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陷在泥潭中，越陷越深，对面站了一大群人，看不清脸，全都在喊她的名字，向她招手。
她也打算挥手示意，可刚抬起手臂就陷得越深，身上的力气也全部被抽走了。她只好眼睁睁看着对面的那群模糊的人挥舞狂叫，而自己慢慢下沉，到最后淹没其中，快要窒息。
乔伊惊得一身冷汗，坐起身子，撑着一只胳膊，一手扶额。
刚才窒息的感觉太过真切，要不是及时醒过来，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会这么睡死过去。脑袋昏沉，看了看时间，都已经是下午两三点了。
房间昏暗，她下床拉开窗帘，开了窗户给房间通风。出房间的时候，才听见有人在拍门，一下一下，声音很急。要不是不外欠债务了，乔伊都怀疑是不是债主来讨债来了。
她打着哈欠开了门，唐佳倪一巴掌直接拍在她脸上。乔伊暗自骂了声，弯腰捂着脸疼得好久都没能缓过来。
唐佳倪见乔伊还穿着睡衣，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气急败坏地骂道：“你竟然还在睡觉！店里出事儿了！你店里的小姑娘都吓坏了！电话都不接，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乔伊被骂得一脸茫然，举起手里握着的手机摁了摁，才发现早就停电关机了。瞧着唐佳倪这副着急的样子，想必应该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得亏早上洗了澡，赶紧回房换了一身衣服往店里跑。
跑到半路才后知后觉，刚才换衣服也没拉窗帘，脚上还穿着拖鞋，手机捏在手里，可充电线却放在家里。
远远看了桥上都站了很多人，乔伊着急得不得了，粗鲁地推开挡路的人，恨不得踩着他们的头从上面飞过去。
好不容易挤到前面，就看到有几个人正拿着铁棍在砸超市。项禾和其他些个邻居在和另外几个人拉扯着，小姑娘蜷缩在院子的角落里，望着一片狼藉，尖叫着，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大门被铁棍子敲坏了，超市的玻璃也被砸碎了。乔伊偏过头去看阳台，见阳台玻璃也都砸烂了，桌子正在被砸着。
等看见空啤酒罐子和专业书全撒在地上，上面还淋着方便面的汤汁时，乔伊顿时就炸了。
她推开前面挡着看戏的人，径直飞奔到还抓着铁棍砸桌子的男人面前，猝不及防，一下子夺过铁棍往那男人腿上狠狠砸了一下。这一下可是结结实实，带着满腔怒火砸下去的。
男人吃痛，见了乔伊这副疯婆子的模样，就推了她一把。
差不多两天都没吃东西，又刚睡醒，乔伊虚弱得很，一推就跌坐在了地上。铁棍甩在地上滚了好远，胳膊蹭到地上，有点疼，估计破了皮。
唐佳倪赶忙上去将乔伊拉着站起来，一边用身子护着她。
项禾见了唐佳倪护着乔伊，又担心起她的安全，一面和其他几个人拉扯，一面高声骂着推乔伊的那个男的。
“操你妈！打女人，废物东西！你算什么男人！”
场面混乱得很，超市里都有人在砸东西，可见来了多少人，也难怪唐佳倪这么着急。
乔伊一边看着外面砸阳台桌子的人，怕他们把书弄坏，把那空酒罐子踩扁，一边又担心着超市里的东西，六神无主，都不知道先顾着哪一头，更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慌慌张张又手足无措。她自知处世极为小心，不敢得罪人，也不记得和谁发生过冲突，怎么就来了这么一大帮子的人砸自己的店。
小姑娘一直缩在角落里，等那砸桌子的男人拿着铁棍走远了，才颤颤巍巍走到乔伊面前，一边哭一边对乔伊说着对不起。
“报警了吗？”
乔伊忽然冷静下来，沉着声问了小姑娘一句。小姑娘满是歉意地摇着头，哆哆嗦嗦拿出手机，摁了好几次都没能输入开机密码。
乔伊推开唐佳倪，让小姑娘报警，而后弯腰拾起刚才滚远的铁棍，径直走进了超市内。
唐佳倪踮起脚看了眼项禾，见他还在和那几个人纠缠，但身上没多少伤口便放心下来。她将小姑娘拉到一边，让她呆在安全的地方，告诉她如果有必要就喊个救护车过来，而后也拾起地上一个敲断的桌角往项禾那边走去。
比起外面，超市里面更是一片狼藉。铁架子全都被打变了形，货物全都洒在地上，收银台都被砸得稀巴烂。
乔伊看了看收银台锁着的抽屉，见抽屉虽然也被砸了，但是锁还牢牢挂在上面，钱没事儿，便稍稍放了心，而后深呼吸一口气，提着那铁棍就冲进去狂舞。
超市里面有两三个大汉，突然见乔伊发疯似的冲进来，也不敢再砸东西，只是往边上躲着怕挨揍。
乔伊挥舞着铁棍，将他们往门外赶，却听见最里面的角落里传来尖利的叫声。
“怕什么！给我继续砸！毁了我家小柏的葬礼，污蔑他，让他死了都不能安宁。我倒要看看，你这个不要脸的玩意儿有多大的本事！给我砸！砸得她倾家荡产！砸得她出门讨饭！”
听见魏柏妈的声音，乔伊还有些震惊。这老太太昨天在医院呆了一天，怎么现在就出现在她的店里？看她刚才吼的那几声，中气十足，哪像是生病的人！
乔伊自觉在那儿处处都帮着照看着，再加上办事儿的也是最谨慎认真的一个主管，不可能她回来这半天多就出了事儿。这老太太无理取闹，到底是想怎么样？！
这刁蛮泼妇的德行，乔伊昨天可是见识了。
知道这些人是这老太太找来的，乔伊便提着铁棍往她走去。本想着先把这老太太吓一吓，擒住她，其他大汉也不好再动手。结果，还没走几步，一个大汉就挥着铁棍逼着她往回走。
超市玻璃全砸了，屋内还算亮堂。那老太太见了乔伊被拦住，顿时来了底气，扯开嗓子破口大骂，站在外面的人都不用往里走就能听得清清楚楚。
“你这歹毒的狐狸精！连死人都不放过！不就是给你的钱少了，你就这么对待我家小柏！找人去葬礼上闹，还说我家小柏喜欢男人！我家小柏都要结婚了，这种胡话你都扯得出来！我呸！心这么歹毒，看以后谁敢娶你！我今儿个来闹，就是想给我家小柏讨个说法！”
乔伊听得莫名其妙，虽说是中介，可这葬礼的钱又不是她拿的，她不过是赚个酒水钱。而且，因了魏柏，这葬礼她还是倒贴了些钱的，还特地跟那些师傅打过招呼。
“我家小柏命苦啊！都要结婚了的人了，你这婆娘心这么狠，说不定就是你把我家小柏害死的！啊啊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我家小柏来找过你，你这狐狸精，肯定是勾引我家小柏不成，故意把我家小柏害死，还骗那个女的到葬礼上闹事儿！我可怜的儿媳妇儿，也这么被人骗了！”
“啊啊啊，我们娘儿俩命苦啊！”
老太太吼得激动，又大声哭了出来。乔伊糊涂了的脑子难得转了几圈儿，算是明白了这老妇人千方百计要将魏柏的死找个理由，更是要维护，不知是魏柏的，还是她自己的清白。
门外站着的一群人听了这老太太的话，脸色煞是好看起来，纷纷议论起来。
那老太太见了乔伊不反抗，顿时底气更足了，叉着腰，吼了句：“给我继续砸！砸得她没生意做！死人钱都不放过，诅咒你这辈子都没人要！呸，赶着倒贴的破鞋！”
拿钱办事儿，那几个大汉犹豫了会儿，见门外的人议论声大了，再看了乔伊忽然噤了声，又挥舞着铁棍砸了起来。
乔伊捏着铁棍的手都在抖，想反抗，但想到魏柏的死，觉得自己是罪有应得。
可以说，她当时就是看着魏柏去送死，且没有给予任何帮助。也许，如果那天多跟魏柏说些话，如果那天听了唐佳倪的话后，早早将他追回，也许，只是也许，魏柏就不会死了。
大汉砸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砸到乔伊的背，砸得痛了她才清醒过来。
乔伊环顾着整个超市，已经是面目全非了，再维护还能拯救得了什么呢？反正已经全砸烂了，就让他们砸着泄愤吧，就当是，自己对魏柏死的救赎。
这么想着，乔伊便松了劲儿，手忽然就失了力气，铁棍掉在地上还砸到了自己的脚。
那几个大汉本来还心有余悸，怕一个不留神乔伊又拿着棍子上来发疯，此刻见她扔了棍子，顿时安心了，砸得更起劲儿了。
比警察先到的，是宋纪。
魏柏妈带着一帮人来的时候，项禾就感觉要出事儿，便给宋纪打了个电话，还把周围邻居家的男人喊出来，帮忙镇个场子。
宋纪当时正在银行办事儿，人多，等了快两个小时，眼看就要叫到自己的号了，立马扔了纸片往回赶。打的走了一半路程才发觉刚才走得匆忙，将身份证扔在银行等候厅，又赶紧折回去拿。好在有人拾了放在前台，拿了又往回赶。
火急火燎的，再加上他长得人高马大，又沉着脸，那司机吓得一路上都没敢说话，一个劲儿地踩油门。
宋纪赶到的时候，超市里正砸得热闹。他拨开挡在前面的人，一个劲儿地往院子里挤。项禾留意到宋纪，一边挥着手，一边告诉他乔伊还在店内。
担心乔伊出什么事儿，他撸起湿哒哒的袖子就往里冲。天气不算凉，刚才又着急，一路都在流汗，身上全是汗水。
“你们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