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鼓声敲得震天响,盖过人群的嘈杂声,比试开始了。
“姑娘,比试在即,堂主吩咐过要让你去看他比武,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幻珑儿身后跟着的侍卫提醒道。
“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看,我不去。”她继续往擂台相反方向走,并不理会。
“姑娘,堂主吩咐过,还请姑娘体谅,不然我们也不好交代。”
“你们不好交代干我什么事。”她嘴里说着,脚下也没有停。
“姑娘,你最好乖乖听堂主的,否则——”另一个侍卫冷哼一声,眼前的小女孩不过仗自己在云宫多活了几日便如此趾高气昂的对他说话,他在云宫多年,武功不弱也得乌垒阿德勒器重,这口气如何能忍。
“哎,大哥哥,我就是说说罢了,你别那么凶呀。”她看着侍卫的手已经按在刀柄上,语气一转,甜甜一笑,虽然幻珑儿年纪尚小,但却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美态。侍卫看着她笑容还没反应过来,她手一挥洒出一团烟雾迷住了两个侍卫眼睛,自己则往树林深处拼命逃去。
侍卫惊呼上当,幻珑儿早跑得没了影,前面一条岔路,两人分头追赶。
幻珑儿发疯似的跑着,可毕竟是个柔弱女子,再快也不及后面练过功夫的侍卫。
“站住。”侍卫追上来,她一慌摔在地上,膝盖碰着石头,整条腿都麻了。
“你跑不掉的。”侍卫拿出腰间的带子准备绑住她。
“哥哥,我脚摔坏了,你绑着我也没法子走回去。”她坐在地上揉着膝盖,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侍卫待走近查看伤势,转念又道:“你别又想使诈,手伸出来。”
幻珑儿乖乖把手伸出去,他用布条将她手捆住,再去看她伤势,膝盖磕出了血,脚踝岔气,便按住她的脚咔的一声给骨头接回了原位,“现在能走?”
幻珑儿一双大眼望着他,眼里含着泪摇摇头。
侍卫想骂时看到这神情又忍不住摇头无奈一笑:”算了,我背你吧。”
“哥哥,我手露在外面好冷呀。”幻珑儿用冰冷的手触碰他的脸“你看都冻僵了。”
年轻的侍卫害羞脸红起来:“可,可解开你又逃跑怎么办?”
“你看我脚伤成这样怎么跑得了,而且现在我还在你背上怎么跑。”她在耳边轻声哀求。
侍卫看着那双冻得通红的小手于心不忍:“我帮你解开绳子,你别想着逃了。”
“谢谢哥哥。”幻珑儿露出笑意,侍卫给她解开背着她往回走。
“你看起来和另一个侍卫长得很像,你们是兄弟吗?”幻珑儿和他聊起来。
“这倒不是,不过我和他十二岁就进入了金莲教,一起习武一起生活比亲兄弟还要亲。”
“可你是汉人,在你十二岁的时候,金莲教不是还在西域那边吗,你们怎么进去的?”
“那时候中原打仗,我和他是一个村的,边境小村庄,就一起逃难到西域,幸得教中长老们收留、、、”
“哎,你看,他在那边。”侍卫听闻往幻珑儿所指方向侧过头去,还未看清,瞳孔便放大倒下去,一根金簪刺进他的太阳穴,幻珑儿这一刺又准又狠,他即时便死了。
簪子刺下去的时候理智支配着他,若不杀他自己也无法逃走,但当看到那个侍卫就倒在地上,睁着眼睛,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她又出现了一种深深的罪恶感,她是个坏人,不折不扣的坏人,和她讨厌的人憎恨的人没有什么区别。
远处的呼喊越来越近了,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往路旁的灌木林爬去,躲在树的后面。
之后的侍卫看到地上的尸体一声惊呼,顺着地上的印记找到了幻珑儿。
幻珑儿在他通红的眼睛里看到了绝望,有他的也有自己的。
“贱人,你杀了我兄弟,我要让你偿命!”
她睁大眼睛,眼睁睁的看着那把举在头顶上的刀离她越来越近,她忽然想到了江中的大船,船底下潮湿腐臭的暗仓,想到了她娘,在伸手不见五指黑暗里弹着琵琶,她仿佛什么都看到了,又什么都没有看到。
利器刺进肉体的身体,溅起的血如花一样开放在她眼前,侍卫手中的刀还未落下,他胸前的刀却从他胸膛穿出又收回去 ,后面的人轻轻一推,他身子就斜着倒下,幻珑儿看到他身后之人,背对着阳光,整个人如同阴影里的修罗,面无表情的用手帕擦着手中染血的长剑,淡淡的问道:“还能走?”
幻珑儿点点头,面前这个人的一言一行都表露着在他眼里杀人不过是一剑刺出而已无丝毫怜悯之感。
“你是谁?”她警惕问道。
“寒江阁——西宫楚。”
“怎么证明?”
他拿出一块刻着天字的玉佩温润洁白,“我们该走了。”当他牵起她的手起身时,她才发现,那片嗜血的阴影,竟然在阳光下美如天神。
“御风,台上之人你可识的?”林妙风看着台上的比试嘴角含着笑意。这两人功夫又与前两者有所区别,前者剑与红菱轻盈灵动于速度变化中体现武学精妙,而乌垒阿德勒和十三武功皆以刚猛为主,以内力运器,同时在速度上也要不落下风,也只有很高武学造诣的能看出个中名堂。乌垒阿德勒的武器是一柄如弯月的长刀,刀背上套有九环,为江湖上失传已久的响环九刀。而十三所持之刀即使在搏斗时也用布裹着,眼里好的人可见刀柄上古朴得有些拙劣的花纹,像一朵含苞的花。
“宫主,金莲教这边是他们的五堂主乌垒阿德勒,四海盟是_”他话为说完,台上乌垒阿德勒翻身而起,手中弯刀空中划过形成九道虚影砍向十三,罡风吹得台下稍近之人睁不开眼睛,纷纷后退。
十三用朴刀挡在身前,虚影九道,道道为虚,道道为实,虚实相生,这才是响环九刀的来由。
十三硬抗四道虚影,被劲气逼得连连后退,罡风震得体内真气如惊涛起伏,刀上旧布霎时间全部震成碎片,衣服袖口也被震破。剩下几道虚影紧随而至,且每一道都比前者力道更大,十三眼看扛不住,身形如捷豹般移动,剩余刀影全部斩空,隔着老远的擂鼓塔一刀便塌,砸伤好些人,台下一片惊呼。不是因为擂鼓台倒,亦不是因为伤到了人,而是刀影停后,十三手中朴刀在众目下一览无余。
古朴的刀身如熔岩浇筑,红如烈焰,刀柄上的也不是花苞,而是雕刻的一朵火焰。短短的安静后,不知有谁喊出”烈焰狂刀。”台下沸成一片,南觉情也皱了皱眉,而一旁的崇真大师站了起来,脸上展露讳莫如深的笑意念道”阿弥陀佛。”
“烈焰狂刀?狂刀客是驾鹤西去了吗,才把这把朴刀给你。”乌垒阿德勒冷笑。
“放你娘的屁,我师父他老人家活得好好的,岂容你这厮在这里聒噪,十三咳了几声,啐出一口血,举刀于前。”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啊。”流苏一声惨呼,温芸因为太过紧张把流苏头发都揪下来了。
‘”我说小女娃,你再扯下去,我家小流苏就要被你扯成和尚了,到时候娶不到媳妇儿你可要负责呀。”旷寒江打趣。
温芸急的小脸通红,眼泪都快出来了。”你看十三叔叔都吐血了,能不能让他们别打了,”
“小丫头你慌什么,你叔叔的大招还没放,狂风无形一出你叔叔就赢定了。”旷寒江笑道。
“何以见得。”浣纱淡淡看着台上,”乌垒阿德勒临场经验丰富,比他会变通。”
“很明显,响环九刀,九道虚影是此刀所能发挥的最大威力,十三所受之伤还能撑住,可乌垒阿德勒年纪尚轻,能使出一次怕也耗了全身一半的气力,哪还有力气再打下去,而十三的狂风无形还未使出,何况____嘿嘿。”他笑而不语。
“言之过早。”浣纱说话的时候乌垒阿德勒再一次使出响环九刀,九道虚影,快如闪电,丝毫不见气力衰竭之象,看得旷寒江尴尬笑道:”年轻人就是气血足呀。”
十三竭尽全力避过九道虚影,刀影蓄势而来,身影再快也难以全身而退,他注意到刀影发出之时三个一组,刀势较弱,虚影形成,而后便如潮水般形成千钧之势,尔后再慢慢减弱,擂台范围有限,他亦没有那么快的速度退到远处。电光火石间,他硬抗三道虚影,趁中间间隙未近之际迅速移到乌垒阿德勒身前,他身子在前,而头发在移动过程中向后扬起,后面的头发贴的脑勺被刀影一晃而断,惊险之极。
接近乌垒阿德勒的时,他一声大喝提刀顺势劈下,刀身划过如一道火龙腾起一道强光,世人这才见识到烈焰狂刀之力。
乌垒阿德勒也不敢含糊用尽全力格挡那一刀,翻腾的热浪扑面而来,热量也从狂刀传到响环九刀之上,乌垒阿德勒的手竟然莫名一抖,十三以为他体力不支,把到斜压想把他压于台上,刀顺势而下,乌垒阿德勒神色困难,竟然全身僵住难以动弹。十三大惊,若面前之人不挡不避,怕是要被削成两半。然刀去势已疾,无法收住,乌垒阿德勒也只能看着到劈下,十三大喝一声,用尽全力偏转刀的方向,一刀瞬间下去,溅起一片血珠,乌垒阿德勒的手臂被一刀斩断。
南觉情站起来叫停,不顾在场众人分身跃到台上封住乌垒阿德勒的手臂大穴,把人送下去后台上留下一大滩血迹。
“十三叔叔胜了。”温芸高兴得大叫,声音嘹亮,人群里大多为中原武林人士眼看金莲教输场纷纷叫好。狂刀十三的名号在这个小女孩的欢呼声中流传开来。
御风和林妙风坐在抬起的轿子上,自然比别人看得更远,他看向第一个叫起来的小女孩方向,刹那间看到了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清丽的脸在人群中一晃而过又被挡住,他还看到了旁边的旷寒江,他知道她也来了,她来了。
心仿佛要冲出身体,越过人群到她身边,他的手在抖,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御风,你看到什么,魂都被勾走了。”林妙风笑道,人群里很多人,可目如闪电的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女子,清冷的身姿在人群里遗世独立,让人一眼难忘。
听到旁边的娇笑,御风心一沉,神色立即如常”比试平局,最后一场乃是定胜负的关键,我便看看四海盟那边的动静。”浣纱刚好在四海盟的方向。
林妙风笑盈盈也不拆穿:’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