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若是情旧不堪看
三七2019-01-03 20:353,248

  碧海院的喧嚣离的远了,还剩下的唯有狂乱的心跳,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那样厉害的人怎么会有事。

  雕花楼的最高层,大风吹不散的淡淡血腥气,徐寒垣仰面靠在塌上,胸前的衣襟上沾着一大片血迹,血水顺着他的口鼻往外流。

  “徐寒垣!”浣纱扶起他点穴阻止他的血继续外流,“你醒醒,醒醒。”她擦着徐寒垣脸上的血迹,不停呼唤。

  她好害怕,害怕这个人忽然就死了,明明死的那个该是自己才对呀。

  怀里的人醒转,看到浣纱一脸焦急,正想说话嘴里又咳出一口血来。

  “你怎么了,我去找南觉薰,你一定要撑住。”

  浣纱把他安置好,急着出去却被床上冰冷苍白的手拉住。

  “等等,在这里等一下,我歇会儿就好了。”

  徐寒垣拉着她的手,两只手同样的苍白,同样的冰冷,交握时竟有隐隐融在一起的倾向。

  “我应该是中毒了,逍遥涧特有的化血散。”他语气低沉,俊秀之至的面目连一丝痛苦的表情也不曾露出。

  听到化血散和逍遥涧几个字,浣纱的手心更冷了,“逍遥涧不是隐世帮派又怎么会和寒江阁扯上关系?”

  逍遥涧是一群半修道之人所在,他们为长生而存世,里面的人各怀异术,神秘莫测。最近的记载还是数十年前,唯一的听说出了逍遥涧的人就是上任的雪谷医仙,南觉薰和南觉情的师父就出自那里,而这化血散是逍遥涧里最出名的毒药之一,凡是沾上,一月之内必定七窍流血死于非命,无药可救。

  徐寒垣轻笑一声,“哪里来的真正隐世,逍遥涧想要的东西远比第一庄甚至整个四海盟还要多,他们的人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又无处找寻,即便逍遥涧的人就在我们身边也难发现。”

  “我把命给你,你不会死的。”浣纱跪在塌边,眼圈泛红。

  徐寒垣手轻轻顺着浣纱的黑发,那其中竟然有了几丝银色,他长眉轻敛,“我在无尽海活了太久,每一日都孤独度日,生不能生死不能死,其实,我一直在想,前世的我是怎样的恶人,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恶,会到那个永无天日的地方,这千百年来我受的煎熬难道还不能偿还吗?我真想把海底的冥殿拔开看看,到底是什么能禁锢一个人那样久。浣纱,你知道吗,我最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再一次的轮回,大海深处的孤独与寂静,千千万万年的煎熬,我害怕再经历一次。”

  “我们血契已经完成,你随时可以融合,再也不会去那个地方了。”现在该轮到自己去了,她再一次想起多年前那片黑色的海域,纯白如莲的九幽仙蒲在月色下绽开,每一朵里面都禁锢着一个罪恶永不得上天宽恕的灵魂。

  而自己,也是罪恶不可饶恕的吧。

  他轻轻拥住了面前尚存的温暖,“遇到你的时候,我也以为我终于可以摆脱那个地方,哪怕死也比那样的活着好,可是……我却更不想你代替我去那个地方。”

  浣纱看着眼前垂死的人,紫色的瞳孔里说不出的惊讶,原本她以为和徐寒垣不过是利用的关系,这些年来他都冷漠得如一块坚冰,她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徐寒垣又咳出一口血,脸色愈发苍白。“我要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有了金莲子,你的乌晶之毒也可得解,你好好活着。”

  徐寒垣费心抢的金莲子已经被她给了御风,不过生与死对她来说已经没多大的意义了。

  “既然我已答应了将性命给你,无论怎样都不会反悔,我不会看着你死的。”浣纱拉开自己的袖子,催动血契,一朵红色的血莲从她手臂上涌出来,又化成血雾将两人包裹其中。

  碧海院中热闹依旧,流苏坐在席上吃的正欢,南觉薰给他碗里夹着菜,目光温柔的看着他:“你慢些吃,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天天给你做。”

  “谢谢薰姨。”流苏嘴里叼着一块酥肉含糊的应道。

  “小流苏,你看见寒江左使了吗?”细细端着一些小食四处张望,近些天旷寒江的身体不是很好,她得盯着他少吃些桌上的油腻食物。

  “方才还在内堂的,现在不知道了,咿,好像浣纱右使也没有在席上。”流苏环顾了一圈都没看到两人。

  “那我再找找吧,真是的,这种时候小姽也不知去哪里玩了都找不到人。”她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去了另一处寻人。

  算算时间,应该是到了。

  旷寒江站在雕花楼下,他从未打探过徐寒垣的情况,因为他知道化雪散的药性,当同时中了药的冰蚕一死,那人也会毒发,而唯一的解药他已经加在桂花糕里喂给了浣纱。

  他伸出手,手心晶莹剔透的冰蚕已经化作一滩冰水顺着他五指的缝隙留下,他以为自己应该高兴些,至少心中应该落下一块大石头,然而他的表情却十分凝重,全然不见往日的轻佻浮浪,或者这个时候才是真正的他,他眉目间的沧桑就好像利刃削就,连带着整个人都变得那样冷冽逼人,犹如他的名字。

  这个时候他要做的,是确定楼上的人一定死去,无论如何,必须死,如果逍遥涧的化血散没有办法,那就轮到自己动手。

  为了不惊动其他人,虽然这个时候大部分的人都去了碧海院,但他还是推开阁楼的门,进去,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这座楼伫立在这已经有三百多年,三百多年的风雨飘摇,它依然屹立不动,经历了三十六位阁主,可它修缮的次数却比阁主的更迭更少。三百多年来雕花楼雕出了无数多绚烂的血花,它还是有变化的,年岁越久,它青黑的墙壁和石阶都会渗进越来越多的血色,多到它的一切都在慢慢腐朽然而又神奇的屹立不倒。

  有风从每一层楼的窗户灌入,吹起檐角上的铜铃发出悦耳的声音,而他的脚步声就和这些铃音融为一体,即便你武功再高也根本无法分辨出来,而徐寒垣和重莲那类非人的可能是例外,但现在的徐寒垣重了毒,很重的毒,重到他可能现在已经死了。

  他已经闻到了顶楼的血腥味,而他离最雕花楼的顶层只差七步台阶。

  看似很近,可多出来的一个倩影却将这七步台阶拉长了。

  她身影玲珑站在最高处的台阶,后面是紧闭的门,墙上的烛火将她俏丽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小姽一直是很好看的,美貌不在兰姬之下,虽然她和细细明面上都是旷寒江的侍女,但她和细细是不一样的,细细是旷寒江从暗香阁里带出来的女子,而小姽一直跟在伯鹰身旁,当初就是因为旷寒江看上她的灵秀逼人从伯鹰身旁要了过来,只是她太过低调,从不以美色为傲。

  她算账让伯鹰也挑不出缺点,伺候人让旷寒江也把她当作体己,很多时候,连旷寒江都只把她当作一个美貌聪明会算账的小丫头而已。

  可这里是寒江阁,没有人能以单纯的美貌活得那样长久,而小姽又是那般聪明。

  “左使,现在碧海院应该开席了,你再不去可能就要错过了。”她就站在那样,面目坦然,语调也未有任何变化,像平常那边,甚至她微微扬起的嘴角都能看出来甜化人心的笑意。

  然而旷寒江不为所动,他只是有些惊异为什么这个时候,小姽会在这里,不过很快他就想明白,小姽跟伯鹰的时间要比跟自己久上一年,一年能发生很多事。

  “我最近胃口不好,不能吃那些油腻的食物。”旷寒江面色里的冷漠面对她多了几分复杂难明的意味。

  “我知道,所以我做了清粥让细细给你送过去,现在天冷,菜会容易凉的。”小姽在劝他回头,她是那样的希望,没想到她一直陪伴的人竟然验证了阁主当日的猜测,她是阁主安排在他旁边的一颗棋子,而伯鹰只不过是棋盘上的一道路罢了。

  从一开始,她的存在就仅仅是为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然而时间久了,看一个人的眼光总会发生变化,所以她现在在这里劝他,而不是用她曾经在雕花楼里学到的其他办法。

  “你现在离开,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还是我身边最受宠的小侍女。”旷寒江剑已出鞘。

  小姽的眸子瞬间的黯淡,“动手吧。”

  “你打不过我!”旷寒江说道,抬脚踏上第一步台阶。

  小姽不再说话,拔下头上的金钗朝他刺来,她的动作像一只燕子轻盈飞掠而下,旷寒江侧身避开,她动若雷霆,身子像游蛇一样贴了上来,金钗划向旷寒江的面目,这一击若是击中,则旷寒江就会成为一个瞎子,她下手毫不留情。

  然而旷寒江动作更快,他只是一个仰身,脚下腾空而起一个横扫便踢向小姽的腹部,仅一招小姽就被这一脚踢出老远,背狠狠的撞在青黑的墙壁之上,喷出一口血来。

  她的头发四散遮着秀美的面目,握着金钗的手都在微微发抖,不知道背上的骨头撞断了多少根,她有些无力的瘫在靠窗的墙边,露出一丝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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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江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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