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宾!!”香克斯感情复杂的叫了一声,说不出是惊讶更多还是高兴更多,也许还有点生气的成分。
“香克斯!”罗宾走到他身边拥抱了他一下,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两下,香克斯有很多问题要问,但是罗宾抬起手来不让他说话,“先别提问,让我洗个澡休息一下,你不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外面简直是疯了!”
“那你还跑回来!”香克斯忍不住责备道,他说着在罗宾的身体两侧和腰上拍了拍,确认她身上带着枪之后才稍微安心了一些,罗宾倒是没有在意的样子,她微笑着,向房间里看了一眼,看到了坐在床边不知所措的克比。
“嗨!你在这里!”罗宾简短的招呼了一声,克比觉得她一点儿也不惊讶在这里见到他,实际上罗宾的样子好像不会对任何事感到惊讶。
“去洗个澡休息一下吧,快去吧,快去。”香克斯拍拍罗宾的胳膊,罗宾就和另两个人一起匆匆的走开了,香克斯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然后看看克比。
克比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他知道,香克斯的沉默和他的原因不同。
虽然都没有问,但是所有人都对罗宾的突然归来充满了疑问,而马尔科理所当然的成了这些疑问的集中针对者,不过罗宾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回来的理由也很正常,在别人旁敲侧击的提起马尔科的时候,也表现的很自如。
只有香克斯能看出来她的变化,任何一个方面的都是,一段时间没见之后,罗宾的所有细微的改变在香克斯看来都太明显了。
她洗了个澡,草草的吃了几口东西,然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睡觉了。香克斯让大家都别打扰她,但是他自己却很想到她那里陪着她。他看着罗宾的带着的背包,上面沾了些泥土和可疑的污渍,香克斯不情愿的看出来那是血迹,但应该不是罗宾的,因为她没有受伤。
香克斯拿过背包,拉开拉链看着里面。罗宾的东西从来都不是这么乱糟糟的放在一起的,背包里的状态引起了香克斯对罗宾的心疼,他不由得开始替她整理起来,而这以前都是罗宾替他做的事情,香克斯把东西一样样的拿出来,分类放好,他用自己的独手慢慢的平和的做着这项工作,好像在检阅什么。罗宾把自己的内衣放在包的最底下,香克斯看不会有什么易碎物了,就倒拎起背包来把最后一点儿东西倒了出来,玻璃撞到地板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两只小瓶子从罗宾的一件黑色文胸里滚落出来。
香克斯把它们捡起来看着,是两个个已经拆了封吃了一多半的药瓶,香克斯看着瓶身上贴的标签上的细小文字,他认真仔细的看完了每一个字,甚至连生产日期和保质期都反复核对过了。他坐在那里,手里握着药瓶,想着罗宾匆忙的样子,慢慢的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手指不自觉的攥紧了瓶子,最后他咬着牙小声的骂了一句,马尔科,你这混蛋。
罗宾睡的是香克斯的床,她都没有征求香克斯的同意,直接就跑到他的房间去占领了床位,香克斯当然是没有意见的,相反,罗宾在不经意中表现出来的对他的依恋,让他的父爱在很大程度上得到了满足。而对罗宾来说,她只是认为自己必须在这张床上才能睡的安稳,事实证明她做的对,她在熟悉的味道的包裹下一下就睡沉了,一个梦都没有做,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她是被饿醒的,身体恢复过来一些之后就感觉到了强烈的饥饿,罗宾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胃口可能要和路飞一样了,她起身下床,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就去找厨房了,厨房里的人看到她都很惊讶,在听完她要吃的那些东西之后就更惊讶了,但是罗宾倒是没觉得自己要了足够三个成年人吃饱的食物有什么问题,她只是想吃。
饭菜很快就准备好了,他们给送到了房间里,罗宾道了谢,就坐在床边的小桌旁开动了,她大口大口的吃着,只有她一个人,礼仪是没有意义的,只有那种刮擦着她的胃壁的饥饿感才最最真实,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随着食物一点点的被咽下去,那种饥饿却没有减退的意思,反而更加激烈了,不管咀嚼和吞咽有多快,罗宾都感觉来不及满足自己的胃,她像是在战斗一样的拼命往嘴里塞东西,否则她就有种可怕的感觉,她感觉自己的胃在吃掉她自己。
终于,在她觉得再多嚼一下都费力的时候,饱足的感觉慢慢的浮现上来了,她放慢了速度,慢慢的把剩下的不多的食物填到肚子里,吃的过程变得很机械,她只是重复着动作,没意识到自己已经饱了,而且已经吃的太多太多了,直到她把一只炸虾圈放进嘴里头,之前那让她食欲振奋的味道猛然间变得很恶心,她一阵反胃,赶紧站起来往卫生间跑,一头扑到马桶边上,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的开始呕吐,几乎把刚刚吃下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最后她只能吐出酸涩的胃液和胆汁,一种比饥饿和恶心更难受的感觉让罗宾觉得自己的食道着了火,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压动了抽水扭冲走了呕吐物,捂着胸口撑着马桶从跪着的地方站起来,喘着气让自己平复下来,她对着水龙头用水漱口,最后看向了自己的脸。
镜子里的罗宾憔悴不堪,脸色灰白,眼睛发红,头发因为难受的冷汗而湿漉漉的黏在脸和脖子周围,她看着自己开始浮肿的脸和额头鼻尖上的细小汗珠,一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
罗宾觉得镜子里的那个人才是妮可•;罗宾,镜子外面的她,是一个傀儡。
一个沉稳而柔软的脚步声走进了卫生间,罗宾没有去看,他停在了门口的位置。
“我想现在我可以提问了,是吗?”香克斯的声音问道,罗宾拧开水龙头很快的洗了洗脸,她一边擦脸一边点头。
“问吧。”她用轻松的语调说,转身看着香克斯。香克斯倚着门框,右手抄在口袋里。
“他多大了?”他问。
罗宾没有回答。
“马尔科……不知道,是吗?”他接着问。
罗宾仍旧沉默。
“这是你回来的原因吗?”他再次发问。
“不是。”罗宾回答了,很确定的。
“很好,”香克斯放心的点点头,“也许你不想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不管怎么样,不要让一个最无辜的人去承担责任,那很残忍。”
“我知道的……不是因为这个。”罗宾点头说。
“你要做好觉悟和准备,要明确的认识到自己是谁和将要怎么做。”香克斯认真的说,罗宾笑了。
“你像个教授,香克斯。”她说,香克斯摇摇头,还是很严肃的看着她。
“我不是教授,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自己是个外公。”
他说着走到了马桶边上,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罗宾看到了他手里的药瓶,香克斯把瓶子里的药片倒进了马桶里,冲了下去,把空瓶子扔进了垃圾桶。
“也许你真的需要这些东西来让自己不那么多的感觉到他的存在,但是听我的话吧,不要再吃这种药,对孩子不好。”
罗宾看着那只清洁纯白的马桶,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它似乎送走了很多重要的东西,安静的强迫罗宾去面对自己。罗宾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在哪里在干什么,她只是盯着马桶出神,像是能从那里看到问题的答案似的。然后她想起来了,想起来两个月来那种越来越明显的感受,她身体里的生命在叫嚣,在强烈的证明自己的存在,在极具侵略性的占据着她的思维,罗宾想起了自己的忍耐,想起了那些小心的掩饰,想起了强作镇定的时刻,想起了看着可雅抱着桑尼时自己胸口那种可怕的撕裂感,她甚至想起了那样一个安静的晚上,失眠的她来到育儿室看着桑尼,一动不动的看着熟睡的孩子一连几个小时,然后好像是是着了魔一样的,她伸出手去扼住了孩子的脖子,慢慢的收紧了手指,她冷酷的看着桑尼在慢慢的窒息,而她自己的心跳仿佛能吵醒全世界,她在一阵猛然的惊恐中松开了手指,慌乱的拍打着桑尼直到确认他没事,孩子甚至都没有醒来看看这个差点儿谋杀了他的恶毒女人,依旧充满了信任的安睡着,罗宾落荒而逃,在卫生间里吐着空空的胃里的胃液,用毛巾捂着嘴,以免自己控制不住大叫起来,她想去叫醒马尔科把一切都告诉他,但却在用冷水洗了把脸之后放弃了那个打算,她回到了自己的卧室躺在床上,双手放在肚子上,失败的感觉让她仇恨这个孩子,但是随后,一种更加深沉的感情占据了她的整颗心,她那么温柔而感动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她知道自己不必去嫉妒任何女人,而且知道自己有着比任何女人都更强大的母爱。
这是她和马尔科的孩子,每次想到这个,罗宾都会觉得不可思议。然后她释然的自嘲,没什么奇怪的,因为她和马尔科的一切,都在朝着他们预定的反方向发展着,他们不愿意认输,仅此而已。
多么的不负责任!
香克斯的话提醒了罗宾,她和马尔科就是在让一个最最无辜的人去承担他们两个推卸掉的责任!此时此刻她看着那只马桶,突然想到自己会不会就是这样被父母抛弃掉的,那两个人也可能一边说着听上去很浪漫很潇洒的话,一边把她孤身一人扔在了这个世界上,想到这里,罗宾感觉周身一阵寒冷,她用手臂抱着自己,微微弓起了身体。
香克斯把自己的衣服披在罗宾的身上,看着她的眼睛,罗宾眼里的东西香克斯太熟悉,因为从他在路边把她捡回来的那天起,那种东西就没有消失过,香克斯敢说,那是他见过的最最坚强的忧伤。
“你会是个好妈妈的,罗宾,你会是的……”香克斯温柔的说。
罗宾用手轻轻捂住了嘴,像是咳嗽了一声,突然就哭了出来,她完全自动的伏在了香克斯肩上,香克斯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背,不知是在哄她还是在哄她的孩子。
“我没法告诉他……他不想要的,我也……不对不对,我想要,但是我不知道……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和他在一起我总是会忘记自己要做什么!忘得精光……我不能告诉他,我害怕他会……我们可以吗?我们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爱对方……我害怕我是错的,我真的很害怕香克斯……我很害怕……我很抱歉……”
香克斯想该道歉的是我。他惊讶于对任何事都无比精明的罗宾居然对爱情如此无知!以至于她已经在爱情的路上走出那么远了,却还是迷茫不知自己的所在!难道从来都没有让她学会去爱不是你的责任吗香克斯?他又想到了马尔科,比起罗宾来他似乎应该懂得更多,但却做的一样糟糕,他也许是最厉害的杀手,最精明的将领,一个万里挑一的优秀的男人,但是他却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的恋人。
这似乎就是造物那奇怪的公平。
“抱歉,对不起。”香克斯想着就说了出来,罗宾抬头看看他。
“为什么?”她有些奇怪的问,香克斯摇摇头。
“为很多事情,”他不确定的说,“也许只是为了气氛。”
罗宾又笑了,还带着眼泪,她用毛巾擦着脸,深呼吸了几口,用神奇的速度平静下来,她看向香克斯。
“你在哪找到那些药的?”她问。
“你的背包里。”香克斯回答。
“你翻了我的内衣?”
“你介意吗?”
“……有点儿,不过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