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碗三生石上的面
艾小白2016-12-14 08:385,336

  乔红旗神情莫测的盯着段明月看,看的段明月有些毛骨悚然。

  他小心翼翼探头细细看了毫无动静的乔渠,心底益发忐忑起来,说话间都带着结巴,“姑姑,她是不是回不来了?”

  “痴人。”乔红旗心里闷的难受,她们乔家的姑娘怎么过的那么心酸呢。低头掩住眼底的苦涩,手却抓起乔渠的两只手臂,“你知道乔渠割脉割的是哪只手吗?”

  “右手。”段明月怎么可能不知道。乔雨冷嘲热讽着在自己眼前比划,你不要担心,我姐没受什么苦,一刀下去,干净利落,堪称完美。

  乔红旗正抬起她的右手,很久才找到一道细浅泛白的痕迹,拇指划过那道疤,“伤口处理的非常好,几乎看不到。”

  段明月抖着心,想上前看个仔细又不敢挪步,乔红旗是在诳自己吗?

  “如此你还要困住她吗?”乔红旗抬高了手腕给他看,长期干涩的眼睛忽然充沛盈润起来,“你还叫我一声姑姑,姑姑求你一件事,她已经不爱你了,你放过她好不好?”

  “姑姑!”他陡然抬高了声音,瞪着一双吃人的眼睛,对峙半天忽然大笑起来,“回不去了,她永远都回不去了。”

  “你…。。”她颤着身子猛吸几口气,仓促的抓起佛珠对他砸了上去,扭过头不愿他看见自己的泪,乔渠,不是姑姑心狠,你也看到了他是何等的癫狂,姑姑心痛你也心疼他啊,敛了忽来的郁气硬着声音,“你给她煮碗面去。”

  “煮面?”他犹如梦境中醒来,涣散一身的迷茫,“啊,她饿了呀。”

  崔行正在护士台闲聊,听到动静忙不迭的跑了过来,一开门便看到段明月走出病房,他甚至没有看自己,眼神空洞的消失在走廊上。

  “老师,你也对明月催眠了吗?”崔行不自觉的吐了吐口水,催眠界的大师果然不一样,他得留神再留神,“我觉得明月有点不对劲啊?”

  “他疯了。”乔红旗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他要是没疯,能作出这种事情来吗?”

  孽债啊。

  乔红旗不由想到乔渠刚出生的时候,哥哥抱着刚出生的孩子逗明月,“明月照沟渠,你是明月,那她便是你的渠妹妹了。以后你负责照亮你的乔渠妹妹,可好?”

  那个时候段明月是皱了眉头的,只是大家都过于欣喜忽略了他。

  “哦,妹妹。”

  然后三生石上刻上了不情不愿的他还有一无所知的她。

  那边他们生死别离,这边依旧背道而驰。那边她求着佛许下重愿,这边他折了寿也要逆天而行,这最后又将是怎样的结局?

  乔红旗接过崔行捡起的念珠,佛说日行一善,可是乔渠啊,姑姑不知道这是帮你还是害你?

  她伸手抹去乔渠眼角的泪,你被尘封的秘密,姑姑永远不会跟任何人说,也请宽恕我,这辈子你都不会再记起来,因为姑姑也想你幸福。

  “姑姑?”乔渠磕完头一抬眼便看到了乔红旗,她不确定的唤了一声。

  卧槽!这是传说的乾坤大挪移吗?她现在是回去了呢还是没回去呢?她记得乔红旗远嫁美国鲜少回国,捏着心轻轻的问,“元旦还没到,怎么提前回来了?”

  “还没醒吗?”乔红旗握着她的手笑意盈盈,“我一直都在这里。”

  乔渠眼一转扫到旁边站着的崔行,不忍直视的现实啊,心里暗骂老和尚,实在太欺负人了。

  “乔渠?”乔红旗明白她还调整好心态,痛心的捏了捏她的手背,又记起她从小怕疼,不过一瞬间松了手。乔渠虽然怕疼,可总喜欢埋在心底不说。

  乔渠嘘着气从床上坐了起来问崔行,“通知我父母了吗?”

  “这个得问白露。”崔行不自在的看乔红旗,乔家的事外人可做不了主,这外人吗,他算一个,段明月算一个,乔红旗也算一个。

  “那我怎么办?”乔渠不明白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还没惊动她这边的父母。“我总不能还住在段家吧?最重要的是我不能顶着死人的身份出去吓人吧?”

  “不想着回去了?”乔红旗问,乔渠说的是问题可又不是问题,她倒是想跟乔渠说一说她的身份问题,不过想想还是叫段明月自己收拾吧。

  “走一步是一步吧。”乔渠只能如此回答,听那个老和尚的意思她大概是回不去了,既然回不去怎么也得为以后盘算。

  “你和明月是夫妻。”乔红旗按了按交叠在一起的手,“你父母不在,他也算靠得住。”

  “我靠他?”乔渠一声冷笑,“你问问崔行,什么时候逼着老婆自杀的男人是可靠的?”

  “他爱你。”崔行不免为段明月叫屈,被乔红旗一个眼神制止,“算了,我去找明月,我还真怕他出什么事,刚刚那个样子跟鬼上身一样。”

  “你不爱明月了吗?”乔红旗不认为说出事实是对她好,她对来到这里还是意难平,若是知道了真相,说不定要恨上一辈子。

  “爱了那么多年,累了。”乔渠苦笑,她不想骗自己的亲人,虽然这个姑姑也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位,但到看到乔红旗的一瞬间她完全没有排斥,这说明真的有血浓于水。

  那边回不去她没有办法顾全,这边她又不能心硬的不闻不顾。“人生太短暂,指不定明天睁开眼我又去了别的地方,何必苦了自己呢。再说了他也不爱我。”

  “那他爱谁?”乔红旗猜她对段明月还有感情,那么痛彻心扉的爱情怎么可能消逝的一干二净?

  “他爱的外面所有他怜惜的姑娘。”乔渠在乔红旗的注视下渐渐弱了声音,“好吧,就算他爱乔渠,那也是爱原来的乔渠。”

  “那你是谁呢?”乔红旗心底叹了口气,这事并不是钻牛角尖,毕竟还是不一样的。

  “我是乔渠啊。”乔渠答完怎么也觉得奇怪,“姑姑,你不要混淆我。”

  “乔渠非乔渠,明月非明月。”乔红旗默默将念珠套上她的手腕,“乔渠是乔渠,明月也是明月,哪来的这个那个呢。”

  “姑姑不是这样的。”乔渠很严肃的摇头,面色平静的说,“是段明月不要我的,是他要我忘了他的。我忘了,我真的忘了,你看,我都爱上了别人。”

  “可惜别人又爱上了别人。”乔红旗摊开她的手心,“看看你的感情线,这可不是孤老终身的征兆。”

  乔渠眼一红,僵着脖子不肯低头看。她花了十年才有勇气让孟观澜走进自己的世界。

  一眼万年,不过一个转身,他已经走的太远,不,是从未再来过。

  “乔渠,命都握在自己手里。”乔红旗将她手掌握成拳,“最坏的都经历过了,你还怕什么呢?”

  “他就不是段明月。”她仍不愿意承认,即便她恨他,可恨了十年她再也舍不得恨了。十年,她将恨的面目全非的他慢慢拼凑回一个玉树兰芝的笑脸,她怕,怕岁月再次毁了她的段明月,她真的舍不得。“你为什么要逼我?”

  “面来了。”崔行潸然的垂眼眉,帮段明月开门护着他进来。

  乔红旗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看了那碗面什么都明白了。伸手端过一碗面,哽咽着声音递给乔渠,“饿了吧,也不知道他这手艺怎么样?”

  乔渠只一眼泪留下来了。她咬着唇极力克制自己,无奈这几日她像换了性子不能控制自已的多愁伤感,婆娑着通红的眼睛说,“你为何要来?为何现在才来?太迟了,段明月太迟了,我们回不去了。”

  “我没有要回去。”虽然乔红旗并没有告诉他乔渠的催眠内容,可她看自己的眼神是那么赤裸裸的不喜,大抵那边也是欠了她,欠债还债,他连着那个他一起还。

  “要强求个未来?”乔渠抖着肩盯着那碗面,白汤,两个蛋黄,两根未断的葱。他怎么可以知道?他怎么能如此突兀的断了自己绷了多年的弦?

  “也不是。”段明月又想起了那天花园里的乔渠,他隐约又想起一个细节,在他进园子的时候,她抬头的一瞬间似乎笑了,浅浅的,却压过了满园正红的玫瑰。“乔渠,你说你爱了段明月十八年,我怎么会比你少呢。”

  “结局告诉我们,那些都是错误。”乔渠伸手胡乱的摸了把泪,“我们,不可能走下去。”

  “你甘心吗?”段明月竟拉着椅子坐了下来,面上露出了些许的笑,跟乔渠记忆中的影子相叠,隔着时光温柔的看着她。

  不近不远,那便是她跟段明月的距离,谁也走不到彼此的面前。

  “我不甘心,若是一样的结局,我们为何纠缠了这么多久?你的十八年,你的二十八年,我的二十二年,我的三十二年,一百年一个世纪,我不信得不到一个圆满。”

  “可我认命了。”乔渠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脸上早已泪流成河,“百年不得一个善终,我不想争了。”

  他就那么看着她,他曾听过一句话,悲伤逆流成河,他想他的悲伤已经成了不摧的海,“吃面吧,冷了对胃不好。”

  乔渠的心忍不住又一抽,怎么就像了呢?

  乔红旗插不上话也不想插话,将葱挑到一边递个她,“吃吧。”

  “不管你想怎样,饭总要吃的。”崔行不明白乔渠为何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他想也许她真的爱上了孟观澜以至于不愿再给段明月一个机会。

  瞄了眼色暗转的段明月,他想的怕是跟自己一样吧?幸亏孟观澜已经结婚,幸亏他们没有交集。

  崔行眨着眼睛,脸色慢慢泛白,他怎么忘了呢,他们见过的。有一次孟观澜撞了乔渠的车,当时她接他去郊外的孤儿院,他就在副驾上。

  当时他还在想,这人应该是乔渠那一个世界的人,浑身透着儒雅。

  他还记得后来有一天她说起“孟医生倒是个不错的人”,他怎么会忘了呢?

  “崔行,你送明月回去吧。”乔红旗觉得今天的谈话不适合继续,圆满这件事还得徐徐图之,半份都急不得,“明月回去吧,以后的事就看你们各自的造化。我在市里还有套房子,以后她就住那里。身份的事情,你们再商量着办吧。”

  段明月在乔红旗的示意下屈服,反正来日方长。

  崔行心里有事,急火火的赶在段明月前面往门口走,走就两步觉得不妥又折回身子打招呼,“我忽然想起我有个病人还等着我定方案,我先过去了。”

  段明月没心思注意崔行的异常,他现在需要好好睡一觉,清醒的想好下一步。

  “你不认明月,那么白露呢?”乔红旗不是要逼她,若是顶着乔渠的身份活下去,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考虑。

  “远着吧。”乔渠想了半天只得出了一个结果,“生他养他的不是我,他接受我,我欢迎,他不接受我,我也不难过。”

  “还说没有难过?”乔红旗点破她的假装,“你也不要怪他,我们乔家的人都重情,你是这样的,白露留着你的血也是这样的。你不要觉得亏欠了那个孩子,在那里断了的缘份在这里又续上了,这也算冥冥之中的安排。”

  “看着他总想起我自己的孩子。”乔渠不敢这么想,只有做过母亲的人才能明白孩子的无可替代。

  她的孩子啊,若是活下来,应该出生在春天的时候,也许是一个晴朗的白天,也许是一个繁星灿烂的夜晚,然后那个小人会用着世上最嘹亮的哭声横行在她的世界里。

  她对不起那个孩子。

  “他的母亲叫乔渠。”看不开,不过又有多少人能看开呢?若是看开那便是彻彻底底的绝望,没有看开说明还有执念,不论是不舍还是不甘,总还是有期待的模样等着再一次被爱眷顾。“乔渠,对白露不要太苛刻,当然对明月也是。”

  “姑姑真跟我介外了。”乔渠不想跟她跟她争辩这个话题,然而说话间不由带着几分讥笑,“我能苛刻谁呢?我不属于这里却必须留在这里重头开始,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我也会害怕难过,姑姑倒是说说,现在究竟是谁在苛刻谁?”

  “对不起,姑姑错了。”乔红旗承认她把事情想的太简单,她以为只要乔渠接受段明月便是皆大欢喜,她以为她是从未停止爱着段明月的乔渠就已经足够,可实际呢,乔渠比他们都清醒。“姑姑总是把爱情想的太美。”

  “世上最可怕的情话便是爱过。”爱情并不是想拿就拿想丢就丢的,乔渠此刻想起段明月的眼神还有些后怕,他不想过去不图未来,那么便只剩掌控她的现在。

  她乔渠早已独立,不再是那个为了段明月放弃所有的自己,她,不愿跟他再有所牵扯。“也许我该离开这个地方。”

  “明月的性子我了解。”乔红旗见不得她有这种想法,到时候受苦的指不定是谁呢,“看着没什么脾气,平日里待人也和气,可他一旦牛脾气上来,智商就跟开了外挂的。”

  乔渠默默为创造了段明月的段家父母点赞。这性格,一般人真养不出来。刚刚那个模样她可一丁点不敢跟前两天的段明月联系起来,前两天他还像个受伤的小兽,期待她安抚一下。今天一见分明是个用情至深的情圣啊。也对,他本多情公子。

  变的也太多了吧!难道她睡着的时候他被人夺智了?实在是不像那个崔行口中单纯到蠢的人。

  还有那碗面。 是谁说他是连泡面都泡不好打的啊,站出来,她绝不打死他。

  这面无论她怎么看都不可能是段明月做的。

  她忍不住摸了自己的太阳穴,他不会专注跟自己作对吧,妈妈咪啊,外挂的智商不是那里这么用的。

  头疼头疼。他凭什么对自己固执起来呢?

  她认识的段明月也是一边努力跟自己划着距离一边又固执的照顾着自己。

  有时候她真是恨他的固执,可更多的时候她感谢他的固执,因为他这种固执使她不需要绞尽脑汁去想一个可以多看他几眼的借口,“段明月,我饿了”,一个借口,百用不烂。

  “不要怕,总会有结束的一天。”乔红旗安抚她,不开窍的段明月连折寿这件事都做了出来,她实在想不起还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姑姑也不劝你什么海阔天空,还是那句话,命都掌握在你自己手里,做什么决定也得靠你自己,要是实在难以抉择,一定要问问自己的心。”

  “谢谢姑姑。”她张开手臂抱了上去,这就是亲人,来到这里一个星期第一次感觉到温暖。

  “好了。”乔红旗拍着她的背,“赶紧健康起来,姑姑带你买新衣服去。”

  “又不是过年。”乔渠咕哝,心里却是很开心。

  “我乐意给我侄女买。”乔红旗兴致颇高,她这一生没有孩子,跟她最亲的就是她了,以前觉得她能够笑纳百川,实际上并不是那一回事,而眼前这孩子的遭遇让她连着原来的那一份好好的疼惜。

继续阅读:第十二章 听说一眼有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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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恋不解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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