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洛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对山治产生这种感情。
仇恨。
是的,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仇恨,在卓洛豁达的一生中他从来都没有这样的仇恨过一个人,而现在他恨了,恨的五内俱焚,恨的刻骨铭心,而他恨的那个人,却是他不得不爱的人。
卓洛想自己一定是很久很久以前就欠下了山治什么,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东西,甚至是无价的东西,然后那亏欠全都要他用这一生的苦痛来还。
所以卓洛被双亲抛弃而在天使之家认识了山治,在天使坠落之夜为了救山治差点儿被杀,后来失去了记忆却还是回到了山治的身边,像着了魔一样的爱上了他,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让他爱上了自己,结果山治却总是用他们的爱情不停的折磨着他也折磨着自己,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简直像是任性到令人讨厌的孩子,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是的,他是疯子,娜美说的对,不能爱上他,否则也会发疯!
卓洛真的要发疯了,而所有那些让他发疯的事情中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自己没法停止去爱山治。
所以也没法停止去恨他。
山治,我们究竟怎么了?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或者只是我做错了什么?求求你回答我吧,告诉我该怎么做。
不然就干脆杀了我!!
8月26日早上8点。
卓洛用毛巾擦干脸上的水,整理一下衬衫的领子,然后他走出了卫生间,把挂在墙上的领带系好,穿上军装外套,戴上联野的标志贝雷帽,看了一眼穿衣镜里的自己,走出了房间,门口的卫兵利落的敬了个礼,卓洛随意还礼,他们一前一后走在走廊里,准备前往谈判会场。
最后一天……或者开始的一天。
卫兵替他打开大门,卓洛走了进去。
北岸方面只有他一个是军方人士,剩下的几乎都是北岸独立政府的官员,米霍克本来也被选为谈判代表了,但是他没有出席,只在开始之前和卓洛聊了几句,交待了几件事而已,剩下的全都让卓洛自行处理了。而首都方面的首席代表是萨卡斯基政府的国防部长,他很尽责了,但是在卓洛看来他不过是一个对萨卡斯基唯唯诺诺的傀儡。
谈判一直都波澜不惊的进行着,很顺利的就谈成了很多条件,大家都认为是核爆让两岸都不堪承担战争的重负了,卓洛也只是不温不火的一项项进行下去,什么都没有表达,但是他总是不停的想起来,想起他来这里谈判之前他和山治的告别。
从到了鹰翼那里之后山治一次也没有发作过,卓洛被选作谈判代表的时候他还很高兴的祝贺了他,卓洛抱怨说不想去,他还头头是道的劝他,卓洛很直接的问你这样做是为什么?如果和谈成功了你的计划不就实现不了了吗?山治笑着,对他说你懂什么,我可是和平主义者。
你才不是和平主义者,卓洛想。他坐在那里听着对方代表就一个问题的发言,但是脑袋里全都是娜美的电话,山治逃走了,又一次逃走了。
好吧,我输了,你走吧,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也好,这样我们都能活的更好。相爱相守是别人的浪漫,属于我们的,只能是相爱相杀。
对方代表的发言结束了,接下来是一个小时的讨论,大家在很平和的气氛下谈妥了最后的细节,会场记录给出了最后一次修订案,卓洛和对方代表同时确认无误,经过所有代表的投票,通过了这次议案。
会场秘书通知了等在新闻发布会会场的记者们,就要公开签署了。
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了新闻发布会会场,双方首席代表在安排好的座位上坐好,秘书分别给他们递上了议案和钢笔,两个人同时在议案上签上了自己的姓名,在一片闪光灯和鼓掌的声音中,他们走到中央,与对方握手。
一个记者调整了一下焦距,只是试着摁了一下快门,抓拍到了那个瞬间,那一组六张照片后来获得了普利策奖,被命名为《裂》。
那个他们的手握在一起的瞬间,发布会会场的玻璃突然炸裂了,飞溅的玻璃和巨大的声响吓住了所有人,人们甚至都没有看到他是怎么出现的,只看到那个被无意中留在了照片上的时刻:
萨卡斯基政府的代表被攻击,整个胸部被他的手臂贯穿,扯碎,血和内脏的碎片喷溅了站在对面的罗罗诺亚一身。
他穿着猩红的皮大衣,金色的长发狂乱的飞舞着,不在乎身体上的血浆,在整个会场的恐慌中扔下了尸体,一回身重重的把愣在那里的卓洛踢了出去,咚的一声撞在了墙壁上,留下了一片血迹。然后他从地上捡起了刚签好的议案,把它们撕成了碎片,他踩过地上的狼藉走到一个吓的瘫软的记者身边,捡起了他的摄影机和话筒,把镜头对着自己的沾着血迹长发凌乱的凶狠的脸。
“这个世界上的愚蠢的人啊!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我是the red knight,曾经拯救过你们的救世主,但是你们所做的一切都让我太失望了!你们是一群软弱的蛆虫,不值得怜悯和拯救!祝贺你们,战争结束了!所以接下来……是我一个人的复仇!!!!!!!!!!”
卓洛在医院的病房里醒来,有些恼怒的发现自己还活着。其实他知道,山治如果想杀了他的话,当时卓洛就不会只是撞在了墙上,而是直接穿透墙壁飞出大楼。
他躺在那里,听见了隐隐的收音机的声音,然后咔哒一声,收音机关上了。
“你的内脏破裂了,但是没事了,休息一下就会好。”
卓洛看向说话的人,她坐在窗台前,一袭黑衣,粉红色的长卷发披散着,表情平淡的看着他。
卓洛什么都不想说,他只是看着佩罗纳,她整个人的气氛都不一样了,也许只是因为服饰的原因,但是现在这样见到她,却让卓洛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我这也算是又死了一次。他想着。
“几天了?”卓洛问,声音哑的几乎听不见。佩罗纳站起来倒了杯水给他,卓洛自己坐了起来,身体上的剧痛又一次提醒了他还活着这个噩耗。卓洛喝下了那杯水。
“几天了?”他重复了一边,佩罗纳在床边坐下来。
“一周了,我让医生给你注射了安眠药,你需要多休息。”她说,卓洛不记得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
卓洛不知道自己还想问什么,在知道自己睡了一周之后他感觉已经错过了一百年一样沮丧,好像问什么都晚了一样。佩罗纳看看沉默不语的他。
“你已经死了。”她说,卓洛点头。
“是啊,又一次,凶手总是同一个人。”他说,佩罗纳不出声的笑,卓洛都忘记了她是喜欢发出哈啦哈啦的笑声的。
“你没听懂我的话。”她说着站起来,伸手拿起一张旧报纸来,递给卓洛。
卓洛拿过去看了一眼标题。
英雄还是恶魔?
谈判会场遭遇恐怖袭击,两方代表当场死亡
他翻开看看,在报纸的报道里,罗罗诺亚•;卓洛在当时也一起被杀掉了。
卓洛笑笑,把报纸放在了一边。
“很好,我终于死了。”他说。
“那是我们安排的,现在知道你还活着的,只有我们几个人。”佩罗纳说。
“你们想怎么做?”卓洛还是问了。
这回换成了佩罗纳沉默。
“睁开眼睛看见这个世界还在,我第一次觉得这是件遗憾的事。”卓洛慢慢的说,看着明亮的窗外。
“卓洛,和我们一起吧。”佩罗纳突然开口,用轻松的语气说,卓洛看着她。
“我已经死了。”卓洛说。
“我知道你累了,但是哥哥的……”
“不要,再,说起他来,”卓洛一个词一个词的说道,“不要说。”
佩罗纳抿抿嘴,那是山治下定决心时常做的动作。
“不,我要说。”她说道,卓洛往后一躺,闭上眼睛。
“出去。”
“卓洛!你不……”
“是啊!我不明白!我永远都不明白!”卓洛突然喊起来,“因为我不是疯子,所以我永远都不能明白那个疯子的想法!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折磨我们每一个人!他做他决定好的事情,太好了!去做吧!能不能放过我!难道一定要让我开始恨他了才可以吗?”
佩罗纳呆呆的看着卓洛,他用力的撸了一把头发,叹着气。
“我现在真的恨他了,恨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想杀了他吗?”佩罗纳问。卓洛看着她。
“不想。”他回答。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佩罗纳看向了窗外,长发遮挡了她的表情。
“和平主义者组织已经向山治宣战了。”她说。卓洛沉默。
“公告已经发出,如果山治不放弃武力行动,我们将会针对他个人采取措施,直到他放弃……或者死亡。”
卓洛还是沉默。
“这就是,哥哥要的最后。”佩罗纳的声音虚弱的要听不见了。卓洛仍旧沉默着。
佩罗纳突然抬手把自己的头发向后用力的拢去,就像山治经常做的那样,狠狠的抽了一下鼻子。
“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她大声说道,“路飞也说他不能接受那个结果,他说我按照我喜欢的做就好了!我不想杀了他的我怎么会想要杀了他呢!!可是……可是啊,我却希望他死了!那天在电视上看到他,他自己对着镜头,说这是他的复仇,卓洛,我真希望他已经死了!”
佩罗纳转头看着卓洛,眼泪一滴滴的掉落。
“到头来他只向一个人复了仇,那就是他自己。”她抓住了卓洛的手,慢慢的握紧,像是在忍受什么地方的疼痛。
“卓洛,这是一场诅咒,求你了,让这一切结束吧……杀了他吧。”
这是怎么了?卓洛看着在那里哭的乱七八糟的佩罗纳,她把他的手都抓疼了,但是卓洛看着她哭,心里却莫名的平静了下来,平静的他自己都不明白,这种轻松的甚至有些愉快的感觉,他似乎在很久以前体会过一次,记不清楚了,只记得那时阳光明媚就像今天一样,山治的金发比阳光还刺眼,笑容比金发还明亮。
卓洛伸出手去,把佩罗纳的脑袋揽到自己胸前,轻轻的拍着她的头。
“好啊,杀了他吧。”