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渠咬着指头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平行空间?说出去谁信啊?
可事实容不得她不信,死而复生的段明月,还有跟她长的极为相似的孩子。
她惊恐的捂住嘴巴,孩子,被她藏在记忆深处的孩子,她曾经也有过一个孩子的。
当年段明月突发白血病,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到合适的骨髓,她不顾家人的反对做了试管婴儿。
可惜段明月没有等到,她因为太过悲伤导致孩子早产,是个男孩,有些浓密的胎发,长长的睫毛,皱皱的皮肤却像极了她。
可是那个孩子还没能好好看看这个世界,还没能陪着她去送别他的父亲,就那么仓促的闭上了眼睛。
乔渠喘着气揪着心口,若不是她大意,那个孩子也该这么大了,跟他一般的身高,一样的长相,一样的……
段明月吃惊的看着突然开门冲出来的乔渠,一张脸满是泪痕的四下寻找。
“刚刚那个孩子?”乔渠最后呆滞的扭过头望着段明月,“是我的孩子吗?”
“他是我和乔渠的孩子。”段明月想,大概在那个空间她也有一个孩子,只是那个孩子的父亲不一定是另一个段明月。
“我的孩子。”对段明月的话乔渠自然不会多想,她喃喃几遍忽然对着段明月冲了上来,“你为什么不再等一等,你要是再等一等,我就不会早产,他就不会死。你知不知道他还没睁开眼对我笑一笑。”
段明月没防备被她挠了两下,听她一哭伸出去的手最后落了下来,原来,原来不管在哪个空间,他都伤害了她。
已经折回的段白露被乔渠的举动吓到了,他想起王重阳刚刚说的话,“不同的空间里每个人的生活可能都不一样,但既然都是自己,我觉得基本的轨迹应该是一致的”。
他之前不懂这话的意思,按照乔渠的话来说,段明月十年前就死了,可这里的段明月十年前只发生了一件大事,爬错床闸出人命。
母亲两个月前去世,乔渠摔了一跤到了这里,这不算一致。但此刻他隐约觉得王重阳所谓的一致应该是二人命定的交集,然后有了他。
“段明月就是个祸害啊。”崔行啧啧摇头,哎,偏偏祸害的命好的令人羡慕,要是他变成祸害,他的小疯子是不是会出现了呢?
“虚度光阴。”三十二岁的男人基本都建家立业,家,他一直缺席,自以为天才到抢手的设计师,若不是有家里的背景撑着,谁理会这个不通世故的少爷?
“都是你,都是你,你赔我孩子,你赔我孩子。”乔渠显然失去了理智,这段她人生最痛苦的经历曾令她患上了抑郁症,长达两年时间她才走出来。不想便会埋藏,可再次挖来来并不是早已放下,而是已经粘着骨头一起疼。
“对不起,是我错了。”段明月眼睛红了又红,为了曾经的乔渠,也为了眼前的乔渠。那些被掩乔渠掩藏的伤都来自一个不知好歹的混蛋,爱着以为爱的人,一刀刀阉割着爱着自己的人,这个人偏偏叫做段明月。
“我恨你,恨你。”乔渠用头去撞段明月的胸膛,虽然她的出发点不对,可那个孩子在她肚子里一天天的长大,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第一张照片,模糊的小脸,第一次胎动,他与她捉迷藏,他……
如果时光重来,她怎么舍得他走,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尽管她才18岁,尽管她还很懵懂,可她愿意为了他学习做一个好母亲。
崔行这才觉得不对劲,几乎小跑的赶过去,“快,快抱住她。”
“啊。”段明月这才从愧疚自责中清醒过来,慌乱的抱住软下去的乔渠,“她这是怎么了?”
“情绪太激动了。”崔行上来便踢了他一脚,这家伙平日里对小姑娘精通的很,对上乔渠总是跟个傻子一样。不,要是以前的乔渠他也就认了,坦白说,他也不大知道怎么跟乔渠相处,可现在的乔渠,明显就是个性情中人,段明月这个多情种子竟还搞不定一个傻姑娘。“还不赶紧抱进去。”
段明月龇牙忍痛抱了乔渠进病房,脑子里竟然迅速的转了乱七八糟的猜测,“是不是磁场不合?你说会不会biu一下又回去了啊?”
“你脑子里的回沟到底怎么长的?”崔行忍不住想说脏话,去他娘的段明月,真是缺心眼缺到姥姥家了。
蠢不可怕,就怕蠢人装文化。这是段白露的启蒙老师说的,最近他越发觉得用在段明月身上相当合拍。
乔渠没有晕,而是万恶的低血糖。听到段明月的话她真心觉得幻听了,她曾经仰慕了整个青春的谦谦君子怎么成了缺根筋的傻蛋呢?后来又仔细一想,不对,这根本就不是她认识的段明月。
刚刚她是魔障了,她怎么能将责任推给段明月呢,那个她唯一用尽全力去爱的人,即便后来的孟观澜,她都不确定自己是否爱他。
她想她只是太难过,没有留住她的爱人,没有留住他的孩子,最重要的是在她最凄凉的记忆深处也没有了他的温言细语。
她以为她有一辈子可以追着他,哪怕迟暮苍苍。可不过八年,她接受了别人细水长流的爱情,将她仰慕他的岁月,她为他的欢喜,她为他孕育的孩子忘的一干二净,潇洒的斩断所有的曾经将与别人携手新的人生。
也难怪自己昨天突然抽风爬上了那棵树,直到现在她才算明白自己为何一定要爬山那棵树。
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她曾经可是在佛祖面前许下愿望,愿明月长命百岁,她愿替他去赴黄泉路。
她长长叹了口气,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现在好好看看自己留不住的他和那个孩子,若是曾经苍天有眼,或许眼前都是她能拥有的。
只有真正的放下才能往前走。之前那个熊孩子说的对,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睁开眼睛看到床边关心的三双眼睛,对崔行笑了笑,“崔医生能来点糖水吗?那什么,我有点低血糖。”
“你等着。”崔行放下心来,“你们好好聊聊。”与段白露擦肩的时候对他笑了笑,“看住你爸,别又犯病,”
“是勾搭姑娘的病,还是脑子进水的病?”段白露问的极其认真,完全看不出调侃或者嘲笑段明月的意思。
崔行因为这孩子有种精疲力尽的痛苦,而是还不敢怒不能说,但更憋屈的是孩子他爹。
孩子他爹一脸紫色,嘴唇吧啦了两下什么也没说,涨红着脸耷拉着脑袋站在病床前。
乔渠看了眼熊孩子乐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坑爹不止啊。她忍不住细细的扫过段白露的每一处,乔渠和段明月的孩子,她的孩子如果还在就应该是这样的,只是这脾气到底随了谁呢?
她的世界里段明月温儒尔雅,她就算性子差了那么一丢丢也平易近人啊,这孩子怎能长成这样呢?
扭头瞪了眼一旁不啃声的段明月,一定是他的基因变异了。极其友好的对熊孩子招了招手,“你好,我叫乔渠。”
“你好。”小朋友从容的点了点头。
额,这还能好好聊天吗?
乔渠被他的回答咽住了,对段明月递了一个同情的眼神,刚刚是我错怪你了,不是你无能,而是敌人太彪悍。“你我说短期内见不到乔雨是什么意思?”
“小舅的美国太太生了孩子,外公外婆因为。”段明月抬头纠结的看了眼乔渠,她正闪着眼睛好奇的看着他,压下心底的怪异继续说道,“因为你的去世都出国散心去了。”
“什么叫我去世?”乔渠咋呼一声难为情的咳了两声,难怪段明月吞吞吐吐的,这听到自己死本来就怪怪的,而活着听自己死了以后的事有种到了阎王殿总结前尘的诡异,“死了的是乔渠,不是我这个乔渠,我们两个是完完全全两个人,ok?”
“从血缘上来说,你就是乔渠。”段明月撩拨了一眼儿子,你爹我的智商没你想的那么低。
“可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她。”乔渠心底再次问候段明月,“我可不认为这里的乔渠跟我一样,你不别扭吗?”
“你们的确不一样。”段明月忽然很忧郁的微微一叹,“说说你之后什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乔渠暗地鄙夷,你装的再深沉老娘也不会把你当成我爱过的段明月,所以你丫的既然知道我跟这里的乔渠除了脸相同其他都不一样,为毛一点违和感都没有。“当然是找回去的路。既然乔渠已经死了,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回去的,这死而复生的故事听听就好,我可不想被当成怪物被研究。”
“你是在我家老宅的树下发现的,那你就先去那里住下吧。”
段白露有些奇怪的扫了眼段明月,他要是真这么想,刚刚流露出来的愧疚、深情、开心又是什么玩意,不要以为他人小就眼瞎。
王重阳离开的时候问了自己一个问题,“她不是乔渠又是乔渠,你爸对你妈迟来的爱一定会转移到她身上。在你爸没陷进去之前,如果她现在回去了还好,可如果她回不去了,你怎么办?”
他能怎么办?即便他再理智也还是想念自己的母亲,他从乔渠开口后一直掐着自己的手心,一遍遍的提醒自己她不是他的母亲,可是总有那么一个瞬间像极了母亲,带着浅笑温柔的望着自己。
而段明月,此刻正在失去的痛苦期,不是母亲却留着母亲的血,这便是他的立足点。
他悔恨、痛苦、不甘通通一下子鲜活起来,因为照片里的人变成了活生生的乔渠,不再是曾经端庄静娴的女子,不再是他不知如何交流的女子,现在的她,比乔渠活泼。
讨喜的性格是段明月喜欢的,而一样的容貌和血脉则令她成为了最好的替身。
多可笑,乔渠成了乔渠的替身。更可笑的是,他母亲盼了那么多年的回应轻易的落在她的身上,这太不公平。
不,其实是公平的,这个她已经不爱段明月了,何况是假的段明月。
所以说上天真的很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