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月这几日找不到乔渠。
他很是挫败的找王重阳诉苦,在王重阳这里他还能得到些许的安慰。他们二人在崔行那里从来都是被嫌弃的不要不要的。
可眼下王重阳也莫名的变得不待见他了。
“乔渠呢,是一个非常有主见且有点自我的人,你懂不懂啊。”王重阳也很郁闷,段明月竟然来找自己诉苦,明明他不久前还被段明月揍了一拳。倒现在他还觉得自己的脸颊隐隐的疼。
然而谁叫他天生犯贱,不,天生不记仇呢。这不,大半天的陪着他醉死梦生,“你帮不了她,她也不需要你的帮助。”
“你不是说为了你爱的人肝脑涂地吗?”段明月对王重阳的话从来都是质疑的,包括他喜欢崔行这件事。明明一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怎么就眼瞎喜欢上崔行了呢。不是说他厌恶同性恋,而是觉得王重阳眼瞎,崔行那是座仰望的山,王重阳眼瞎死活撞上南山也不肯回头。
怎么的也该找一个世界的人。就像当初他和乔渠,那什么,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当然了,有些距离是可以突破的,譬如他和乔渠。但是王重阳和崔行,呵呵,在他看来,这真的没有任何办法。
“不是我小瞧你。”段明月眼珠一转他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丧气的眼睛翻了又翻,“你肝脑涂地有用吗?”
不待段明月回答,将手里的杯子在桌子上敲的一阵响,说的话也应着声一字一字的顿,“没!有!用!”
段明月不免有些泄气,事实却是如王重阳所说,他似乎每个决定都惹的乔渠不开心。“道士,你给我算算。我是不是命里太背,总是事事不顺呢?”
“你有什么不顺的?”王重阳又开始砸桌子,“你有老婆有儿子,有轰轰烈烈的爱情,有死而复生的乔渠,你还要什么?”
“可我总是不圆满啊。”
“那是你太贪心。”王重阳双手抓住他的肩膀,红着眼睛,“太贪心,老天看不过去,会惩罚你的。”
“道士,你不贪心不也照样不顺吗?”段明月永远知道如何捅刀。
王重阳咬牙切齿的狠狠捏住他的肩膀,“哥们,我觉得我们不能愉快的聊天了。”
“那就喝酒吧。”段明月也如此认同,龇牙取过桌上的酒杯,“多谢款待。”
王重阳一眼不转的看着他喝完,在他探手准备取过酒瓶时拦了下来,“哥们,你还是走吧。”
“你什么时候学的如此小气?”
“我从来呢,都不是大气的人。”王重阳哭丧着脸语重心长的说道,“你现在呢还是浅酌。要是下喝下去,哎呀,你别忘了你那个凶神恶煞的儿子。”
“胡说八道什么呢。”段明月闻言也是莫名的抖了抖,最近他忙着设计图又纠结乔渠的事情,顿时将住校的儿子忘的一干二净。
他答应过段白露,不再混迹娱乐场所,不再喝的昏天暗地。
嗯,白天的酒吧应该不算娱乐场所吧,现在,嗯,的确是小酌怡情而已。
段明月对着王重阳呵呵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道士,你要不去整容吧。”
“胡说什么呢?”王重阳抄起沙发上的抱枕就朝段明月扔过去。“我王重阳那是鬼斧神工,少见的英俊美男子。”
段明月将抱枕又给扔了回去,“呸,再好看崔行也不看。”
“你够了啊。”他拉起段明月就往外赶,“走走走,见到你一次我就心烦一次。”
“我说真的。”段明月不忘调侃,“你整成萧念真的样子绝错不了。”
“你还记得萧念真长什么样子吗?”王重阳脸上滞了滞,眼睛却迎着光眯了起来,落寞中带着几分惆怅,“我大概已经不记得了,你呢?”
一瞬间,望向段明月的目光充满了期待与哀伤。段明月刚刚的闲情也消失殆尽。
萧念真,何尝只是崔行的闭口不谈。对王重阳,同样是。
段明月看着门口三三两两过去的人群,此刻已经秋日,阳光却依旧很强烈,白色的光,看不清任何人。“我也不记得了。”
萧念真已经消失十年。
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萧念真不见了,王重阳在哲学系混的很开,崔行转去读了医科,丁烷重读一年上了警校,乔渠怀了孩子,而他匆匆的结婚了。
王重阳也毫不顾忌,在门口蹲了了下来看着门口,似乎有阵风吹过,树上的叶子悠悠晃晃的掉了下来。
他抬起脸问一旁似乎走神的段明月,“你说要是能回到曾经,那该多好啊。”
“那确实挺好的。”
段明月如此想。
回到曾经,也许就不会是今天的模样。
“希望再另外一个空间里。”王重阳忽然伸手捂住脸,猛然搓了几下,最终在指缝里睁开眼,“我们过的如意。”
“你信啊。”段明月无意识的喃了一句。
“段明月你就不能陪着老子……那什么,憧憬一下。”王重阳从地上跳了起来,“你是不是见不得别人好啊。”
“是啊。”段明月还竟然点了头,“道士,我在另外一个空间,过的也不好啊。”
“怎么,还真的得全世界陪着你悲伤啊。”王重阳转了转眼睛,抖了抖脸颊,“抱歉,在那个空间了,我们可不认识啊。”
“就算不认识,我觉得你也蛮惨的。”段明月也很好奇,在乔渠那个世界,为何不认识王重阳呢?
她不认识崔行也就算了,毕竟他与那个段明月读的不是一个高中,可初中是一样的啊。难道说那个世界的王重阳活的确实很不平凡?
“瞎说。”王重阳哼起了小调,“我在那里,一定潇洒肆意,万事如意,前程万里……”
“你继续吹吧。”段明月嫌弃的摇着头摆着手,“走了。”
“找乔渠啊?”王重阳乐呵呵的也跟着摇头摆手,“祝你好运啊。”
段明月背着手回头看王重阳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咧嘴一笑,“崔行明天要去南锡出差,你知道吗?”
王重阳憋着劲不愿理他,他其实挺讨厌段明月的,看他贱兮兮的样子怎么也不爽。
“嗯,去三天,姜医生随行。”
“段明月,我两绝交。”王重阳抖着小心脏恨恨的说着誓言,傲娇的扭头钻进了店里。
段明月听着门响,凝视片刻这才慢悠悠的打了一辆车。
的哥问他去哪里,,他想了许久也不曾想去答案。
西山?家里没人,就算有人也不待见自己。老屋吧?那是个伤感的地方。家里吧?空荡荡的,他心慌。乔渠家对面吧?乔渠又不在家,他家依旧是空荡荡的。
工作室?算了,简昱的图已经出了两张,自有助理那边跟进,他反正也提不起劲还是躲开算了。
崔行,估计又要上手术台了。
思来想去,估计能说话的也只有王重阳,偏偏两人似乎总能抄起来。
“从城中心绕一圈,然后上绕城再一圈。”他揉了揉眉心,他应该看看人群在看看风景,不知道会不会稍微好一点。“你看着开吧。”
的哥从后视镜看了眼眼神迷离的段明月,心道也不知道什么运气遇到个凯子,看这惆怅的样子倒像是失恋。同为男人,他决定带他好好的散散心。
段明月自然无法知晓司机的好意,他就那么随意的看啊看啊,憋在心里无出排泄的寂寞与荒芜不到半小时就消失了。
他找了好几天的乔渠竟然在他这漫无目的闲逛中碰到了。
乔渠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女孩子,她得抑郁症那是打击太大了。之后一只是个积极向上的女土匪。
之前战战兢兢的在设计一行混的不错,各种奖项拿的手软。因此抄袭以及易铭的事情,若是摆在她刚刚从业的时候她可以忍。可现在,她怎么也算是个成功人士,心高气傲自然跟着上来了,所以这次她的确忍不了。
当然并不是她忘记了现在的处境,她莫名其妙的老到这里,火气一直挤压在心里没有发散出来,这也是她怒气的一种释放。
只能说季佩蓉偏生倒霉,非撞到她的枪口上。
至于易铭,呵呵,段夫人虽然对自己不错,可她还是在算计自己的。她乔渠从来不是逆来顺受的主,总该出点气的。
至于连止吗?哎,她又觉得不忍心。
那个男人可真是傻蛋。然而要不是无端牵扯进入是三个人的是非中去,她也不会经历了这个破事。
乔渠不忍心的另外一层就是心软,鉴于绪宝对她的掏心掏肺,她决定好人做到底,让他们是三个人的爱情划上句号,至于结局吗,呵呵,一切看天意喽。
在这之前呢,她决定来看看孟观澜。
想她只要有一丁点风吹草动,向来都是孟观澜陪着自己啊。如今一个人孤独的在这个世界了活着,她更加的想念孟观澜的一举一动。
坦白来说,她不知道自己喜欢段明月什么,就那么一头扎进去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不喜欢孟观澜什么,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她已经跟踪孟观澜两天了,就差进疗养院约他的号了。
孟观澜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那个样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白不黑。带着一副眼镜却不觉得有距离,带着浅浅的笑意,温暖而又可亲。
孟观澜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哪里像段明月变得那么的多。
哎,连止说的一点都不错,她自私啊。
即便她已经分清了自己对孟观澜的感情,可她有些难过,这样好的人跟自己再无关系了。而她那份感情,虽然不是爱情,可一瞬间完全割舍怎么可能不失落呢。
此刻她坐在疗养院外面的花坛边,扯着一把树叶无聊的晒着太阳。
等博瑞的事情了了,她又有何去何从呢?
她是跟段明月讲清楚呢,还是先问问他怎么把自己拉倒这个空间来的呢?
其实,段明月能为自己跟连止叫板她还是有些感动的,但是想到他说因为自己是乔渠才相信自己又觉得有点愤怒。
这个人太讨厌了,坏了自己的生活,还摆出一副我救赎了你所以我宽恕的蠢样。
想段明月那个聪明的人,要是知道这个段明月是个这个样子,估计都能被自己气死。
不过想到段明月,她又不由自主的想到段明月那个女朋友。
段明月精挑细选就找了那么个现实的女朋友,也真是瞎了眼了。过去那么多年,她一直避讳谈段明月,她身边的人也谨慎的避着这个雷。
其实从抑郁症中醒来,有些事她已经麻木了,有些事似乎面目全非了。
那么痛苦的事情她已经可以坦然面对,但想起来总还是会痛。所以她不大回忆过去。
这两天她闲了下来,脑子里总是转着很多人。
段白露,段明月,孟观澜,老爹老妈小弟。就像一场走马灯,你来我往的。
命运真是神奇,在下一秒发生这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又想起了那个女的。其实后来她见过那个女生,姓高名喜乐,她曾说过她母亲是希望她一生平安喜乐。
段明月是多么的喜欢她啊,怜惜的捧着手里,不愿自己戳了她的自尊心。
现在想来,她的确也算可怜。三岁的时候母亲去世,父亲烂赌,从小就在追债中生活。七岁对讨债的人说,那个叔叔我不认识。从小被洛大校长办公室资助读书,初二那年断了还硬着头皮给校长室写信,这才读完了高中。
大学自然是勤工俭学,然后像中彩票一样遇到了段明月。
这种故事在当时的乔渠看来就是灰姑娘遇上了白马王子,可现在看来,她觉得完全就是将段明月看成了成长的沃土。
偏偏还维持这那倔强的自尊。
乔渠不懂自己怎么就伤害了她的自尊心?她很是友好的送了她一个名牌包包,这个在她看来其实真的很普通,偏偏这位喜乐小姐变了脸。
段明月骂了她,他其实经常骂她的,然而那次却极其刻薄。
那是她跟段明月的第一次单方面冷战。
乔渠现在觉得自己太可笑了,为了那样一个段明月,几乎毁了自己的一生。
可那位高喜乐,在听闻段明月生病的瞬间就分手扬长而去,后来嫁给了一位从政的官员,自那以后风生水起。
她在市政厅见过她。她牵着她的女儿面带笑意的挽着她丈夫的胳膊,面带春色的从她面前坦坦荡荡的离开,她的先生替她拎着包,她曾经送给她的牌子。
她为段明月不值,更为自己不值。
眼瞎的她看上了更眼瞎的段明月。
不要问他为什么如此频繁的想起高喜乐,因为今天她又见到了那个女人。
不论各自怎么眼瞎,她觉得她悲剧的人生就是从这个女人出现开始的。
她就在疗养院的对面,开了一家餐馆,卖的是时下处处生化的黄焖鸡米饭。
她跟她记忆中的人已经判若两人,哪里寻得到官太太的样子。
有些瘦带着生意人特有的笑,招呼着来往的食客。
她的生活是从哪里变化的呢?也许她的母亲没有死,也许她的父亲没有赌,但总归没有遇到段明月。就算遇到这里的段明月,她想按照他那个性子,呵呵,也看不上高喜乐的。
所以乔渠将那时的段明月理解为高喜乐的跳板,按个政府官员可是段明月的好友呢。
乔渠兀自笑了起来。虽然她对高喜乐的怨很牵强,谁叫她对不起段明月了呢?
如今,她觉得自己也放下了那莫名的怨了。
该!谁叫段明月有眼无珠!
段明月在车里观察了乔渠许久,一会凝神一会笑,他的眉头却从来没有揭开过。天使疗养院,这个可是孟观澜的底盘。
他才不相信她跟自己一样,闲逛逛到这里来的。
的哥也跟着瞅了半天,实在忍不住了,他怎么也是实在人。“我说大哥,有误会呢就要去解决,说开了就好了对不对。你这样看下去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段明月不说话就瞅他。
的哥顿时升出中救人于危难的使命感,苦口婆心的开始劝导他,“你看啊,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你是男人,她是女人,男人嘛?就应该心胸开阔,开阔到可以容忍女人一切的错误;开阔到可以不要任何颜面的对爱着的女人屈弓背膝。”
短命还是不说话瞅他。
的哥看了看表,“大哥,我真不贪图你的车钱,我啊,就希望这天下有情人专宠眷属。”
段明月这回幽怨的开口了,“她爱的是别人。”
的哥猛的拍了腿,他就说他怎么就感化不了这位哥们,原来是暗恋啊。“哎,看在你如此可怜的份上,得,我关了表,陪你等吧。”
一边关表一遍默默的回忆自己那可怜的暗恋,为自己为这位哥们掬满了泪水。
段明月听这“可怜”二字心烦的很,又听这司机唉声叹气整个人都觉得不大好,他有什么可怜的,她乔渠还是他的太太呢。
乔渠的死在他的强硬要求段夫人的推波助澜下,也只有关系密切的几个人知道。
如今,乔渠称自己是乔渠十三多年的妹妹,那些个见过乔渠的人估计没人相信,也就是她自己骗骗自己。
他挺谢谢段夫人的,为了她,可算是有求必应,机关算尽。
如今吧,老段当时听闻自己的奇思妙想就骂了一句,就段明月这水准来一百个乔渠,他也搞不定。
一语中的!
段明月从钱包里抽出三张大钞给他,“不用找了。”
的哥还没从悲伤中抽出神来,这么大哥竟然下车了。的哥忙从车里出来,迅速的绕过车头抓住立在车旁的段明月,硬是塞给他一百块,“我说哥们,旁边有花店,买束花吧。追女生不能没有花。”
段明月捏着钞票一张脸变换莫名,想他大名鼎鼎的设计师,竟然被一个的哥给同情了。后来他跟王重阳说漏嘴了,被他笑了整整半年,太特么的丢人了。
此刻的哥如同伟人一般对自己招手,那笑灿烂的他都不忍去看,那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没有救的傻蛋。
“哥们,加油啊!”
段明月恨恨的将钞票踹到兜里,目送出租车呼啸而过。
送花?
呵,以前的乔渠养着一个花房,现在的乔渠,特么的花粉过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