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场比试下来,虽说胜负对半,但金莲教教中堂主却一次折损两个,一时难以恢复,再加上前段时间被暗杀的七堂主源鹏,金莲教可谓是元气大伤。
“珑儿,珑儿人呢?”乌垒阿德勒失血过多,躺在榻上抓着旁边侍卫。。
“珑儿姑娘她,她。”侍卫犹豫还是老实回答:”珑儿姑娘在堂主比试时就不见了,跟随的护卫也没有回来。”
“废物,快派人去找,把能用的人都叫上。”他眼睛通红,一怒之下,伤口又往外渗血。
南觉情用冰敷住他伤口,又把自身真气渡给他调理内息,入体处掌息甚热,他察觉掌下皮肤如石化般僵硬,而其他地方却未有异样,又联想刚才比试情形,心中疑惑:”你近期可有服用药物。”
“未曾,我身体好的很,也不用像源鹏那家伙喝药提升功力。”乌垒阿德勒闭着眼,额头上青筋暴起。
“那一刀下来你为何不避开,以你的实力不至于连手臂都毁了。”
“我也不太清楚,那个时候刀上很烫,热量传过来我就僵住不能动。”
“你应该是食用了百孔菌,这种毒药只有长期服用才有遇热僵化的现象。对了,你身边那个小丫头在哪儿。”
“失踪了。”乌垒阿德勒捏紧拳头,”难道_____”
本来预计一天比试时间,上下两场都打了太久,最后一场开始的时候周围已经起了一层薄雾。鼓塔倒了两座,擂台上也是满目疮痍。
寒风刮得人脸生疼,人们把衣服裹得紧紧的,十几个人烤一个火盆,捡来的湿柴也堆在上面,烟熏火燎。即使这样,也无人离场,所有人都在等着最后一场决定武林命运的比试。
重梦和乌垒阿德勒在一间大帐篷里,一个躺在那里虚脱无力,一个昏迷不醒。一个带着黑色面纱的女子坐在一旁,黑色的长衣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
帐篷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惨呼,一人急冲冲的闯进帐里”三堂主,我们被一群人围住了。”
重梦也听到,睁开眼睛,不过眼中却空洞无神:”是一群什么人。”
“他们穿着第一庄的衣服,是四海盟的人。”他话刚说完,一支毒镖穿透帐子没入他后脑,当即毙命。
黑衣女子对帐内侍卫道:”把两位堂主带走,其他人断后。”
御风一刀划开帐子,冷笑:”你们还是都留在这儿比较合适。”
“你们先走。”黑衣女子从容不迫,站在御风之前”在我这里留人,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一炷香之前。
林妙风把他叫到身边:”风,你说四海盟和金莲教哪个胜出好。”
幻影宫既不依附于金莲教,也不在四海盟势力范围内,御风答道:”金莲教和四海盟自然是两败俱伤的好。”
林妙风声音酥软:”风儿,我的心思你怎么都知道,既然如此,你可愿意为我办一件事。”
“听宫主吩咐。”
“林子里伏了我们五十多号人,由你带着他们,剩下的怎么做你可明白?”
“请宫主放心,属下一定不负所托。”
黑衣女子从黑袍里伸出纤细洁白的双手,手心凭空腾起幽蓝色火焰,触物便烧之不绝,极难对付。御风的皮肉着了也只得一刀削去,掉下去的肉在地上很快燃成灰烬。
两人激烈打斗下,御风腰间袋子被蓝焰燃起,一只如苍蝇大小的虫子飞出来,趁其不备叮了黑衣女子一口。
“幻影虫一叮入体,毒素经过血液便会产生幻觉,等她发现眼前人影乱晃时,已经晚了。她暗道一声不好,手中蓝焰化为光幕挡住御风,自己则飞身疾退,御风一剑划出,剑气撞得光幕一阵荡漾,同时也掀开了女子面上黑纱。琼鼻朱唇,容颜绝美。他猛然间想到云宫一战,眼前之人的容颜让他立马确定,这个人就是源鹏的妻子________丽丽赛安。
晃神的间隙,丽丽赛安已经逃出去,整个帐篷都溶在蓝色火焰中。
开始飞雪了,很大的雪,在呼呼的风声里,天地都在雪花中连为一体。
“公子,金莲教两个堂主逃了,这边还逃了一个侍卫,要不要继续追?”一个人前来禀报。
他挥挥手,冷峻的脸上无丝毫表情”不必,做戏而已,让去追的人都撤回来,至于逃走的侍卫,总得留人去报信,比试也快开始了。”
虽然只剩下两方鼓,但鼓浑厚的声音仍然传得很远和嘈杂的人声混在一起,逃脱的士兵吼得声嘶力竭都无人听见,再加上雪挡住了视野,他只得奋力扒开人群往前挤,南觉情和温三茂都站在台上。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冲上擂台,对着南觉情跪倒在地”二堂主,四海盟偷袭了我们营地,五堂主和六堂主都不见了。”
风雪中看不清南觉情脸色,”大祭司和其他人呢。”
“我们的人大部分都被杀了,情况太混乱,我也不知道。”
“你先去就近的教点把消息传给教主。”南觉情看着对面”温三茂,你作何解释。”
“哼,四海盟都是正义之士,行事光明磊落,此事自然与本盟无关。”
“盟主过谦了,你百孔菌的高招我已经领教,这场比试一胜一负,最后一场最为关键,你担心自己坐不稳盟主之位,背后下手也无可厚非。”
“无稽之谈,我温三茂纵横江湖数十载,岂会怕你们这些三教九流,出招吧。”
两人隔空谈话,漫天飞雪,擂台之上都看不清对方表情,声音随着丹田发出清晰入耳,在座众人大多听到了情况。
“我看这场比试就免了吧,若是趁比试之际有心怀不轨之人再对我教两个堂主下手 ,那不就遂了小人的意。”
“南觉情,你不要含血喷人。”温三茂声音里带着愤怒。
“温盟主,若是我教两个堂主有任何闪失,金莲教倾尽全教之力也会讨个公道,你好自为之。”
金莲教的比试以一场闹剧开始,以一场闹剧结束,随之而来是整个武林都陷入了阴云中。重莲服下极阴丹后一直未出关,四海盟广发英雄帖招揽贤士,半个武林的人才都站在四海盟这边,剩下一半有的是以幻影宫为首的邪教,更多的是一些保持中立的小门小派。中原如同一张绷紧的弦,战争一触即发。
外界天翻地覆,寒江阁依旧如江上之舟,不为岸上世物所扰。旷寒江坐在晚风苑喝茶,浣纱处理着册子上的事务。
“这些怎么不交给伯鹰那老头子去做。”旷寒江把玩着喝完的茶盏百无聊奈,本来自己的事好不容易忙完跑来找佳人叙叙旧,一看浣纱桌上要处理的东西比自己的还多。
“伯鹰年纪大了,许多事力不从心,再加上近些日子受了风寒,我便把活从他那里接过来一些,你也给伯鹰物色一个能干的人打打下手,寒江阁生意广泛,进进出出都是一大笔账要算清楚的。”她说着话笔下也不停,纤手下的算盘珠子拨得溜溜响。
旷寒江看着突然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浣纱停下手中的活疑惑道。
“哈哈,你拨算盘的样子真是像个奸商,有谁能想到拿着流光的手也能把算珠子拨这么溜,哈哈哈哈。”他嘴还没笑合上面前就飞来一支毛笔,旷寒江侧身躲避,笔嗖的一下钉在他刚才做的椅子上,他拍拍胸口惊魂甫定“早就料到你会有这招,还好我身手快,不然就要被扎个窟窿,我说你年纪也一大把怎么脾气一点都没改改。”
“紫檀椅子三十八两,毛笔两钱,从你的月供里扣。”浣纱面无表情。
“我说你忒不讲理了把,分明是你先动手打坏的。”旷寒江气急无力,眉毛倒竖。
“上次让西宫楚接回来的小姑娘安置好了吗?”
“在兰姬那里调教着呢。”
“你怎么什么人都往暗香疏影送!”浣纱有些生气。
“那女娃子还小,哪能送那里面去,我只是让兰姬带着她罢了,兰姬那里出来的人办事可不必雕花楼的差,不是,我说你这老女人脑子里每天都是什么邪恶思想。”他准备大肆批评一番。浣纱即时打断“打住,没空和你扯皮子。”她神色严肃起来,眸子里的紫色更为深沉“幻影宫那里怎么样了。”
“你是问幻影宫还是问小风?”旷寒江仍是嬉皮笑脸。
“两个都问。”
“幻影宫的确有那东西,不过具体位置还未查出,小风现在可是林妙风跟前的红人,在那里混的风生水起。”
“林妙风心机深沉,跟她十几年的家仆都不会收做心腹,何况御风才到幻影宫数月,得赶快把此事了结,让他回来。”
正说着外面仆人传话让浣纱右使去往生谷一趟。往生谷为寒江阁禁地,旷寒江最接近时也只是受罚在往生谷外的断魂崖。迄今为止,阁中就只有阁主和浣纱进去过,还有就是寒江阁里抬出去的尸体和抬尸体人,抬尸人都为又聋又哑之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浣纱也能算寒江阁的第二个阁主。
旷寒江起身打着呵呵,“哎,你这里也太无趣了,我回去让小姽做些桂花糕填填肚子,晚些时候给你送过来,走勒。”
“不送。”
“、、、、、没让你送,别自作多情呀!”旷寒江拍拍衣服走的甚是潇洒。
无论外界什么天气,往生谷腹地总是阴云密布,外谷由内十里是逐渐浓郁的瘴气,毒蛇虫蚁密布期间,再往内则是嶙峋的怪石,如远古巨兽的獠牙,参差不齐,直插天际,这里寸草不生,一片死寂。中心处有一片光幕呈半圆平地而起,里面一点点的光如流萤飞舞,又如被禁锢的星辰,诡异而美丽。
徐寒垣站在光幕外等她,一身青衣立在光幕一侧,侧面朦胧带着柔和的美,然而他又是孤寂的,在这往生谷,在这天地间,他看起来与一切都那么格格不入。
“阁主。”浣纱看着光幕里飞舞的魂火头皮发麻,里面的魂火已经如星星那么多了,而只要一点点它就可以瞬间消融一个人的躯体。
“你我的约定有二,七年前我已经完成一半,而剩下的也快了。”徐寒垣苍白的脸在魂火映照下忽明忽暗。
“放心,只要你完成最后一个,要我的命有何难,况且有血契在,我也不能违约。”
“你可要想好,谷底躺着的人也许不属于这个世界。”
“在签下血契时,我便想好,既然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到,我不后悔。”
“既然你决意如此,我也无话可说,现在你体内的毒素已聚集到眼睛,你若再不去医治,神也难医。”
“我明白。”浣纱垂下眼帘,瞳孔颜色越发深紫。
雪谷路遥,此去就得花上一两月,况且雪谷具体位置还无人知晓,这一去没个小半年是回不来了。
马车已在门外候着,日常所需之物都带了一辆,随行之人只带着一个丫鬟。
伯鹰提了一盒子药材,白发发的头发在风中发抖,嘱咐好几遍,并吩咐路上小心,别着凉,这些药平日里也可以用来补身子。
浣纱看到他如今年迈身体不好,担忧道:“我很快就回来的,外面风大,你先回去歇着吧。”
十三也来了,穿着灰色麻衣,骑着一匹老马,马背上还驮着两个包裹。
“上次一站,十三兄弟可是名声大振,尊师狂刀之号由你接过也算后继有人了。”浣纱道。
十三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道:“浣纱姑娘说笑了。”
“看你带着这么多东西可是要远行?”
“听说你们要去极北之地,我正好也要回去,想搭伴走一程。”十三摸头憨笑。
“北方驻军薄弱,路上盗匪横行,能得十三兄弟作伴自然甚好,一路上还请多多照顾。”浣纱面露微笑,心下却想流苏那孩子从比试后就经常去四海盟找温芸玩,她要走的消息多半也是他提的。
浣纱谢过,一眼过去,送行的人中却少了时常来串门不停在她耳边念叨的旷寒江。估计又是去花天酒地,忘了时辰吧,她看了看门洞的方向,两个下人在院里打扫,长长的廊道看不到人影,看样子是不会来了。
她转身上了车,放下帘子道:“走吧。”
马蹄刚扬起来,帘子就被掀开,旷寒江一下跳进来,吓了浣纱一跳。
“哟,胆这么大,大雪天在悬崖上飞檐走壁的人都能被我吓到。”他打趣。
浣纱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云宫一事,也不接这茬,转移话题“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给你道别呀,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他掀开帘子朝外面喊道“流苏,把东西扔来。”
一个包袱稳稳的扔到他手里,一打开是个做工精致的小暖炉,下面还有一个盒子。“我说你年纪一大把,出门东西也不备齐,要是在外面冻僵,被别人捡回去炖汤不就祸害了。”他用打火石点燃里面的绒子,加上盖递给她,里面还添了有些香料,烧起来清新宜人。“下面还有给你的桂花糕。”
浣纱接过暖炉,“车都快驶出城了,别也道了,你下车吧,省的回程还要走很远。”
旷寒江掀开帘子,起身欲走“那我走了呀。”
“慢走。”浣纱看着他,眼里似笑非笑。
旷寒江又无趣的一屁股坐了回来,拍拍身上的袄子“算了,算了,看你年纪大了没人照顾,我就陪你走一趟吧。”
“出行这么长时间寒江阁的事务谁来打理,况且,阁主他会准?”
“你这是在担心我?”旷寒江凑过去一脸笑意。
“我只是担心伯鹰累着。”
“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忧着伯鹰那老头子,都不正眼瞧瞧你身边的。”他指了指自己“这个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公子。“
浣纱带着笑看向别处,旷寒江又凑到她面前”放心吧,老头子那里我让御风那边的丫头鱼儿照顾着,那姑娘心思机敏得很,我的临风轩又有细细和小姽顶着,遇上大事还有兰姬,其他的我都打点好了,你放心吧。”
到了北固山浣纱一行人往正北走,而十三要翻过大山回家,几人就在此地告别。
临走十三还给了他们一大包肉干,去极北路途遥远,又鲜有人烟,他担心几人口粮不够,并约好回来时顺道拜访,作为回礼,浣纱把伯鹰给的一盒上好的人参递过去。
天地广阔,北固山是这片土地上唯一的巨人,太阳刚刚升起,山的北面还处在一片阴影之中,看着旷寒江他们的马车消失在视线后,他双脚一夹马腹,吆喝一声,也该启程了。
风雪兼程,推开咿呀的木门,院子的一切如冻住的冰雪,光秃秃的枣树上有乌鸦惨叫,烧茶的炉子也褪去了热量,厚厚的雪把平日干净的院子堆了一层又一层。
他提着给师父买的一大堆东西,笑容僵在脸上。
他的手在抖。
雪地里是半掩的尸体。
他再也叫不出声,扑通一声跪在地,呆若木偶。
他只是个孤儿,只是个孤儿,师父走了,他又是个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