去消失在拐角的地方才挪动了步子。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她的确有那样的魅力,像一幅经年许久的名画,初看惊艳一品回味再品难忘,她远远一眼便觉得自行惭愧。
眼前的女子截然相反,一看就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她半探着身子露出光洁的皓腕,那上面并没有寻到新落的疤痕。
她侧头又看到一闪而过的下巴,她跌坐在地惊恐的看着她的侧影,刚一瞬间她看到的到底是谁?
段明月和连止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乔渠在收拾桌子,而一旁坐地的人摊着被割破的手掌,手心里的白瓷染着诡异的猩红。
“绪宝呢?”连止跟白晴打过几回照面,然而眼下的情况并不适合寒暄,他扫了一圈没看到绪宝也没看到徐明非陡然心慌,总觉得这一趟来的过分冒险,可他没有办法,他与绪宝与徐明非的战争并没有因为他们结婚而结束,而恰恰是一个新的开始,他不敢却不得不成全徐明非这一次的要求。
“去了会议室。”乔渠笑眯眯的说出了答案。今天的连止依旧穿着合身的西服,,嘴角抿紧却守不住眼底的慌乱,比之徐明非到底是差了一截,可被偏偏这样的人截胡还真有点意思。
连止转了身就走不管身后的段明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场,这里不需要他。
白晴听到动静到了两人,三个月不见,他又瘦了,今天他穿了套浅咖色运动服,白的刺眼的板鞋。
她记得去年冬天他陪她逛街,自己挑了一条这个颜色的衣服准备送他,他只看了一眼便皱着眉头说不喜这个颜色,不过一年他怎么就忘了自己的话呢?
眼莫名一红,明明已经装着不在乎了怎么还那么疼呢。她耻笑自己,看,他的眼里从来没有过你,以前隔着自己看别人,现在自己成了永远的路人。
她犟这一口气站直了身子,虽然眼下狼狈可她不愿意降了身份,在段明月厌恶的眼神里对乔渠扬起了最美丽的微笑,“小段太太,您好,我是段先生曾经爱的刻骨铭心的情人。”
乔渠瞥一眼她身后脸色发白的段明月手上却没有停下来,“幸会。”
“白晴你胡闹些什么。”段明月刚刚有些发蒙,他从来就不曾想过白晴会与乔渠碰上。后来心想自己怎么忘了白晴是徐明非的秘书呢?不过又安慰自己白晴应该不认识乔渠的,哪里料到竟然炸了雷,闻言快步走到她的身边拽着她的胳膊就往外拉。他可不敢保证道士是否透露了白晴的事情。
“段先生什么时候成了敢做不敢当的懦夫呢?”白晴没有看他,怕自己会在他的眼神下屈服,她爱他呢,爱到努力做到他每一个关于她的念头,好的,不好的,她总是能出色的完成,最后他对自己的印象成了一个可以爱的收放自如的女人。
“白晴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不出白晴所料他吃惊于她的样子,泄气的松开手连退了几步,“我们早就结束了。”
“结束?你过去了我却没有过去。”白晴低吼,她究竟爱上了他什么呢,爱上了如此一个从未爱过自己的人。
“白晴,二十六岁,赤水县人。”乔渠本不想理他们,刻骨铭心的情人?最终还不是落了一个曾经。
她一定会转告崔行段明月没有心的,他根本就不懂爱,永远只会践踏着爱着他的人。“父母农民,有一个读大学的弟弟,毕业于T大中文系。前年六月在酒吧认识段明月做了他的情人。”
段明月忍不住看乔渠,冷淡,她冷淡的口吻就如同在说一个陌生人的故事。心底暗暗着急却又无能为力,他之于她的确如一个陌生人,一个正大光明养着外室的男人。
乔渠用余光扫了扫段明月,他脸上的惭愧是乔渠用命换来的,可惜乔渠看不到了,也看不到他翻脸不认人的无情。
至于白晴,她的可怜样子又做个谁看?爱一个人没有错,可不该爱上一个有妇之夫。
打着爱情的幌子做着世上最苟且的事,开心的时候从未将太太放在眼里,到了最后又用爱的名义来挟持膈应别人算什么品行,追根到底不过是个没有廉耻的小三。“白小姐做到徐氏的总裁秘书,薪水一万二,父亲去世前透析换肾欠下了一大笔钱,弟弟读的是本市最有名的贵族学校,名下在市区有一套单身公寓,有一辆红色速腾车,当然还有一份五十万基金。”
白晴越听越发可笑,她不是出来的卖的,“你们有钱人真可怜,你们的世界只有钱吗?”
“白小姐觉得我低俗了?”乔渠再次对段明月冷笑,笑的段明月直发毛,“十五个月一百五十万,段明月每个月出了十万包养你,嫌少了?”
“你胡说。”白晴有些站不住身子,下意识的求助一旁的段明月,偏偏啊,那个放在心尖上的人正满身惭愧的望着他的她。
“我劝白小姐还是见好就收。”乔渠三观极正,最看不得就是这类虚伪的人,“做人情妇图的什么?要么图钱要么图感情。别告诉我你图的是感情。若是感情,他爱你爱的刻骨铭心便是感情,据我所知那些身外之物可不是段明月主动给的。不要跟我说这是对你见不得光的补偿,男欢女爱你情我愿,没有谁逼着你非给段明月做小三。若你图的金钱,小三一开始站的位置就失去了要求对方回馈感情的权利,你现在没资格说什么过不去。好了,现在你告诉我你图他什么?别跟我说爱,如今我们三个人的关系,我觉得你们的行为算是玷污了爱。”
白晴被她这一大段话愣住了。她跟着段明月没名没分图的什么呢?
她为什么会毫不隐晦的提及那些东西呢?若是没有那些因素她会接受吗?答案是肯定的,因为她爱他,爱到浓烈害怕吓跑了他只能表现自己的物质,她是一个永远不会要求他爱她的女人,喜爱身外之物多过他,这样他才能没有负担安心的呆在自己身边。
乔渠说的一点也不错,她一开始就选择了错误的路,没有退路,封死了所有的出路又自作聪明的给爱情染上了尘世的庸俗,难怪乔渠瞧不起自己,难怪他放弃的那么迅速而彻底。
她没有任何立足点要求他的过不去,也没有任何立场让他为自己的爱情负责。
“我自然是图段先生的钱。”
她听到自己陌生的声音,在这空荡的屋子里缓缓的回荡。
乔渠扭过头看到外面蔚蓝的天空。
天真的很蓝,蓝的万里无云,也没有风能吹散阳光的灼热。
她记得乔渠在前年六月的日记里是这么写的,听说他身边来了一个人,美丽高挑,说话的声音像银铃般清脆,笑起来有淡淡的酒窝,姑娘叫做白晴,他说那是因为她在的日子都是晴天。
乔渠见到她的吊牌便猜出来就是这个女人的出现迫使段明月与乔渠平衡的生活出现了裂痕,最终将乔渠推上了死亡的路。
她亦是乔渠,所以对这个引发另外一个自己自杀的导火线没有好感。她在门口站了半个小时,她观察了自己半小时,她何尝没有观察她。
跟乔渠描述的一样,一七零的个头,身材高挑五官清晰,画着适宜的妆容。皮肤很白,像似能够掐出水来,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带着碎碎的星光,小酒窝也很迷人,像一个小漩涡可爱极了,声音真的跟铃声一般,脆生生的甚是悦耳。
可惜啊,她从头到尾都在防备自己,怀疑憎恶都赤裸裸的显在她的眼睛里。她不是段明月,在她眼里白晴的笑流于表面,酒窝总是清浅的浮在那里,还有那声音,没了笑意没了刻意的讨好总觉得刺耳。
乔渠拎着东西绕过桌子走了出来,目光从她的平底鞋转到她的小腹,“既然图钱,那肚子里的还是不要留了,也能跟段先生讨个好价钱。”
“你怎么知道!”白晴穷途末路,没想到她知道的如此透彻。后怕迅速的占据了大脑,幸好她从未在意自己,否则自己哪还有活路。
“肚子里的?”段明月还沉浸在乔渠刚刚的话里,他怎么可能爱白晴呢?是,他以前觉得自己爱白晴,可其实说穿了,那是在挑衅乔渠。所以他总是不由自主的给她钱财,后来仔细想想不过是为了自己一个安心,早知道会惹这么多事,他当初他就不该出去找女人,如果洁身自好她是不是少一条嫌弃自己的理由?然后也该连止死缠烂大不眠不休,这样是不是也不会走到后来那一步?
乔渠的话一过脑子迅速懵了,懵了之后然后是激怒,他傻可他并不蠢,“这不可能是我的孩子。”
乔渠站在门口从窗户的玻璃看他的影子,暴跳如雷的丑陋,她想白晴真是眼瞎爱上这样一个人,爱情啊果然太伤。
“怎么,段先生不想认?”白晴讥讽,手覆上了肚子,在白色的罩衫上留下了红色的印子。
段明月下意识的寻找乔渠,偏偏乔渠已经挪了脚步丝毫不在意这边的情况,内心焦急索性破釜沉舟的说道,“我这辈子只会有段白露一个儿子。”
“你这是不愿意承认了?”白晴抬高了声音对着走远的乔渠喊,“小段太太,段明月说他只会有一个儿子,你信吗?”
“我信。”乔渠不得不回头,看着段明月脸上露出雀跃的光,而窗外太阳西斜涂上了迷人的金色,“结过扎的人怎么会有第二个孩子呢。”
这便是崔行的第一个证据,他爱着她的理由之一。
“结扎?”白晴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笑着看着他疾步走出了这片温暖的光,走向了另外一个人。“我真是个傻子。”
乔渠慎重的点头后伸出双手在脸颊上搓了又挫,忽然长叹口气往白晴站的地方走了几步。“白晴,允许介绍下,我叫乔渠,但不是你所说的乔渠。”
“什么意思?”白晴还未从情殇中收回神智,又被眼前的人惊吓大到,茫然的看了眼苍白着脸的段明月,她怎么有种要做过山车的感觉。
“你认识的那个乔渠是我失散多年的孪生姐姐。”段夫人给她安排的这个身份,她非常的满意。“刚刚那些话呢,我是替我姐姐说的,毕竟不曾亲口对你说也是她的一个遗憾。”
“孪生妹妹?”白晴大脑一瞬间的空白,还是死了啊?也对,眼前这个跟那位怎么看都差了许多。她满眼苍凉的扫过眼前的人并后方僵硬的段明月,妹妹好啊,“恭喜你找到更好的替身。”
“切。谁愿意谁稀罕,我可不要!”
白晴看这位乔渠目不斜视的从段明月身边消失忽然生出一丝快意,看,段明月,没有人在意你的。对着那个健步如飞的身影她隐生出一股羡慕,也渐渐迈步步伐,跟上那个身影。
跟段明月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又郁闷了一下,这个时候应该是她伤心难过的,怎么被那个妹妹破坏了呢!
“一起喝一杯?”徐明非不知道从那里冒了出来站到段明月的身后,目送那个女人踩着轻快的步伐离去。
“不要这么吓人好不好?”段明月怎么可能吓到,他只是试图转移此刻尴尬的气氛,瞥了眼落寞的徐明非又瞥了一眼半掩的会议室,“徐总,我们不熟的好吗?”
“不熟也没有关系。”徐明非眼底一片晦暗,“也许我们可以聊一聊严之珩。”
段明月猛地抬头,惊恐过后便恢复了常态,严之珩之于现在的乔渠可能只是路人,可之于自己却是一个永远的刺,因为他才有了后来的种种,他必须弄个明白,明白他这十年到底过的是不是一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