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子令
雕花楼,用剑雕出最美的花朵,用血浇灌生长的生命。
整洞楼都用精铁打造,即使是精铁每层楼上也有着深深的剑痕,见证着百年来的刀光剑影。楼有九层,越往上人便越少,最下面四层楼分别对应着天地玄黄四个等级的杀手试炼地。
第一层在地下,黑暗不见五指,可寒江阁培养的每把武器都会经过这里,踏着别人的尸体走上第二层,甚至更上面,又或是永远倒在这个地方,血肉喂予往生谷的土地,化为魂火。
她不会再来了吧,在这肮脏的地方。进了雕花楼以后他每天经受着生与死的考验,一个月来经历的大大小小生死搏杀不下百次,对手都是会功夫的成年人,和梨花道场中胡乱的厮杀完全不同,一瞬间的失神就可能要了性命。少年倒在血泊里,眼中露出迷离的光,不过是她眼中的武器罢了,既然如此,那我便做寒江阁最锋利的一把,只希望师父能看到我。
冰凉的铜牌扔在他身上,上面有铸着一朵半放的莲花。
“玄字令,以后你在二楼训练。”
从他进入雕花楼后,浣纱没有一次来看过他,而他也出不去。
五年后,玄子号多出两位杀手,从梨花道场出来的御风和西宫楚。
当他握着那枚写有玄字的黄龙玉佩时,他才想起,师父腰间也是挂着一枚玉的,温润洁白,那上面刻着天字。终究不能奢望太多,遇到她已经是幸运,师父,小风还活着。
铺天盖地的血,御风在血河中间慢慢下沉,澄澈的眼中都是绝望:“师父救我!”浣纱往前跑着,离得太远太远,拉不到那双即将没下去的手,最终他沉了下去。
“小风。”浣纱惊呼出声,睁开眼。
脸上兀自挂着泪痕,都是梦。她没去雕花楼看过他,但每天她都会让人告知那边的消息,他还活着,活着就好。多次想在他拿到玉牌后去看他,可惜自己最后还是怕了,怕小风已经不再是小风,而这一切都是由自己造成,知道真相后,他眼中可会有恨。
层层纱幔随风而动,飘进一地雪花,晚风苑的温度就和这里的声音一样寒凉。
“谁?”她蓦然心惊,拔下头上玉簪飞掷而出。
刚从窗口跳进来的旷寒江脸一侧,双指并住那支和他脸擦过的簪子,眉角一挑,“好险,差点就毁了我这张英俊的脸。”
他大大咧咧的走进来坐下,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几上的水,“多日不见,浣纱右使怎么对我如此相思,好大一个见面礼。”
浣纱冷哼一声,“天色未明,寒江左使到晚风苑还不走寻常路,可见是活得有些腻烦了,浣纱不介意做这个人情帮左使了结这番在世之苦。”
“噗——”他一口茶水喷出来,“别,我正风华正茂,好狠的老女人,你是想辣手摧花吗?”
浣纱看了一眼地上的水,有些嫌弃,“废话真多,有话直说。”
“茶水真凉,这么多年了,你怎么不找个下人试试,我那细细和小姽都不错,你求我可以考虑割爱送你一个。”
“不必了,若无事,你就走吧!”旷寒江每次说话都东拉西扯不着边际,让她十分郁闷。
“别呀!你的那个徒弟,叫什么风的,最近——哎,茶就这么点,没了,我走了,别送。”说完,他作势欲走。
“站住,话说清楚。”冰凉的长剑瞬间架在了他脖子上。
“刀剑无眼,浣纱右使年纪大了眼睛又不好,可要注意了。”旷寒江桃花眼笑得迷成一条缝,轻轻弹开了贴在脖子的剑。“想我留下来也不至于这么热情的,我吃软不吃硬。”
“你。”浣纱这次直接砍下去,旷寒江飞身躲过,剑气把纱幔齐齐切断,轻纱落地中,两人瞬间就过了几十招,然而旷寒江却不是浣纱对手,见手臂上被割出一条血痕,他身影瞬息退后几米,作出停手动作。剑尖刚好点在了他额头上又稳稳停住。
“多年不曾交手,浣纱右使功夫还是那么好,果然还是年纪大有经验呀。”实际上他比浣纱还大数月。
“喂,别刺,我可不想也长一颗美人痣。那个叫御风的在昨天接了金花令,我是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的,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呀!”
“什么,小风连地字令都没有拿到,怎么可能去接金花令。”浣纱一惊。
“是呀,连天字号杀手都不敢直接随便接金花令,他还直接越级接令,真是聪明,地字号到天子号中间这几年都省了,听说这次接的是金莲教五舵主,好大手笔。”
“伯鹰呢?寒江阁从不接亏本买卖,他怎么会同意让一个玄字令的人去接金花令。”
“伯鹰觉得他可以呀,你想想他才十七岁就能拿到玄字令,寒江阁这种人才可不多,况且,也不是你徒儿一个人去,这次行动还有一个同在玄字阶段的西宫楚。”
“源鹏是曾是崆峒派掌门下第一弟子,他的武功不在崆峒掌门之下,可放眼中原武林,多派一个人送死有什么区别。”
“跟我说又没用,金花令已经发下去了,你还是得相信那两个孩子,毕竟其中一个是你的徒弟,另一个我也是常常去教导,不如我们来比比谁的徒弟会提前拿下源朋的人头。”
“胡闹!”
她匆匆披上外衣,提剑往外走去。
“你要想好了,若插手这件事,胡闹的可是你。”旷寒江的声音骤然冷却,本不应该告诉她这件事的。
“多谢告知,不过我的事还望寒江左使别多管,我自会处理。”
很大的雪,纷纷扬扬,如当时梨花道场飘飞的花瓣,紫色的披风上沾了些许,他突然感到有些恶心,修长的手指将上面的雪拂开。
风雪中隐隐现出一个白色的身影,和天地连成一片,不注意,还以为他也是雪的一部分,带着沁人寒气。冷峻的容貌在雪中显现出来,他身着白衣,眉梢也落上雪,更显清秀不惹尘埃。
这就是将要一起执行任务的人了,同为玄字号,却也和自己一样接了金花令,本以为会是个雄健孔武之人,没想到,对方还这样年轻,那眼睛里分明感到一丝丝的熟悉,不似初见。
两人几乎同时这样想到。
“西宫楚。”
“御风。”
目光交错,片片雪花翻开不愿被提及的过往,是了,五年前的梨花道场,就是他。
五年后,再次相遇,默默无言,过多的血已经麻木了不愿回望的过去。
“我们都是玄字号,源鹏是金莲教内部核心唯一的中原人,能做到舵主位置实力必定过人,刺杀源朋确实力拙,不能硬上。”西宫楚擦拭着手中的剑。
“凡人总有弱点,他自然也不例外,于其不意而攻击,必能得手。”御风道。
“必能?”西宫楚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是,必能。”御风斩钉截铁。
“好!”
这是两个少年在风华正茂时的意气风发,任敌如何,我自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