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沚正襟危坐在这只一天就被布置完善的洞房里的喜床上,忍不住左右看着。
她记得这本是很简陋的偏室,却不想这时候居然挂绸垂帘,喜气洋洋的红色满眼尽是。喜帐边,两支喜烛还静静地燃着,偶尔嘣出的声音,远远不及外面的欢笑和雨声。
旁边桌上,摆着壶嘴细长的壶和碗。
也不晓得有期现在心情怎样,还难不难过……
拜堂的时候,祝伯父……或者说爹的心情是极好的,希望有期也不要继续难过才好。珍惜这一刻嘛。
不对,好像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她抓住了自己的衣绦,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两腮涨红起来。
昨天……直到昨天晚上,青衿姐姐才一脸坏笑地告诉她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圆房是什么意思。
“十五及笈就该知道的,想来是你长期无人照顾,所以……呵呵,没事,这是女娲大神造人时对人的恩赐,传说女娲大神……”
青衿姐姐大概讲了一下,话题迅速转到女娲头上去了,像是在避着什么,而她自然也没有把之前的听得多认真。
可……可好像是说会很疼什么的,怎么会疼呢,有期才舍不得把她弄疼得哭鼻子……嗯,一定是这样,青衿姐姐肯定在骗人。
她正胡思乱想着,心里像揣了一直蹦蹦直跳的兔子,屋外的喧哗忽然近了,貌似有人停到了门外……而且还不止一个。
“有期哥哥,夏侯姐姐说要撒桂圆枣子什么的,叫撒帐,你真的不要商儿给你撒帐吗?”先是笙商的声音,显然有几分不满。
下一个是有期的声音:“不必了。我知道你喜欢这些,不如你拿去吃吧。”
“可是夏侯姐姐说,撒帐了之后,明年溯沚姐姐能多一个小娃娃啊,为什么有期哥哥不要呢?”
夏侯惠兰言中带喜:“笙商妹妹,撒帐只是祝福而已,你有期哥哥这是心急,要是再让我们去闹一闹洞房,指不定他会气得吹胡子瞪眼。”
“哦,这样啊……既然有期哥哥不喜欢商儿在这,那我们先走掉好了,本来商儿还打算偷偷看的……”
又是有期的声音,这次却带着某种情绪:“刚才爹又在咳嗽,却把我赶了过来,还要劳烦夏侯姑娘替我照顾了。”
“那是自然,待会我便给祝伯父把脉问切,祝公子,你今日只要顾你的新娘就好,别想他事。笙商妹妹,咱们快走吧,你有期哥哥可是心急。”
溯沚静静竖着耳朵听着,那里果真有两个人脚步渐远的声音,逐渐和雨声融为一体,消逝了。
紧接着,门扉发出嘎吱一声,在房中悠悠回荡。那一抹红衣进了屋来,又将门关上。
“啊,你来了啊。”溯沚自己都不知怎的,抢先冒出话来,“那个你爹怎么样了,还咳嗽吗?”
她开篇这么问,把相对而视的两人都惊了一下。
有期回头望了望,答道:“爹方才高兴得狠了,我想劝他还病着,少喝酒,倒被赶了过来……”
屋外,雨声淅沥,已是朦胧夜色。
“还能喝酒的话,身体应该还好的吧……原来让他高兴了,病真的会好上一些。”溯沚点了点头,隔着红纱,她也直直望着他。
都没有说话。
有期望着门扉,许久才道:“希望爹没事……”
“你还担心啊,难过一整天了,不累吗?”她蹙额道,“我光是看着,都觉得这样好累……开心一点吧。”
有期尤为不自在起来,在原地徘徊了许久。他最后是慢吞吞地挪到桌边,端起那碗:“这个是水么?我有点渴……”
“嗯好像……是什么来着……别喝,那个是酒啊!”
说时迟那时快,等溯沚略思考加喊出这句话时,那酒碗已靠在有期嘴边,一咕哝灌了半碗,酒痕沿着指缝滑下。听到这句话时,他同时觉到了味道不对,几乎是一个机灵,连忙拿开了去。
记得有期以前说过他不会喝酒,这样不会出事吧……
溯沚哪还管之前那些胡思乱想,旋即跑了过去,连自己的盖头飘了下去也没捡。她关切地抚着被酒呛得咳嗽的有期,皱眉道:“不等我说完就喝了,活该……”
“不好,这个酒——”有期忽然摁住自己的脑袋,摇摇晃晃地坐在椅上,“这酒怎么回事……?”
她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青衿姐姐昨天说,你心情不好,所以她亲自配置了这壶酒,圆房之前要让你先喝这个酒,才不会出意外……真是呆子,我明明想让你一会慢慢喝的!一下子喝这么多……要不我去把青衿姐姐喊来?”
她看着有期逐渐侧趴在桌上,脸颊不知怎的,红润得不太自然,眉却一直皱着,似乎比起片刻之前,眼神也迷蒙了许多。
溯沚心疼地用手背靠了靠他的额头:“怎么这么烫啊……这个酒居然这么厉害,叫你一下子喝那么多,都病了。我这就去叫——哎?”
她见他的眼神忽然明亮,如同含着什么东西,深情地直视着她。这眼神如一泓深邃的湖水,竟让她也被定得难以动弹,深深地沉陷……
她本能地试着退了两步,双颊飞上了淡淡粉红:“你干嘛突然这么看着我,我脸上——”
面前的这个人,更不知怎的,豁然站了起来,快步上前,在她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身下忽觉一空,腰肢被强劲地一把揽了过去!
她颇为惊吓地瞪直了眼睛,这忽然间身边贴近的温暖令她不太适应,可她还不及逃开,唇已被面前人猛的擒住,深深索取了下去。
她完全是呆了,作不出一丝反抗,任由他长驱直入,湿润的舌横扫着她心里激荡的每一处地方,每一寸回忆;她甚至耐不住去回应他,触及万丈红尘,交缠不息……
良久,他唇上的暖意离她而去,她竟觉得有些失落起来。
好奇怪的感觉,明明刚才还有一瞬间害怕他的……
有期低了头看着她,如同在琢磨什么,忽的笑了:“溯沚,你又脸红。”
“啊?”她惊醒一般捂住自己的脸,眼中波澜再难平静,“胡说……胡说什么?我只是觉得太热了而已。”
等等,青衿姐姐这个酒到底是干嘛用的?有期他怎么会……算了,他不再难过就好。
他的吐息中果然带着那酒的酒气,只稍稍闻上一些便觉醉人,连看着他也觉几分模糊。他自己喝了那么多,也不知这酒劲得多大啊。
溯沚一面胡思乱想,一面与他对视,始终无法挪开。
有期的眼抬了一些,看向她头顶的凤冠,眉微微一抖,他伸出手去,将那凤冠取下。
霎时,三千青丝随之垂落,搭在衣上。
他掂起一绺她的头发,细细抚摸着,如同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听夏侯姑娘说,你并不知何谓圆房?”他的话中有几分玩味。
这样的动作和语气,是平日的有期从未有过的。难不成他是因为喝醉了之类……
“嗯,我的确不知道……”溯沚羞怯地垂下头去,“不过青衿姐姐说,我只需要给你念一句诗就够了,你会明白。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诗?”他有些诧异。她居然也会念诗?
“让我想想……”她转了转眼珠子,老老实实一字一字地念了出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
有期默然良久,手却离开了她的头发,顺着摸到她衣襟,挑开了两颗珍珠扣,露出里层的一件红衣。
溯沚捂住胸口,颤抖着问道:“你干什么?”
“折花。”十分肯定简单的回答。
“折……?”
第二次,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身子忽的腾空而起,再回过神来时,最外面这件喜服已被他解开,散落在地;而她也在头脑一片混乱中被打横放到了喜床上去。
床边的红绸艳得耀眼,红烛火光还在跳动,一派喜色。
见他要过来,她赶紧划清界限一般摇手:“等一下!青衿姐姐说你会弄疼我,是不是真的?能不能别把我弄疼?”
有期一怔,缓缓道:“……我尽量,前提是你要配合。”
“配合……什么?”
这个问题,有期不会再回答她。
红帐缓缓放了下去,已看不清喜床上的旖旎风光。但可见的,是原本溯沚身上的最后一件亵衣,沿着床沿滑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